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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贱种!废物!指望你能干成什么事!”
徐青梅一掌扇到天子脸上,气得俏脸通红。
谢胤心一声不吭跪在地上,唇角溢出血丝,墨发凌乱遮掩眉目,情绪晦暗不明。
“哀家就不该听信你谗言,说什么定能让谢颢那小子碎尸万段......真是笑话!现在那野种好好的,摄政王还怀疑到哀家头上了!他那种蛇蝎心肠的人怎么可能放过哀家!”
她越说越气,劈手将那盒子里的脏东西狠砸到天子身上,保养精致的指甲死死扣进他喉咙,嗓音尖锐刺耳:“贱种,你说说,你要怎么赔哀家!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谢胤心闷哼一声,被迫仰起头,将眼前声嘶力竭的女人的丑态尽收眼底。
太后今年不过三十余,年轻貌美,一袭湘色大红妆霏缎宫袍,袖摆大朵镶金红牡丹,分明雍容华贵的扮相,此刻却黛眉横竖,凤眸含怒,一脸尖酸刻薄样。
年幼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记事以来,徐青梅似乎从没有一天对他有过好颜色,整天不是贱种便是野狗地呼来喝去,颇有摄政王之风。
谢胤心被她掐的意识模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件很久远渺小的往事。
他年幼生辰时,摄政王曾送过他一只蓝紫异瞳的雪色小奶猫。
嬷嬷说,那猫的皮毛上沾着毒,叫他万勿小心。
可他太孤独了,哪怕有一只猫陪着,也能叫他欢喜许久,他不听劝,小心翼翼养着猫 到哪都带着。
后来......后来奶猫被母后发现了。
母后说喜欢他的猫,想抱回宫养两天,他心里高兴极了,以为终于能得到母后重视,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然而两天后,他只收到了猫的尸体。
母后漫不经心告诉他,说是这猫自己乱跑,跳进河淹死了。
谢胤心一个字都不信。
他清清楚楚看见,他的猫是被母后用那双染着嫣红蔻丹的葱葱玉手,活生生掐死的。
不久摄政王发现此事,怪罪下来,母后又换了一套说辞,说是他怀恨在心,虐杀了猫儿。
摄政王大怒,幕天席地让人扒了他衣衫按在钉板上,生生打满五十大板,皮开肉绽。
他奄奄一息之际,他的母后,却倚在摄政王怀里,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也是从那天起,谢胤心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母后永远不可能爱他。
其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记忆。
谢胤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想起这个。
或许是因为,那是摄政王送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称得上礼物的东西。
可惜他命不好,手里攥着的东西都不长久。
谢胤心闭了闭眼,伸出手,毫不费力握住徐青眉的手,从自己喉咙上强行移开。
“母后,您真是糊涂了,什么叫把谢颢碎尸万段?这么阴毒的话,朕可从没说过。”
他是什么力气,徐青眉又什么力气,哪敌得过他?手骨被捏得嗷嗷惨叫,直呼放手。
谢胤心不紧不慢站起来,才松开她,神色淡淡:“朕原想着,母后的病好了,便可以解禁了,不过如今看来,这病似乎是越发加重了,还是得修养一段时日。”
徐青眉怒了,陡然尖叫起来,活像个泼妇:“你什么意思?还想关着哀家?!小贱种,你敢!”
谢胤心倦了,不怎么想说话,扫了眼高佑。
高佑立刻会意,带人上前将她捆起来,关进坤宁宫。
“母后,您也别怨朕,朕都是担心您,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您可一定要原谅朕的不孝,放宽心养身子。”
谢胤心勾勾唇,拂袖离去,任凭太后在身后尖声叫骂,也没回头。
出了后宫,他站在石阶上发怔,天高云阔,偌大深宫,他竟不知该去哪儿。
小元宝见状,斗胆上前,小心道:“摄政王......这几日闲来无事,在府上宴请宾客。”
他那叫宴宾?他那叫找乐子。
这人被禁了足也不老实,自己没法出门,便想着法解闷,邀着那一群狐朋狗友到府上继续寻欢作乐,真是一刻也不安生。
小元宝还在努力撮合:“陛下若无事,过去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好什么好,他前脚刚踏进门,后脚便会被那人劈头盖脸一顿怒骂,然后拿着扫帚轰出来。
呵。
谢胤心木着脸,转身去了御书房。
北地战事这几日轻松许多,权霄提供的军备极为充足,又加上靳迟带银羽卫从侧面包抄,与展擎飞形成合围之势,短短几日便将失地收复,甚至打进了北蛮的阵地。
如今北蛮国内正内斗不断,两面夹击,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投诚。
剩下的,便是战后巩固军权的问题。
权霄这次交军权交得太容易了些,恐怕别有图谋。
不过,不管这人在算计什么,既然军权已经进了他的手,就万万不可能再让出去。
谢胤心写了几封信交给展擎飞,将余下的奏折批改完,一时倒真的无事了。
坐在龙椅上沉默许久,到底没忍住,传了监视王府的影麒卫过来。
“摄政王近日,都见了什么人?”
“柳相、祝大学士、凤总兵、谢颢。”影麒一五一十数,末了又一顿,迟疑不决:“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俊美男人。”
谢胤心直觉头顶又绿了。
他疲惫地捏捏鼻梁,吩咐候立在侧的小元宝:“备轿,摆驾摄政王府。”
......
立冬之日,京城飘了第一场大雪。
官道上冷风呼啸,银装素裹,行人寥寥。
王府一如既往死寂。
摄政王裹着厚重的毛毯,抱着汤婆子,和自己的好基友窝在炕房里,磕瓜子聊八卦。
“沈家睿到底回来没有,祝砚安这小子三天两头往本王这里跑,叫本王还他的嘟嘟,啊呸,关本王什么事,本王总不能凭空给他变出一个嘟嘟来吧。”
凤和雪将怀里雪白的小奶犬赶到他怀里,低头给他剥瓜子仁儿,淡淡道:“锦衣卫已经来信了,沈都督那日受袭时,摔下山崖,似乎是失去记忆,才许久没有回信。”
“卧槽,我狗毛过敏啊,别过来。”
权霄打了个喷嚏,一旁伺候的人连忙把奶犬抱走。
“这是西高原的幼年藏獒?你哪里找来的?”
“底下人进贡的,看着倒挺乖顺,便留着了,王爷喜欢么,特意带过来送给您养的。”
我真是谢谢您了。
权霄又打了个喷嚏,瘫在太师椅上,续起刚才的话题:“你们锦衣卫就是好使,既然人找到了,祝砚安这崽子总算不用来纠缠本王了。”
“那倒不一定。”凤和雪轻笑一声,“我听说,沈家睿是被山崖下村子里一位医娘仙子救了,还和那仙子结了亲。”
好家伙,白送一个老婆啊。
“祝砚安知道这事儿了么?”
“没呢,今日刚兴冲冲跑出城去接人,想必明天才能到了。”
“他对沈嘟嘟若是兄弟情深便罢了,若不是,那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
权霄挑着眉,一脸幸灾乐祸。
凤和雪觑他一眼,微微笑:“王爷还有心思关心旁人,我听说,您这王府里头的势力,已经快要被陛下架空了,就不怕陛下倒戈报仇?”
“报仇好啊,来报,赶紧报,使劲报,本王还担心他不报呢。”权霄满不在乎。
凤和雪低笑,将瓜子仁装进盘里,递给他:“说起来,王爷最近变了不少,和从前性子相差甚远。”
“人设早崩了,不在乎了,管他呢。”
凤和雪不太懂他口中“人设”是何意,大约是在说计划败露的事。
他没什么诚意地劝了一句:“您既然为着陛下着想,便不要总时时和他作对了,陛下也不容易。”
劳资也不容易啊,活命容易吗?
权霄不高兴,哼了一声,没说话。
没多久,外头来人通传,说陛下来了。
凤和雪玩味一笑:“看来陛下是真的爱重王爷,竟亲自登门拜访,这可是至高无上的殊荣。”
去他娘的殊荣。
权霄面无表情,托着腮帮子,吐出一口瓜子壳:“关门,放狗,不见。”
罗城无奈:“陛下已经闯进来了。”
他话音将落,门口便出现一道威严冷肃的身影,伴着一声阴森森的质问:“为什么不见?皇叔都能见得凤总兵,怎么就见不得朕?”
因为你老特么占劳资便宜,还不给钱。
权霄翻了个白眼,瘫在太师椅上懒得行礼。
谢胤心早就习惯了他的无礼,径直走到他面前,劈手就夺了他手边瓜果盘。
卧槽。
权霄大怒,拍桌而起:“你又干什么!?”
“番邦之物,太医说,吃多了,容易咽喉干痛、两眼红赤、鼻腔热烘、口干舌燥,烂嘴角、流鼻血、牙痛。”
“......”权霄踹他一脚:“你是不是有病?发病了就快去治。”
“没有病,不用治。”
谢胤心弯下腰,习惯性想亲他,却发现还有人在盯着。
他眼神冷下来,转头看着凤和雪:“凤总兵还有事?”
“无事。”
“无事还不快滚?闻听近日京城多位大臣遇刺,锦衣卫至今未查出凶手,凤总兵公务繁忙,还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总算是体会到柳知权的感受了。
凤和雪无奈,起身拱手:“是,是微臣失职,微臣告辞。”
说罢,他又看了眼权霄,勾唇轻笑:“那小犬便送给王爷了,王爷若是不喜,杀了炖汤也是好的,皮毛做睡毯也挺软。”
权霄一脸黑线,心说刚才是谁说狗子乖巧可爱的。
谢胤心敏锐得很,等人走了,警惕地问:“什么小犬?你收了他东西?”
权霄摆摆手,不耐烦:“没什么,少逼逼,快说什么事。”
谢胤心沉默,磨蹭一会,从兜里取出一颗红豆玉珠子递过来:“王爷的,那日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