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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过后,天气便越发冷起来。
权霄早早就裹上了厚重的鹤氅,殿里燃起炭炉,温暖如夏,但他夜里仍是手脚冰凉,连滚热的汤婆子也捂不暖。
晚上冻得实在睡不着,他就让360当他的人形抱枕,系统可以供暖,他倒是睡得舒服,把360热得不行。
360说他的生命值太低了,只有30%,几乎相当于人类里的绝症。
再加上他还总是受伤,上回归京遇刺受的箭伤到现在都未痊愈,心疾也时常反反复复,就像个漏斗,生命正从躯壳里一点点流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苍白消瘦下来。
谢胤心将他的虚弱看在眼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权霄如今已经很少骂他,折磨也不再有,他像是累了,成天嗜睡,有时候就连坐在那里听他们商议朝事时,也会不小心阖上眸子睡过去。
谢胤心尝试了很多办法,不惜代价搜罗昂贵药材替他进补,却都无法阻止他继续衰弱下去。
太医委婉提醒他,摄政王身体其实无恙,只是心中郁积,忧思过重,才会如此。
柳知权更直接:“摄政王心怀天下,不是折了翅的笼中雀,陛下却不顾他意愿将他囚禁深宫,王爷自然会病。”
连凤寅都看不过眼,数次进谏说,摄政王不是女子,久居深宫,恐惹非议。
谢胤心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做的荒唐,却不愿放手。
没有缘由的,只是心里有这么一个念头,叫他紧紧抓住权霄的手。
似乎不这样做,便会发生某种他不愿面对的严重后果。
这几日他越来越沉默了,连奏折也搬进了养心殿,除了上朝和会见大臣,几乎时时刻刻陪着权霄。
很多次权霄从梦中醒来,都会看见他趴在自己榻边,紧紧抓着他手指不放,像是生怕他突然消失。
他忍不住讽刺谢胤心:“何必惺惺作态,归京途中你还要置本王于死地,现在装模作样又给谁看?”
谢胤心只能沉默。
他无法解释。
提供消息的林冶平已经失踪,那日所有刺杀的痕迹都被抹去,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与刺杀无关。
偏偏,当初选择和凤寅结盟的人是他自己,他自找苦果,咬碎牙也只能闷声不吭和着血吞下去。
又过几日,派去北蛮国通知消息的使臣已经抵达,传回消息,说北蛮国君同意大齐要求,将在半月之内派北蛮太子一行人前来大齐。
祝砚安不太理解:“太子乃一国储君,北蛮国君难道就不怕我等反悔,扣押太子?”
“太子终究只是太子。”柳知权神色淡淡。
见祝砚安仍是糊里糊涂,权霄出声解释:“北蛮国同大齐不一样,大齐只有一位储君,而北蛮国君却有十几个儿子,斗争夺权激烈。
“蛮人大多骁勇善战,北蛮太子呼延真却是个少有的病秧子,其母因与宫人通奸而被除以极刑,他自身无权无势,不受宠爱,少了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太子,对国君来说无关痛痒。”
“可那也是他儿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全然不将呼延真的性命放在眼里。”祝砚安一脸不赞同。
憨货。
权霄勾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谢胤心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变化,不由抬眸看他一眼,试探:“王爷,此次招待北蛮太子一行人的重任,不若便交由鸿胪寺和祝大人,如何?祝大人乃我朝一品大学士,也不算辱没北蛮太子。”
他是投其所好,想逗摄政王开心,可惜权霄没在意,散漫点点头:“随你。”
说完便捂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眸子眯了眯,又开始困了。
谢胤心还在吩咐事情,正想询问他意见,一转眼就见他歪着脑袋,墨发微散,竟是裹着狐裘靠在太师椅上沉沉睡去了。
微弱清冷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在他消瘦脆弱的躯体上,苍白到透明的皮肤底下青筋都清晰显映出来,像是下一瞬身影便会突然破碎,随风消逝。
满殿的朝臣不觉住了声音,看看他,又看向帝王:“陛下,这.......”
谢胤心面容藏在阴影下,晦暗不清,放低了声音:“都出去吧,容后再议。”
众人应是,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殿门阖上,光线昏暗下来,他走到权霄身边,轻抚了抚男人苍白的面孔。
“皇叔,外面冷,朕抱您去殿里休息。”
权霄轻皱了皱眉,缩了缩手脚,似乎是嫌冷。
谢胤心将他身上狐裘裹紧了些,伸手穿过他膝弯将人抱起来。
入手没什么重量,轻飘飘得像张纸,脆弱易碎。
自从入了宫,这人便一天比一天瘦了。
谢胤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方面不想重蹈梦中覆辙,一方面又一厢情愿将人关在宫里,看着他凋零。
......
殿外寒风凛冽,落叶萧瑟。
祝砚安一直憋着气不敢呼吸,到下了青石阶才猛然吐出来,拍了拍胸口:“天呐,终于能说话了,权霄什么时候睡觉不好,怎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睡。”
王赣叹气:“也不怪王爷,太医说他近日身体不好。”
“真的?难怪脸色那般苍白……我不过去北蛮半月,他又怎么了?”
“还不是陛下……”
非囚着人不许出宫,摄政王一生霸道横行,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是怪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陛下最近对王爷的事极为敏感,左相右相几次谏言,都被他罚了俸禄,左相还被陛下禁足了,他们这些朝臣,私底下也不敢再议论此事了。
“你这两日,可有收到沈都督的信件,他是否平安?”柳知权揭过话题。
祝砚安挠挠头:“沈家睿说,他会和太子一道回京,北蛮太子这次带了足足二十位北蛮勇士,似乎打定主意要赢得比试。”
“柳相,你说摄政王的话可信么,万一咱们输了怎么办?”
柳知权眸光微深,眺望着远处大好河山:“不会输的,权霄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祝砚安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反正在他眼里,摄政王就是个霸道专政、残忍狠辣的奸佞。
……
此时此刻,心狠手辣的奸佞正在后宫,和太后做不可描述的事。
权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反正醒来时,便见徐青眉躺在自己榻边。
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非礼了。
“王爷可真无情,在后宫那么久,都不来看哀家。”徐青眉衣衫半露,倚在他怀里,眉眼娇嗔,皮肤白得晃眼。
权霄笑了笑:“这不是见面了么。”
“那哀家若是不来,王爷岂不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哀家了?”
“没有的事,别多想。”权霄摸摸她的头,虽然笑着,眼神却很冷淡。
徐青眉见他油盐不进,颇觉无趣,起身拢起衣衫:“其实哀家来这一趟,只是有事想问王爷。”
权霄勾唇,他就知道徐青眉不会无聊到来和他聊小女儿心事,她是斗败了所有宠妃莅临后宫的太后,一生荣宠无限,又岂会那般天真。
“是江南的事么。”
徐青眉看他一眼,凤眼微眯:“不错,哀家只问你,谢颢在哪?”
“你果然早就知道,芸娘还有一个子嗣。”
“呵,一个青楼妓女,即便有子嗣又如何,还能威胁到哀家的地位不成?哀家倒是想问问王爷,千里迢迢去江南将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带回京做什么?”
“你在质问本王?”权霄神色冷下来,危险地看她,“徐青眉,管好自己的事就行,本王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别忘了,你是怎么做上太后这个位子的。”
徐青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恨看他。
她最厌恶这男人的一点,便是他的冷血无情,高傲又自大,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徐青芸,所有人在他眼底都是蝼蚁。
好半晌,她才咬牙咽下冷意,假惺惺倚上来,搂着男人脖颈,放低姿态向他温言软语道歉。
权霄冷哼一声,脸色这才好了些,“无需忧心,这孩子威胁不到你的身份,本王打算提他做太子,日后扶上帝位。”
徐青眉蹙眉:“为何?”
“你应该也察觉出来了,如今谢胤心翅膀硬了,处处与本王作对,迟早会威胁到你我二人性命,本王也是为你好。”
“谢颢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待他登基之后,必会将你视为亲母好生侍奉,总归,要比谢胤心这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贱种好些,不是么?”
徐青眉心底不以为然,她连自己养大的谢胤心都信不过,还会相信半路收来的儿子?
不过她不敢当面驳斥权霄的话,只嫣然一笑,倚进他怀里赞了句:“王爷英明。”
权霄被她身上熏香呛得打了个喷嚏,正要将人推开,忽然就听一声“吱呀”,殿门被推开来。
少年帝王逆着光,站在门口,神色晦暗,沉默地望着榻上亲密相拥的二人。
“原来在母后和皇叔心里,朕就是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贱种。”
权霄:[……]
为什么他每次说坏话都能被这人抓到。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有种偷情被发现感觉。
360吹了声口哨:[漂亮]
[你踏马还有脸说,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我为了你好啊,不然怎么提仇恨值。]
这段时间男主对权霄的仇恨值一降再降,都快到了临界值,这么下去还得了。
其实权霄倒也不是太生气,就是想骂它一声。反正他也破罐子破摔无所谓了。
不仅不慌张,他还作死当着男主的面,故意将手放在太后光裸白皙的后背上暧昧轻抚,抬眸望着他轻笑:“陛下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