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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小元宝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当心龙体......”
谢胤心想喝斥,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能咬咬牙,克制怒气,摸索到纸笔,写下一行字。
小元宝跪行过去,便见他写的是:“朕只叫尔等去毁坏赈灾物资,谁准你们对权霄下手!”
奇怪,本以为陛下是在愤怒暗卫没有杀掉摄政王,却原来正好相反,是生气他们对王爷下手?
小元宝满腹不解,老老实实将这话转述给底下跪着的黑衣人听。
黑衣人顿了顿,道:“摄政王一死,陛下便再无后顾之忧,属下只是做了最合适的事情。”
“朕是死了还是废了,需要尔等擅自替朕做决定?!”谢胤心怒不可遏,写完便扬手将折子狠摔在他身上。
黑衣人没躲,捡起折子打开,扫了眼上面写的话,不由沉默。
他们陛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仅放着权霄不杀,还要派人去搜救他。
折子上说,要他即刻调一百影麒卫搜寻权霄踪迹,且江南一行,要严密护卫权霄安全。
而他,作为擅自决断之人,则要在此事了结后,亲自去摄政王府登门谢罪。
皇命不可违,黑衣人只能磕头领罪:“是。”
摄政王性情之残暴,天下人无不谈之色变,他若前去谢罪,绝逃不了一死。
但他别无他法,因为陛下折磨人的手段,和摄政王不相上下。
只有在影麒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到,看似废物懦弱的皇帝,实际有多心狠手辣,他若想,便能叫人体会到真正的生不如死。
天将破晓,霞光漫天。
一行影麒卫在当初摄政王落涯处四处搜寻。
对方手下的暗卫并非泛泛之辈,离去时将痕迹都抹去了,影麒卫搜寻整整一天,毫无线索。
黑衣人并不想就这样回去面对陛下的怒火,他不认为自己能承受得起那种酷刑。
幸而,不久便有影麒报告说,附近村落有人昨夜见过两名同行男子,其中一位重伤。
黑衣人将情报呈上,当夜,陛下便微服亲至。
“你从实招来,当真见过这人?”
小元宝指着摄政王的画像问。
老婆婆再三确认,点头:“老婆子不会认错的,就是这俊哥儿,还有他那个随从,可不讲道理了,非要让老婆子去接生呢。”
谢胤心眼皮子一跳,抬起眸。
小元宝立刻会意,代问:“接生?”
“是啊,哎呦你是没看见,那俊哥儿当时浑身是血,整块地儿都染红了,可怜见的,老婆子我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流那么多血,太吓人了,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来......”
谢胤心只觉心头狠狠一震,像被一双大掌紧攥住,喘不过气来。
他摇摇晃晃起身,便径直朝门外走,糊里糊涂要去找人。
小元宝连忙拦下他:“公子,冷静,冷静!那庙里已经搜寻过,并无尸体和血迹,想来王......老爷已脱险离去,您身子不好,万不可随意走动啊!”
谢胤心只觉头晕眼花,将他一把推开,踉跄一步,靠在门框上直喘息,脑海中全是梦里权霄染血的脸。
男人用颤抖的手轻抚他的脸,温柔地叫他囝囝,跟他说喜欢他,让他好好活下去。
谢胤心还记得,他手心冰凉的温度,那种无能为力痛彻心扉的绝望,仿佛与此刻重叠。
皇叔......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陛下!”
小元宝惊呼一声,扑过去,接住皇帝晕倒的身体。
翌日,早朝又罢了。
原因是陛下染了风寒。
只是御医前前后后出入向心宫,行色匆匆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简单的风寒。
宣政殿偏阁议政厅。
柳知权从书卷中抬起头,淡淡扫了眼底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朝臣们。
“诸位,若是无事,便回府罢。”
众人不出声,拿眼瞅祝砚安。
祝砚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柳相,请你如实说,陛下昨夜到底去干什么了?好好的人能染风寒?”
“还有,我听说摄政王前两日遇袭了,赈灾物资全数烧毁,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陛下身子骨向来弱,他从前过的是什么生活,还需要我明说么,至于摄政王——”
柳知权抬眸,“不知祝大学士从何处听说此事,本相怎不知晓?”
户部侍郎王赣皱眉道:“柳相莫再诓骗下官等人,陛下的事暂且不说,摄政王遇袭一事可都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赈灾粮款何等重要,他办事不力,即便是摄政王,此次也难逃其咎,必要严惩不贷!”
“不错,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不能再放过!”
柳知权不语,表情没什么变化。
有人便忍不住,小声刺道:“柳相近日倒也奇怪,但凡有关摄政王之事,皆退避三舍,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已经暗中投靠了!”
众人面色微凛。
这话他们心中不是没想过,可谁也不敢说出来。
柳知权少年入仕,浸淫官场十数年,城府极深,势力盘根错节,谁见了敢不尊称一声柳相,就连摄政王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哪是能轻易惹得起的人。
“此乃兖州太守昨夜派人快马加鞭派人传来的消息。”
柳知权不紧不慢,将手中信封交与他们。
“上面说,摄政王已安全抵达江南,物资粮款充足,半分不少。”
他神色浅淡,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还有问题?”
祝砚安仔细核对了信上大印,确为太守官印,并无造假,一时不由讪讪。
“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散播假消息?”
想也知道,倘若这件事是假的,而他们不知情,贸贸然上奏弹劾权霄,恐怕到时候,又要殃及自身。
“我知诸位大人救陛下心切,急于扳倒权霄。”
柳知权将众人讳莫如深的话就这样平平静静说了出来,“但此人并没有那么好对付,还请诸位沉下心仔细考虑对策,别因一时急切,充了旁人的棋子。”
旁人的棋子......
王赣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
“莫非,是凤寅那老贼故意引诱我等?”
柳知权没否认,却也没承认,只道:“诸位大人回吧,此事暂时搁置,当务之急是等陛下好起来,只要陛下无事,大齐江山便不会丢。”
众臣面面相觑,扑了个空,只能告退。
祝砚安却没走,抓着柳知权袖子:“你别给我打幌子,柳相,你偷偷告诉我,摄政王那事,是不是陛下派人干的?我可不信陛下风寒的事和摄政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知权扫他一眼,不说话。
祝砚安兴奋起来:“我就说!陛下怎么可能任人欺辱!不愧是天子,下手竟如此狠辣!摄政王这次可算栽了,那十万两赈灾款,恐怕都是他自己垫的。”
“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江南,定要好生嘲笑他一番!”
他兴冲冲离去,大约是去向谢胤心递折子了。
柳知权摇摇头,没告诉他,他们心狠手辣的陛下,这会悔得肠子都青了,正趴在龙榻上痛苦得直呕血。
他提笔,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写在信上,重点在陛下吐血一事上着墨数笔,而后封上蜡,交与侍卫送去江南。
权霄接到信,已是两日后。
他正躺在兖州太守府虚弱地“养病”。
[柳知权绝了,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写这么多男主的事给我看。]
360也奇怪:[他是不是看出你俩有奸情了?]
[去你大爷的奸情。]
权霄骂了一句,睁开眸,冷冷看向送信的侍卫:“告诉你家主人,本王对陛下的事不关心,下回再敢用这些琐事烦扰本王,当心本王回去砍他脑袋!”
侍卫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磕了个头,就要爬走。
权霄嫌不解气,又把他叫回来,邪魅一勾唇:“还有,你跟他说,与其写皇帝,不如写写他自己,本王对柳相的身子倒是更有兴趣。”
还附赠了一张时下情人间传话的兰竹信笺——有美人兮,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柳知权拿到信笺,怔了怔,止不住地叹气,将信笺送到摇曳的银烛前。
火舌子将信笺吞没。
柳知权平静看着,烧到一半,却又反悔,指尖一弹灭了火焰,将只剩一半的信笺夹书页里,收了起来。
侍卫不解:“大人,摄政王如此羞辱您,您不生气么。”
柳知权摇摇头:“我倒希望......”
希望什么,却是不愿说了。
权霄猜也能猜到柳知权收到信是什么反应,怕是火冒三丈,又碍于修养不好发作,只好自己憋到吐血。
他想一想就乐得不行。
360抽抽嘴角,没把柳相真正的反应告诉他。
自家宿主太没自知之明了,到处撩,还不负责,简直渣男。
不过渣男最近也不太平,忙着应付兖州太守,林冶平。
此人乃左相凤寅一派,对他忌惮极深,时时刻刻都盯着他,还不停往他房里送各种美人来试探他。
权霄总不能崩自己好色的人设,来者不拒,一夜睡......啊不是,一夜迷晕一个。
很快,摄政王恶名便更上一层楼。
连京城都听说了,摄政王到江南后,不仅毫无作为,甚至还整天在太守府花天酒地,贪欢享乐。
卧病在床的谢胤心听到消息,反而松了口气,叫来影麒,一边咳血,一边摸索着写了一句话。
“找个大夫,帮朕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