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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你麻痹。
摄政王一脚把人踹开,还带着嘶哑的颤音:“滚,再用你的脏手碰本王,本王剁了你。”
祝砚安一屁股栽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权霄!你别……”
他原想骂人,张嘴的瞬间瞥到青年眸底湿盈的水雾,微怔,又嗫嚅着闭了嘴,小声哔哔:“别、别哭嘛……”
权霄懒得搭理他,抱着360穿过人群。
一众朝臣连忙给他让道,畏缩地低着头,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让人看着就来气,但凡这些朝臣争点气,谢胤心也用不着受这么多罪。
“陛下没事了。”他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跟古代人计较,“想去看就进去罢,轻点,别吵醒他。”
王赣率先反应过来,跪地拜谢,扯着祝砚安进去了。
“下官还以为陛下驾崩了呢。”
“可不是,王爷眼都红了,忒吓人。”
“幸而无碍,天佑我大齐。”
百官一边拾阶而上一边窃窃私语。
只有柳知权落在人后,抬眸望了眼灯火通明的燕喜堂,抬步往反方向而去,跟上孤单一人离去的摄政王。
天边雪色月光渐隐,往后宫去的路上没什么人,夜风寒凉刺骨。
权霄打了个寒战,抱紧360。
柳知权解开肩上暖和的暗青鹤氅,疾走两步追上他,替他披上。
“臣送您。”
“用不着,滚。”
权霄拨开鹤氅,自顾朝前走,眉眼冷如霜雪。
柳知权停步望他一眼,弯腰捡起地上宽大的鹤氅,搭在小臂上,不徐不疾跟在他身后。
他走路没声儿的,一袭月白长衣飘在漆黑夜色里,恐怖渗人。
权霄忍不住炸毛:“柳如萱,你不去看皇帝,跟着本王干什么!”
柳知权行至他身旁,垂眸淡淡注视着他苍白的脸:“陛下身边有百官簇拥,王爷只有一个人。”
权霄被他撩得脚趾扣地。
他掐着360胳肢窝,把人举起来:“你眼瞎吗?这不是人?”
360睡得不安稳,哭哼一声,揉揉眼,搂住他脖颈蹭了蹭。
权霄怕它摔下去,连忙把人往上提了提,拍拍它后背安抚,转头冷声警告:“柳相,本王不知你为何频频示好,倘若你要投诚,本王自然重礼相迎,可若只是试探,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柳知权不出声,只平静望他。
权霄移开视线,朝前走,头也不回。
“今夜本王便会离宫,待本王夺回权势,定与那贱种不死不休。”
“柳相有时间在这里耗,不如先想想,怎么保住你家废物陛下的性命!”
摄政王,似乎还是那个狠厉无情的摄政王,从燕喜堂出来时那个苍白脆弱的青年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柳相驻足原地,望着他瘦削笔直的背影,眉眼如凝万千思绪,浮沉如雾。
权霄回到养心殿,打包了些金银细软。
罗城带了几个玄甲银羽卫,从雕花窗掠进来。
“王爷,宫门口守卫已经替换成我们的人了,随时可以离宫。”
权霄颔首,久违地穿上摄政王那一身玄色五爪金蟒长袍,墨玉冠束起长发,眉似刀裁,眸如寒潭,锦靴踏上长阶,目光漠然一扫,便是扑面的滔天威势。
一众银羽卫尽数跪拜,高呼摄政王千岁。
权霄勾唇,宽袖轻扬,踏过一地月色:“走,把本王这些日子受的屈辱,原封不动,奉还给他谢胤心!”
……
秋日长阳照进燕喜堂,微尘在窗柩起舞。
圆领青袍的太监们端着托盘,安安静静鱼贯而入。
谢胤心怔怔坐在榻上,手抚上溢泪不止的眼角。
他做了一个漫长而悲伤的梦。
梦醒,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知道,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和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小元宝试探着上前,询问他是否起榻。
谢胤心没回答,垂着眸:“你先跟朕说说,昨夜都发生什么事了。”
小元宝总觉得天子有点不对劲,掠过摄政王那段插曲不提,复述了一遍。
等他说到太医院全力相救时,天子突然抬起头,黑洞洞的眸阴森盯着他:“摄政王救了朕的事,你怎么不说?”
小元宝吓得瘫软在地:“王爷说您失忆了,不让奴才们向您提此事。”
顿了顿,又脸色惨白:“昨夜之事,您还记得?”
谢胤心阖上眸,捏了捏眉心。
不记得了。
吐血之后便没了记忆,只是脑海里残留着一副奇怪的画面。
昏暗灯火下,摄政王满面绝望泪水,痛苦而温柔地吻上他的唇。
真奇怪,那个人恨不得把他打死,连碰一下他都嫌恶得不得了,怎么会愿意吻他。
“辰时了陛下,诸位大人都在銮仪殿侯着呢。”
谢胤心按下脑海纷杂思绪,低低“嗯”了一声。
早朝没什么大事,他将边关战事吩咐完,剩下的便是今夜设宴款待北蛮太子之事,祝砚安已经出城去迎接,午时想必就能见到人。
“北蛮国君眼下按兵不动,契机或许就在呼延真身上,诸位爱卿宫宴上多留个心眼便是。”
百官应是。
正要退朝,大理寺少卿赵霖又上前启奏,称摄政王昨夜派人去了大理寺,将祝、林两家十几位罪臣都提了出去。
先时天子有意削减摄政王权势,着重打压祝、林两家,一夜摘了十几顶乌纱帽,两家派人求救,摄政王并未理会,似是被陛下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朝臣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他还能触底反弹,堂而皇之从大理寺抢人,简直目无法纪、嚣张至极。
一时间朝堂声讨攻讦不断,都是请.愿天子处罚摄政王。
年轻的帝王孤独坐在龙椅上,沉默片刻,只说了句“朕会考虑”。
下朝之后,他习惯性去了御膳房,割开手腕放了一碗血,交给御厨制药膳。
等他端着热腾腾的白玉盅站到养心殿前时,他才忽然清醒,觉出几分违和。
奇怪,他为什么要放血去救自己的仇人。
更奇怪的是,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动手,为何却不杀权霄?不仅不杀,还将此人囚在深宫,天材地宝,好生供养……他疯了吗。
明明这人,是杀他亲族,夺他江山,欺辱他十几年的残暴.奸佞,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留情。
回顾往日种种行径,简直像着魔似的。
谢胤心看了眼手里药盅,想扔,又莫名不舍,到底还是端进去了。
只是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他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高佑匆匆赶来,满头大汗:“陛下,大事不好,摄政王昨夜打晕宫门守卫,离宫了!”
“不是让你们看好他。”
“金麟卫昨日守在御书房,后宫疏于看管,是以……属下无能,请陛下责罚!”
谢胤心抿起唇,没说什么,挥手让他出去,在养心殿里走了一圈。
摄政王走得绝情,把他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抹去了,衣衫、果脯、还有他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全都不见踪影。
太师椅上再也没有当初青年慵懒邪肆的身影。
谢胤心还注意到自己陈列架上也空了。
摄政王不仅人走了,还将他殿里所有珍宝贵器都一扫而空,一滴油水都没留给他。
年轻的天子忍不住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
时间一晃便至傍晚。
宫宴开始。
天子领着一众朝臣枯等许久,北蛮太子才姗姗来迟。
他只穿了件蹙金绛红水纱长衫,内里全无遮掩,三千青丝披散如墨,胸前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赤足裸腿,纤细的脚踝和手腕上各绑一只银铃,行路如风轻盈动人,朱唇皓齿,眼神如勾,美得摄人心魄。
“大齐天子恕罪,都怪贵国繁华太盛,小王被迷了眼,多欣赏了片刻,这才耽搁了时间。”
呼延真勾唇一笑,扯了扯本就松散的衣襟,媚眼抛给谢胤心:“素闻天子宽宏,想来不会计较这一时片刻罢?”
席间朝臣黑着脸,心底怒骂北蛮不要脸。
足足让他们等了一刻钟,还敢先来个下马威,他们若是计较,那岂不就是小心眼了?
谢胤心淡淡撩起眼皮:“天朝宽仁,包容一切无礼之徒,太子不必挂怀。”
呼延真眯了眯眸。
这皇帝真有意思,讽刺他无礼是么,瞧着气度非凡,倒不似传闻中那般懦弱无能。
他心中生了几分兴趣,寒暄几句,入了席。
珍馐玉食鱼贯呈上,丝竹舞乐接连奏响,席间气氛渐渐热起来。
呼延真饮了几口酒,目光全落在上首年轻俊美的帝王身上,视线灼热。
他在北蛮这么多年,榻上美人无数,却从未有一人,抵得上大齐天子半分容颜风姿。
这么漂亮的男人,他头一次见。
初见惊艳,再见更多几分悸动,如同一口香醇美酒,越品越有滋味。
许是他视线太过热切,谢胤心抬抬眸,不躲不闪回视他,音色清越淡漠:“太子有事么。”
呼延真望见他漆黑深邃的凤眸,喉咙越发干渴。
好想把他拖上榻。
好想操哭他。
“大齐天子俊美如天神,令小王心生仰慕。”
呼延真舔了舔唇,凑近来,朱唇魅惑,眸光潋滟勾引他:“小王想坐近些,瞻仰天子圣容,不知天子可否应允?”
谢胤心身边留了个空位。
有资格与太子平起平坐的,应当是皇后之位,可天子不是尚未立后么。
呼延真并不觉得对方会拒绝他,毕竟套情报的机会也只有那么一两次,两国交战在即,他这个北蛮太子,现在可是香饽饽。
他想得很美。
谢胤心也的确未拒绝他,只淡淡说了句:“太子若是有命坐,尽管坐便是。”
呼延真并不懂这句话里有什么玄机,露出妖娆笑容,起身便朝他走去。
不知何时,百官都停下了交谈,屏住呼吸盯着他,眼神各异。
王赣:“牛逼啊,他也真敢坐。”
高佑:“要出人命。”
赵霖:“听闻摄政王今日回府,心情不佳。”
祝砚安:“有好戏看咯。”
几人对视一眼,笑得呲出大白牙。
呼延真走到谢胤心身边,即将坐下时,忽而察觉到众人的异常。
他们……在笑什么……
他心中不安,踌躇片刻,仍是撩起衣袍,缓缓落座——
“唰!”
一声破空烈响,羽箭疾电般从远处射来,避无可避!
呼延真闷哼一声,被羽箭穿过腋下,直直钉在墙上。
雪色胧月下,玄色颀长的身影踏着丝乐之声缓步走近,染血长剑反射冷戾杀机,削薄的唇勾出冰冷弧度,一身尊贵摄人气魄。
呼延真瞳孔微缩,看见了一张俊美冷酷更甚天子的面孔。
对方还朝他笑了下:“呼延太子,你勾引本王的宠物,还想占本王的坐席,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