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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玉镜悬空,曲折朱红柱回廊里,言裕景哼着小曲儿摆着手往厢房前走去。
他刚向嵩岱尊告别,说自己即将离开此地,感激嵩岱尊当年愿将他收入衡岳宗。
言裕景穿越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有个六年了,自然是有些不舍的,所以在离开之际,一一找人道别。
嵩岱尊打心眼里疼这个徒弟,以为他只是远行,赠予了许多法器灵石给他。
言裕景拿到那些法器灵石时,心里还涌起了些许离别的悲伤,不过现在很快就能回家的喜悦已经将那些伤心蚕食得半点不剩。
四下无人,言裕景越发放肆,哼曲声越来越大。
就在此时,他看见回廊尽头站着一名身着素净白袍的青年,那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让言裕景看不清。
言裕景吓一跳,拍拍胸脯想到最近衡岳宗来了许多外人,于是抱拳,礼貌问道:“不知仙君是哪个门派的?为何夜深时站在此处?”
那名青年问:“是闽越言家,言符之子吗?”
“啊……对……”言裕景含糊地应道,心想:他在这个世界的爹好像是叫这个名吧?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爹娘十几年前就去世了,言裕景进了衡岳宗后,家里兄弟为了家财明争暗斗,防他也跟防外人似地,他干脆和他们断了联系。
这些事,也是言裕景占据这具身体后,从系统那得知的,可以说他和这个世界的亲人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您是谁啊?”言裕景挠挠头,困惑地问,心想:难道这人是他父母的旧友?
那名青年不紧不慢地说:“你十一岁的时候,你爹给了你一样东西,你还记得吗?”
言裕景心想:卧槽,这他哪记得住啊!
这人不会是追债的吧?
他爹当年好歹富甲一方,怎么反被人追债呢?
“不,不记得了。”言裕景心虚,讪讪笑道,“这样吧,您说说是何物,我看看能不能还给您,如何?”
“还给我?”那人嗤笑一声,“不过,我确实是替人来讨要东西的。”
那人话音落,言裕景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吓得他连忙转头看去。
一名玄黑衣袍男子站在他身后,那人的身躯挺拔,挡住了皎洁蟾光,令墨黑阴影沉沉地压下来。
言裕景吓得后退两步,心想:这人也太可怕了!走路没声的,是人是鬼啊!
慌乱过后,言裕景突然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瞧过后,蓦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当初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救了他一命,还护送他到衡岳宗的人吗!
言裕景欣喜道:“啊,你是不是……”
可他话未说完,牧重山手握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向言裕景左上腹。
言裕景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甚至连疼痛都迟钝了一秒。
他感到冰凉的匕首没入了他的身体,随后一旋,眼前人利落地挖出了一颗金丹。
脾脏破裂的疼痛忽至神经,尖锐的疼痛无情地席卷言裕景浑身,他感觉自己在叫喊,可没有声音至耳朵,他五感除了疼痛和对死亡的害怕,其余什么都感受不到。
满脸木然的牧重山挖出言裕景的金丹后,举起匕首要割他的喉咙,就在这时,一把长剑呼啸而来。
牧重山挥匕首一挡,被震得后退数步。
长剑因击打撞在了墙上,它很快稳住,回头至一人手里。
正是洛长川。
洛长川震惊地看着浑身鲜血的牧重山,不知他这是怎么了。
而黑暗里的应伏心发现有人来,立刻躲了起来,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言裕景踉跄地往地上摔去,被跟在洛长川身后的贺沛扶住,贺沛大喊:“这位仙君!你没事吧!?”
牧重山木然地盯着还在喘气的言裕景,耳边全是刚才应伏心的命令:取了他金丹,然后杀了他。
牧重山握紧匕首,要再次上前,被洛长川拦住。
就在这时,有人从贺沛手里接过言裕景,正是上善娘娘。
而十余名惊鸿宗本宗弟子迅速上前,协助洛长川,牵制牧重山。
上善娘娘没有怠慢,立刻捏诀念咒,手里泛起淡蓝色光芒后覆在言裕景伤口上,咬着牙耗费所有灵气尽全力给言裕景疗伤。
可言裕景已被取了金丹,再怎么治疗,也只能像风中残烛。
言裕景抓着上善娘娘的衣袖,满脸惊恐之色,他口涌鲜血,磕磕绊绊地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我不能死,我不能……我父亲母亲,他们……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死,我不能……”
他那般渴望生,可终究是不敌命,眸子彻底失去了光,整个人再无声息。
就算是见过生离死别的温芩,此刻此刻,心脏犹如被枯爪紧紧攥住般疼,哀叹天道无常。
而牧重山那边,传来了惊鸿宗弟子的惨叫声。
温芩蓦地抬头看去。
原是十余名惊鸿宗弟子上前想压制住牧重山,但是被他强大到可怖的灵气给震至空中,重重摔倒在地,好半天爬不起来。
温芩忽然反应过来。
眼前的景色,与她的预言梦一模一样!
那个被牧重山剖开腹部的人,正是言裕景!
不过万幸,她在梦里以为牧重山脚边倒地不起的惊鸿宗弟子皆已身亡,但他们如今只是受了伤。
而梦里牧重山脸上的冷笑,恐怕也是她梦醒后回忆的臆想。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又让温芩感到心寒。
牧重山大步朝言裕景走来,想确认他的生死。
洛长川见他走向温芩,以为他要伤害宗主,连忙起身,挥剑斩向牧重山,意图阻止他的脚步。
牧重山轻而易举地打落洛长川手里的剑,握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洛长川试图掰开牧重山的手,双脚扑腾。
牧重山面无表情地将洛长川摔在地上,又拿起他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朝他刺去。
温芩立刻起身奔过去,她方才拼了全力想救言裕景,因而灵力空虚,脚步有些踉跄。
但她还是及时赶到了,挡在洛长川面前。
牧重山手中的长剑至她的胸膛,扎入了一寸。
但也只扎入了一寸,再未深入。
牧重山握住长剑的手在颤抖,以至于带动着他的肩膀颤抖起来,他咬紧牙,额头青筋暴起,脸上出现了纠结苦闷的神情,似在和无形的东西做斗争。
温芩方才还不知为何牧重山突然大开杀戒,当下恍然大悟:他定是被什么控制住了神智,于是她不顾胸口疼痛大喊:“陨渊君!醒醒!”
就在牧重山止住动作时,暗处的应伏心突然感到五脏六腑好似被巨石碾压般得疼,随后他猛地咳出一口血。
应伏心捂住满嘴的血,心一惊。
是反噬!
若竭忠死契被施咒者开始反抗,那么施咒者就会被该契约的力量反噬,若被施咒者反抗成功,则施咒者将经脉错乱,浑身修为尽废。
应伏心万万没想到牧重山的意志力竟如此惊人。
让应伏心更没想到的是,牧重山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牧重山的眸子明明依旧无神,可他却似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弃了剑不再和温芩纠缠,足尖一点,身形忽隐忽现似鬼魅般,顷刻就距离应伏心不到数米。
牧重山是要杀了自己!!这个念头才至应伏心脑海,他已迅速用灵力凝成木藤在身前组成了一个护盾。
牧重山一击至木藤上,将木藤砸得碎成粉末,继续逼近应伏心。
而此时,衡岳宗宗主嵩岱尊和其他门派宗主以及弟子赶到。
嵩岱尊看见言裕景的尸体,登时悲痛欲绝,而后怒发冲冠,对牧重山大喊:“魔头!!先是杀我挚友全门宗,而今害我徒儿,我定要你偿命!!”
当是时,大地颤抖,百吨巨石凌空而起,狠狠砸向牧重山。
牧重山都快要扼住应伏心的喉咙了,忽然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入大地中,浑身似骨裂般疼。
感到疼的一瞬间,各种吵闹的声音响彻牧重山耳畔,各种念头耀武扬威地占据着他的脑海,逼得他几乎要发疯。
【杀了我灵气沾上身的人,取了他们的金丹,夺他们的命!】
【不!应该去杀了应伏心!杀了应伏心!】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方才许多人丧命了。】
【不是我本意,不是的。】
【到底杀谁?到底谁该死?是不是我该死?】
【疯了,头好痛,没有办法思考了,干脆一起死吧。】
牧重山蓦地睁眼,瞧见又一块巨石带着千钧力朝他砸来,他聚集灵气,灵气幻化成巨剑劈碎巨石,而后牧重山凌空而起,巨剑在他身后幻化成数千把银光小剑组成的剑阵。
若没有感到可怖的杀气,眼前的一幕着实是震撼绝景,数千把银光小剑似夺目耀眼的烟花炸开般散落。
而下一秒,在场每个人的头上都悬了一把剑。
牧重山只需一声令下,这些剑能轻松取走几乎所有人的性命,拥有大乘期修为的温芩和嵩岱尊能救几个人,但也不过是几个人而已。
牧重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发令。
忽然一个身影踏着清光月辉御空而来,不要命似地猛地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