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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雪宴说得好听是赏雪,直白一点就是三皇子一个人的嫖.娼大会。
呼延灼此子,残暴不仁,手刃父兄,屠戮忠良,残害百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比起大齐摄政王都不遑多让。
权霄坐在颠簸马车上,给阿心科普三皇子的发家之路,从他还是私生子被迫为妓的时候,一直说到现在给他爹当女人,以色侍君,反手捅刀。
说他人面兽行,狼子野心,不摇碧莲,总之当着冯林的面,一点不避讳。
最后冯林忍无可忍道:“谢沅,你能不能闭嘴?”
多好的美人,硬是生了张嘴。
“不能。”权霄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嘴里打机关枪似的:“阿心生这么漂亮,可不能让她被三皇子白白占了去,你说是吧,即便入宫,她也是该当皇后的人,那就得让她了解呼延灼的过去,你说是吧。我说的都是事实,他就是小人上位乱.伦背德,将军你听不惯,你就出去,好走不送。”
冯林黑着脸,沉沉看他两眼,转身掀开车帘就走了。
权霄懒得理他,从案上捡了块糕点,递给阿心:“先垫垫肚子,宴上东西都是冷的,油腻,少吃为好。”
阿心抬眸看看他,没去接,而是直接低下头,唇凑到他手边,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咬了一口。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吃东西时,舌尖从权霄指腹轻轻滑过,烫得权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好巧不巧偏在这时,车帘陡然掀开,冯林探头进来道:“案上有点心,记得用膳,别饿......”
他话头戛然而止,看着车里两人暧昧的姿势,脸又黑了。
“谢沅,你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注意分寸行吗?”
权霄好烦他,抬头骂:“管那么多,你是我爹?”
“你......”
“别你啊我的,赶你的路吧将军。”权霄把帘子一拉,懒得听他讲话。
冯林恨不能撕了他那张嘴,一个哑巴美人他也能接受。
侍卫骑马过来,低声说三皇子急着见阿心,冯林只得去车头,吩咐加快行路速度。
权霄见人离开了,才对阿心道:“婆婆妈妈又自视甚高的男人最烦了,你以后可不要找这样的傻.逼过日子。”
阿心眨眨眼,仔细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这么啰嗦黏人。
“王爷觉得,陛下为人怎么样?”
“陛下?”权霄怔了下,“哦,你说谢囝囝?”
阿心满含期待地点头。
权霄摆摆手:“崽种一个,又娘又爱哭,没什么好说的。”
阿心:“......”
权霄完全没注意到她反应,和她说起“赵明心”的事。
这是个狗血的青梅竹马爱情故事。
呼延灼是私生子,母亲乃勾栏院妓女,他儿时过得凄惨,几乎整日在外乞讨,后来偷包子被人围殴的时候,遇上了赵明心。
赵明心是富商之女,小孩子心地善良,救了他,帮他还钱,带他去吃饭看病,还经常溜出府来找他玩,教他识字读书。
一来二去,呼延灼便喜欢上了赵明心。
可惜后来赵明心下场凄惨,父亲贪污被抓,满门南丁抄斩,女人充为军妓。
呼延灼为了救她,冒死顶替她去受罚,受了不少罪,好不容易挨过期限,获得自由身出来的时候,赵明心却已经失踪了,他怎么都找不到。
这么多年呼延灼从来没放弃过寻找她。
只是很可惜,他不知道,赵明心早已经死了。
赵明心其实不叫赵明心,他的真名叫赵明嘉,是个男孩子。
明心是他孪生姐姐,身染重疾,平日不常出门,赵明嘉为了溜出府玩耍,经常扮作她出门。
姐弟二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父母都分不清谁是谁,因此赵明嘉的小伎俩从来没人识破。
赵家事发后,明嘉一早就被斩首,呼延灼拿命去救的人,其实只是他姐姐。
明心也是个温柔的人,不忍让他发现真相,又不肯舍弃家人独活,独自投江自杀了。
呼延灼这么些年,终究只是寻了个寂寞。
阿心听完故事以后沉默了很久,大约是有种兔死狐悲的同病相怜之感。
“怎么啦。”权霄见她不高兴的样子,不由软下声音安慰,“别伤心,呼延灼不是什么好人,报应而已。”
阿心摇摇头。他也不是好人,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人也不计其数,他从未曾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可现在他却怕了,怕自己像呼延灼一样,怕权霄被他牵连死去。
“王爷,您也会死吗?”阿心攥住权霄手指,乞求一般看他:“不要死,好不好?”
权霄心想女孩子心思真细腻啊,点点头哄她道:“别紧张,本王答应你,绝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出事,行吗。”
阿心没说话,敛着眉心事重重,长长的眼睫在阳光下眨啊咋,好看得要命。
权霄出神地看她一会,被马车一颠才清醒过来,叮嘱阿心见到三皇子之后要注意的事。
呼延灼早已不是那个被无数人玩弄鼓掌的私生子了。
五年前他凭借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搭上权贵,从此青云直上,后来为了权力甚至能爬上自家老爹的龙榻,联合朝臣打压太子,逼他去议和,后来和风和雪勾结,反手一招掏心窝子,把他爹斩了,把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吊死的吊死,下毒的下毒,狠辣异常。
他如今登基在即,身边的女人,往后那都是要一同入主后宫、荣宠无限的。
北蛮贵族们都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去,因此这次芳雪宴,可谓格外热闹,除了魏明精挑细选的这二十位美人,还有各式各样美艳绝伦的北蛮贵女们。
权霄和阿心俩人一下马车,就被百花似的争奇斗妍的姑娘们围住了。
听说三皇子不好男色,献美的男子便很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权霄身高腿长,气质殊绝,可谓百花从中一点绿,人群里一眼就能瞧见。
阿心抬头看看,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忍不住上前想挡住那些贪婪惊艳的目光。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身高不够,只到权霄肩头,根本挡不住。阿心蹙了下眉,眼底忽而闪过一丝阴翳。
权霄被香味熏得不停打喷嚏,头晕脑胀,难受得不行。
他对气味很敏感,这儿就像个百花园,各种脂粉香掺在一起,浓郁得叫他透不过气来。
阿心看他鼻尖都红了,掏出帕子打湿水,给他捂住口鼻,他才好了点儿,眨眨眼睫,抿去眼底的水雾,瓮声瓮气道:“早知道不来了。”
撒娇一样,阿心被他撩得心脏噗通噗通跳,却只是安静看他,并不说话。
小太监走过来,领着众位美人入席,而后单独对阿心说,三皇子要见她。
权霄笑眯眯塞给他一锭银子,道:“阿心怕生,惶恐唐突三殿下,我可以一起跟着么。”
小太监犹豫了下,说要去通报。
冯林坐在三皇子呼延灼下首,听到小太监的话,直接道:“让他一起来。”
呼延灼笑了一声:“将军这是情根深种啊。”
冯林目光落在席间那人身上,毫不避讳道:“本将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关注,哪怕只是见面,也心生欢喜。三殿下,您有过这种感受吗?”
呼延灼笑了声。
有啊,他当然有过。
只是过去太久了,他已经渐渐开始忘记,那是一种怎样美好的感觉了。
见到阿心那一刻,他摸上自己噗通跳动的心脏,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找回了那么一点儿时纯粹的欢喜。
阿心被领到三皇子右手边坐下。
权霄正要一起跟过去,被冯林一把拽回来,斥道:“那是皇子妃位,你去坐什么?”
权霄理所当然:“我是来给呼延灼上的,我怎么不能坐了。”
“你想得美。”冯林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冷道:“老实在这待着,谢沅,你只能是本将的人,永远别想逃。”
呸。
权霄白他一眼。他可不吃霸道将军人设。
阿心目不转睛瞧着他。
她很开心权霄对谁都这么不屑一顾的孤傲性子,只可惜,这人是无差别攻击,连对她也是这样。
他的实力、容貌和地位,给了他蔑视一切的权力。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明白,如她,如冯林,那种拿他无可奈何又喜欢得不行是一种什么感受。
喜欢和爱,这两个词卑微低贱到,甚至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阿心有些心不在焉。
芳雪宴开在室外,正午阳光烈,加之人声鼎沸,倒也不算冷。
席满后,呼延灼宣布开宴。
舞乐升平,丝竹悦耳,几位美人自告奋勇登台表演,企图吸引呼延灼的注意。
呼延灼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放在阿心身上。
她和小时候长得不太一样了,似乎更漂亮些,也更安静,有种从里到外的冷静自持,让人看不透。
呼延灼有些畏缩,想和她搭话,又顾虑些什么,心中一起一伏纠结不已。
“明明......”
“殿下,我叫阿心。”
呼延灼顿了下:“哦,对,阿心......”
他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了。
阿心却无动于衷。
赵明嘉已经死了,呼延灼最好再不要动情,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呼延灼觉得两个人之间气氛僵硬,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他不清楚阿心还能不能饮酒,唤内侍端了杯果酒来,推至她案前,尽量温柔声线,慢慢道:“明明,你尝尝,你以前最喜欢喝的,橘子酒。”
阿心尝了一口,有点甜,味道还不错。
但当呼延灼问她喜不喜欢时,她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权霄跟她说了很多赵明嘉的饮食作息习惯,她记性好,心细,又擅模仿,想假扮一个人,其实再容易不过。
但她不想这么做。
她可以直接杀了呼延灼,可若是利用他的感情置他于死地,那未免太残忍。
权霄不会懂这种感情的,所以他总是无所顾忌地利用然后丢弃。可阿心无比明白梦碎那一刻的痛苦是什么滋味,他不想践踏这种纯粹的喜欢。
有了阿心,其余美人几乎都是陪衬。
宴会结束后,呼延灼只留下了阿心一人,其余美人懊恼不已,却只能接受现实。
权霄不出所料被赐给了冯林。
临行前,他拉着阿心手腕,借着袖摆遮掩,将药瓶塞进她手里,千叮万嘱,万事小心。
阿心左右看看。赴宴的人大多离席了,内侍们忙着收拾,冯林呼延灼和几个大臣在说话,没谁注意这边。
她心脏跳得快了几分,紧张得手心冒汗,抓着权霄肩膀,踮起脚尖,快速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巧的是,冯林和呼延灼两人一抬头,恰好就看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