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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下了山,暮色四合,天地昏暗。客栈院子里的风灯被全部点亮,顿时院子里亮如白昼。不久后,客栈门口便有探头探脑的百姓的身影出现。门口的仆役早有准备,询问之后将他们请进院子里,在桌旁落座,还上了茶水。
先来的几名百姓坐立不安,也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但不久后,他们惊讶的发现,一拨又一拨的人也都纷纷到来,而且来的都是邻村的百姓,相互间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老黄头?老马头?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莫非……”
“哎呦,张老六你也在啊,看来……呵呵呵,咱们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
“哦哦,哈哈哈。”
惊讶之后便是心照不宣的打哈哈。其实心里都已经明白,不光是自己得到了消息,其他村里的也得到了消息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也越来越热闹。开始大伙儿还藏着掖着不肯明说,后来索性放开了议论了。
“当真是京城里来的张家的两位侯爷么?听说是皇亲国戚,当今皇上的小舅子呢。”
“应该没假。你瞧这院子里的马车,这些随从的穿着打扮气派,应该没错。这下好了,若真是两位国舅来买地,便由不得周家跋扈了。”
“嘿,你可莫要高兴的太早。天下乌鸦一般黑,国舅来了未必便是好事。他们都是一起的,没准都是串通好的。我瞧这里边怕是有什么圈套。”
“是啊,都是一样的,还能有好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张延龄和张鹤龄坐在客栈大堂里听着围边的人群议论纷纷的说话,张鹤龄皱眉道:“这帮泥腿子嘴巴可够碎的。”
张延龄笑道:“哥哥莫要生气,他们虽然嘴上七嘴八舌,但其实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来了。况且,他们被迫要卖掉田产,还不许嘴巴上发个牢骚么?”
张鹤龄笑道:“你现在可真的变了个人了,要是以前,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的,怕是你早冲出去抽他们嘴巴子了。”
张延龄哈哈一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吧,大哥,咱们出去见他们吧。”
张鹤龄点点头,站起身来,兄弟二人往门口行去。当两人站在台阶上的时候,正在吐沫横飞议论的百姓们都住了口,他们从张家兄弟的穿着和气势上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压,意识到大人物来了。
“那不是……今日去我们村的那后生?”有人低声道。
“是他,也去了我们村。莫非他就是……”
张延龄上前笑着拱手,朗声道:“诸位乡亲,没想到你们还真的都来了。本人张延龄,这一位是我的哥哥寿宁侯。我兄弟二人从京城来到宝坻贵地,打搅各位乡亲了。”
张鹤龄咳嗽一声,板着脸拱手。
百姓们愣愣的发呆。黄四站在台阶下大声喝道:“都傻了么?还懂不懂礼数?这两位是我大明皇亲国戚,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张家的两位侯爷。还不见礼么?”
“哎呦!两位国舅爷!可了不得。”众百姓连忙起身离座,有人已经膝盖发软噗通跪倒开始磕头了。虽然嘴巴上说的热闹,但当真正的上位者在自己眼前时,很多百姓自然生出畏惧之心,管不住自己的膝盖。
“好了好了,诸位乡亲无需多礼。都起来吧,都坐下吧。”张延龄笑着摆手,走下台阶,伸手扶起一名跪在地上的百姓。
“各位乡亲,你们说的没错,我便是午后去你们村头的那名后生。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们真实身份,那是因为我不希望消息传到周家人的耳朵里,被他们知晓我也来到了宝坻。我也是来买田产的,不希望节外生枝。”张延龄笑道。
“你真的是皇后的弟弟?你们真的是京城来的侯爷,来买地的?”一名百姓兀自觉得不太相信。
张延龄尚未回答,有别的百姓在旁道:“冒充皇亲国戚那可是死罪,谁敢冒充?活腻了不成?”
张延龄呵呵笑道:“是啊,如假包换。我们带来了御赐诰劵,这东西总做不了假吧。大哥,诰劵拿给他们瞧瞧。”
张鹤龄皱眉道:“这帮人,居然怀疑我们的身份。”
张延龄笑道:“他们不认识咱们,怀疑也是合理的。”
张鹤龄从怀中掏出了一卷明晃晃的叠的整整齐齐的黄色绢布,那正是皇帝赐予的诰劵。所谓诰劵便是赐爵时的文书,类似委任状一般的东西。这东西最能证明。大明朝伯爵以上的爵位封赏都会赐予诰劵。伯爵以下便是普通的文书了。
张延龄将自己的诰劵和张鹤龄的一并命人展示给百姓们看,百姓们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看到那红堂堂的玉玺大印便已经信了。识字的自然是看到了张延龄和张鹤龄的名字在上面,疑虑很快打消。
“各位乡亲,咱们开门见山,也不说废话。今日我和哥哥前来贵地,便是为了来买你们手中的地的。我知道,庆云候周家几日前已经来洽商收购土地之事了。但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自可以收购你们的土地,我们兄弟也是可以的。田地是你们的,你们最终想要卖给谁便卖给谁。这就好比做生意,我们兄弟和周家各做各的,你们愿意卖给我张家也好,愿意卖给周家也好,我们都尊重你们的想法,绝不会强迫你们做出决定。”张延龄沉声道。
百姓们沉默不语。
张延龄道:“诸位乡亲,我知道,要你们卖了地等于是要你们的命。但现在你们的情形怕是不得不卖地渡过难关。我听说周家压价压得厉害,你们放心,我张家兄弟不是那种在你们伤口撒盐的人。我们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而且会给你们附加一些有利的条件。换句话说,我们兄弟不是来夺你们的地,夺你们的生计,而是来帮你们的。”
张鹤龄在旁听了,心道:兄弟这话说的我都要感动了,明明是来买他们的地,他这么一说,倒像是来施恩一般了。这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是嗤之以鼻,觉得我说这话显得虚伪。但事实上正是如此。周家压了极低的价钱收你们的地,你们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然而,到了他规定期限的那天结束,你们最终还是要卖给他。以二两多银子一亩地的价格,那便是在占你们的大便宜,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但是我的价格绝对公道,条件绝对对你们有利。说白了,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张延龄继续道。
“说了半天,侯爷到底出什么价?可否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一名百姓小声道。
张延龄点头道:“我的价格是比周家高一倍。周家二两二,我给你们四两四。你们可满意么?”
“哎呦,四两四啊。这可太好了。”有人当即便喜笑颜开叫出声来。有了周家的二两二作对比,四两四的价格一下子翻了一倍,怎不令人高兴。
“咱们的地都是良田,市价都是十几两一亩。给个四两四,那还是差得远呢,有什么好高兴的?”当即有人开始泼冷水。
“胡说什么?京城田庄上等田也不过十两,你们这里怎值十几两?地里长银子么?”张鹤龄喝骂道。
百姓们吓得顿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