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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瑶游荡在自己的梦里,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那些充满了刺痛的过往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再次涌入她的脑海里,她以为她早已忘了,可那一幕幕她不愿回想的往事却排山倒海的向她涌来。
她像一缕薄烟看着前来祭拜的众人。
叶承晟被母亲领着第三次来到忠勇侯府的时候,清瑶正涌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哭的声嘶力竭。
他从没见过谁有那样多的眼泪,像是要把身体的水全都从眼睛里挤出来一样,他看着她晕厥在舅父的怀里,一群人兵荒马乱的抱着,揉着,掐着那个小小的人儿。
第一次,他知道了心痛的感觉,他的心好痛,闷闷的痛,他也想去抱抱她,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着……也是这一刻,他暗暗发誓,再也不让她哭的这么伤心,再也不这么远远地站着,看着,他,要保护她!
李清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许是哭的久了,不知是在梦里哭的还是父亲抱着她时哭的……
她眨巴着眼睛伏在父亲肩上。
她现在很喜欢这个怀抱,大哥和二哥都叫他爹,她也想叫,却只能张张嘴。
然后皱着眉头,着急的拍打自己的脖子……爹又哭了,抱的她更紧了。
爹会轻声细语的和她说话,瑶儿乖,瑶儿不着急,等我们喝完了药,就能说话了,瑶儿喜欢这个蜜饯吗?等喝了药,爹就给瑶儿吃蜜饯好不好?
她喜欢这个怀抱,喜欢懒懒的赖在爹爹的身上。
额头抵着爹爹的颈窝,有温暖的气息从她发间流过。
她喜欢这个怀抱,一只小手慢慢的捻搓着父亲的衣袖,那种来自指间的满足感可以传到心里,让她感觉到心安。
她想张嘴说话,想对爹爹说,娘想爹爹,瑶儿也想爹爹,她想说,可惜她说不出来,只是用她的小脑袋蹭啊蹭啊,蹭的爹爹愈发温柔的轻拍她的后背,在屋里,在廊下,在花树旁,在池塘边,在府里的角角落落,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等到有一天,她终于能发出沙哑的声音的时候,爹却走了,他又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那个娘想要去一次的地方。
“爹爹”可惜爹爹没能听见她喊他爹爹……
梦,似乎醒了,可是又似乎还在继续。
晟表哥又来看他了,带了好多玩具,点心,还有他亲手编的一只藤球。他叫她不要说话,想说的话留到下次再说。可她忍不住,用手指比划着,就说一句,就说一句……
等晟表哥点头了,她却愣在那里。半响,撇着嘴哽咽着说:“晟哥哥,我没有娘了,我再也没有娘了……”
娘没了,爹又走了,她肆意的哭喊,怎么都哄不好。
这一次,她又有半个月说不出话。
李清瑶俯下身子,看着那个在梦中依旧睡得不安稳的小小的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一时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时又离了魂?
我为何没能在母亲去之前好好和她说一说以后发生的事,我为何没能阻拦父亲回到边关!
难道只是我的魂魄回来了,而我看见的只是幼时曾发生过得事?
对于过去,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不对,醒来的时候我是在自己幼小的身体里的,只是当我要找母亲,我想向她说出我知道的事,我才从自己的身体里游荡出来的!
是了,重来一回,我不能向任何人说起此事,否则这一切就又会像当初那样。
谁又会信一个刚刚四岁又失了心智的孩子所说的话呢?
李清瑶轻轻地躺在自己幼小的身体旁边,昏昏沉沉的睡去。
果然,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她手边的时候,她再次醒来,抬起手看了看,那肉嘟嘟的小手,是自己四岁的时候,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因着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她又伤了嗓子说不了话,她面上那些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沉稳和冷静只让大家更加怜惜她,却没有一个人怀疑。
叶承晟又来看她了,他带了很多小玩意儿想逗她笑,可是她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
叶承晟知道她伤了嗓子,只一味的逗她,这个怎么玩,那个是做什么的……
“瑶儿妹妹,你不用说话,看着晟哥哥给你玩,你若是喜欢哪一个,就指给我看,我陪你玩好不好?”他耐心的样子像个小大人,此刻的他也不过才七岁。
李清瑶看着他在那里摆弄着那些小玩意儿,思绪飞远,晟表哥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自小他就对自己非常的好,他对别的人都是不假辞色的,独对她不同。
她开心的时候他比她还开心,她难过的时候,他比她还焦急,连她去南境看望父亲和哥哥们,他也想尽办法求了皇上,入了军营追逐着去了南境。
在南境的那三年,他除了陪着父亲哥哥们巡视军营,上阵杀敌,就是陪她这个小丫头了。
那些闪烁的繁星,芭蕉叶下的夜语,将军府后山上的追逐,繁华街市上的赠与……
他所有的温柔都让她觉得将来的归宿必然是安阳王府了,可是……
他在她失踪的时候,和别的人定了亲……
到底是为什么,他有没有找过她,有没有担心过她,她很想问一问,可惜他还是个孩子。
李清瑶比划着,她累了,不喜这些玩意儿。
叶承晟面上闪过失望,清瑶妹妹这次又伤了嗓子与他脱不了关系,他想逗她开心,可是清瑶妹妹似乎对他不再如从前那般了。
以前这个糯米团子一般可爱的小姑娘特别喜欢和他一起玩,喜欢他比她的哥哥们更甚。
她还在为舅母的过世伤心吧,舅父的离去也让她变得蔫蔫的,那就,下次再来陪她吧……
叶承晟失落的嘱咐清瑶要好好养着嗓子,不可贪凉,过几日他再来陪她,就辞了外祖母随母亲回府了。
叶承晟的母亲李纤云是安阳王府的王妃,而他的姨母,李清瑶的姑姑李汀兰是当今圣上大凌国皇帝亲封的贵妃。
安阳王是前朝已故前太子的遗腹子,为表皇家的兄友弟恭,先皇封了尚在襁褓中的他为安阳王,身份尊贵却并无实权,安阳王也谨小慎微,从不参与朝政,只醉心与书法与绘画。
兰贵妃为皇上诞下现年十岁的三皇子承逸和七岁的五公主宜沛。
李清瑶的父亲李炳元乃是守卫南境的威远大将军,她的母亲是曾经在宫宴上一舞名动京城的柳心筠,然她的母家却一直是个秘。
大哥李长宇今年八岁,长相周正,性子沉稳,是个像父亲一样自小就有担当,立志要做父亲的左膀右臂的少年郎。
六岁的二哥亿安,和她一样,模样都随了母亲,眉目精致,是个漂亮的孩子。但他性子跳脱,平时甚是顽劣,却是清瑶最好的玩伴,虽时常逗哭了清瑶,但却也很是爱护这个妹妹。
叔父李炳峰虽是一介文官,但生性耿直,为人端方,其妻崔氏崔连云乃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为人虽木讷,却也本分,膝下只有两女,七岁的大小姐湛芳和尚未满周岁的三小姐溪月。
母亲的过世,与这次大皇子被圈禁有关。
只有她知道,这是嘉丰皇帝亲自下的手,只是为了打压大皇子,顺便让众人以为是她的父亲威远大将军与姑母兰贵妃联手为三皇子清除异己,母亲听到流言,惊惧之下旧疾复发,加之常年来对父亲的思念,为府中的操劳,就这么急病之下撒手而去了……
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母亲已经早逝,其他的那些事她可以改变吗?
又当如何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