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蛋糕(小修)

东边月亮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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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油蛋糕(小修)

    禾儿是认字的,她五岁就上一年级,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的孩子。

    她一脸认真地看菜单,看完推给妈妈说:“要吃肉。”

    倒是看不出别的花来。

    赵秀云好笑,象征性问小的说:“想吃什么?”

    苗苗一向是跟姐姐,挥着筷子说:“肉肉。”

    赵秀云怕她戳到自己,把筷子拿下来,给她换了汤勺,招手喊服务员。

    服务员一手本子,一手笔,边听边记。

    赵秀云翻着菜单念:“红烧肉,蟹粉汤包,糖醋鱼。”

    她念完看方海。

    方海无所谓摆摆手说:“我都行。”

    赵秀云又加一句说:“炸猪排,再要紫菜汤和四碗饭。”

    服务员写完确认一遍,推荐道:“有孩子的话可以点一个奶油蛋糕尝尝。”

    奶油蛋糕啊。

    赵秀云翻到甜点那一页看,五块钱一个,不如扒她的皮。

    可惜这话是明面上说的,大的小的都露出眼巴巴的表情,方海立刻道:“那我们点一个。”

    赵秀云心里算了个加法,好家伙,一顿饭要三十。

    她对天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来吃,吃的每一口都像是有大团结的味道。

    孩子倒是都很高兴,尤其是奶油蛋糕上来的时候。

    还挺大一个,上面细细绵绵的就叫奶油。

    赵秀云尝一口,对她来说,只要有糖有油的就是好东西。

    她挖下左边一大块,递到方海嘴边。

    方海一愣,说:“我尝一点就行。”

    他昨天在食堂吃饭快得跟什么似的,三口能吃完一碗饭。

    今天却是慢悠悠,等她和孩子吃完才吃。

    这种事,赵秀云这个当妈的最知道。

    谁不知道鱼肚子肉嫩?只是好的总想留给孩子。

    赵秀云悬空的手动一下,说:“尝吧。”

    这时候夫妻在外很少有亲密举动,他们俩本身感情也不算亲密。方海在她的这一行为上加上许多意味,耳根发红,挠着头吃掉,说:“你跟孩子吃吧。”

    赵秀云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孩子吃,比她自己吃都高兴。

    方海看了也高兴,说:“服务员不是说蛋糕是生日吃的吗?等你们仨过生日,咱们还来吃。”

    给他能的。

    赵秀云白一眼说:“我生日什么时候?”

    方海倒是年年给孩子寄礼物,媳妇的还真不知道,就是他自己也是不过的。

    大队人都不过的,毕竟谁家都不富裕。

    禾儿舔掉嘴边的奶油加入话题说:“四月初三!”

    她像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举着手说:“大姨会给妈妈送鸡蛋。”

    红红的十八个喜蛋,打赵秀云结婚就没断过。

    她莫名叹口气,又收敛起来说:“禾儿真棒,都记得呢。”

    姐俩一准儿吵架了,方海缩着脖子不敢搭话,岔开话题说:“那就是五月份,然后七月是禾儿生日,八月是苗苗生日。”

    就是没说到自己,赵秀云问:“你是哪天?”

    方海摆摆手说:“我不用过。”

    其实也是想省钱。

    赵秀云擦掉苗苗嘴边的奶油印记说:“都过,以后一年就吃四次蛋糕。”

    天可怜见,她刚刚还发誓这是唯一一次,希望菩萨没听到。

    方海嘿嘿笑,就当默认,只是付钱的时候夫妻俩对视了一眼。

    心疼啊。

    从饭店出来,对面就是百货大楼,可不是县供销社那种玻璃柜台后面摆木头架子的货色,光上上下下就有三层楼。

    三层楼啊!

    赵秀云不知怎么的撸起袖子说:“走,进去看看。”

    百货大楼的东西种类和供销社是差不多的,胜在花样繁多。

    就拿手表来说,供销社能买到的只有一款上海牌银色表带的,售价六十五,但是百货商店是一字排开,足足有四五十种。

    上海牌、梅花牌、皮带、金属带的都有。

    赵秀云看来看去,觉得什么都想买,又觉得什么都不用买。

    毕竟买也拿不了,两个孩子都睡着。

    方海抱着大的,赵秀云抱着小的,里头人又多,挤来挤去的。

    她手肘碰一下丈夫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方海点头说:“买东西改天不带孩子来。”

    两个人带两个孩子出门都费劲,他不敢想象赵秀云平时都怎么一个人带孩子的,有些愧疚说:“辛苦你了。”

    没头没尾的,赵秀云茫然眨眨眼,又反应过来说哦:“你工作忙嘛。”

    “你也要工作的。”

    一道雷,劈在赵秀云心间。

    谁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婆家也好娘家也好,都觉得她上着班带两个孩子轻轻松松理所当然,还要说她命好,男人每个月都给寄钱花。

    赵秀云有苦说不出,只能嚼碎咽下去。

    她以为说出来没人听,孰料那个从没想过的人会说这样的话。

    赵秀云鼻子一酸,生禾儿的时候她才十九,第一胎,什么也不懂,跟瞎子过河似的,有几回孩子哭,她也蒙着头哭,哭完还得自己带。到生苗苗的时候好一点,一回生二回熟嘛。可大的被她捧在手心带大,一刻也离不了人,她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连写材料的手都是抖的。

    现在想想,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她好像都忘记了。

    赵秀云垂着头往前走,说:“没事,都过去了。”

    方海听出异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跟在身后。

    回家属院得坐电车到汽车站,再从汽车站上到公社的车。

    两个小时一趟车,他们正赶上三点那趟。

    赵秀云还是坐靠窗,坐着坐着头一歪,靠在方海的肩膀上睡着了。

    方海看着三张睡脸,女儿长得像妈啊,幸亏不像爸爸,不然哪能这么好看。当年相看的时候,他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媳妇的脸。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赵秀云的脑袋磕来磕去,碎发垂在鼻子前,方海腾出手给她别到耳后。

    这一下轻轻地,赵秀云眼睛“唰”一下睁开,她是带孩子带得多,睡眠浅,有些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一眼女儿,慢慢又闭上眼睡着了。

    还是靠在方海肩上。

    他觉得自己身边有全世界,心情和立功差不多,一会看看媳妇,一会看看孩子,别提有多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