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纷纷扰扰

大饼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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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江户时,虽然也不是没出现过各类刺杀事件,但总体来说,幕府旗帜鲜明的实施严打政策,民间对暴力攘夷也是多以质疑为主,因而太一完全没有体会到所谓来势汹汹的尊攘浪潮。

    但到京都没几天,太一便有了亲身体会。这种与在江户时明显的不同并非来自于官方层面,而是更多来自于近乎狂热的市井氛围。

    脱藩浪士们堂而皇之刺杀或是威胁幕吏、公卿,在公共场合痛斥幕府,高谈阔论尊攘观点,给人一种京都已经脱离幕府管理的错觉。在这里,幕府官员行事要格外小心,而萨长土肥等雄藩藩士则成了各方拉拢的座上宾,这一奇怪现象,令每一个关东来客看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看着眼前满脸愁容的岩仓具视,太一简单介绍了一下江户的形势,表示如果对方不放心关东的话,自己可以安排对方到虾夷地暂避,要是还觉得不放心,也可以把他送到鸟不拉屎的阿拉斯加去,估计就是再狂热的攘夷武士,也不至于为了他岩仓具视一个人远渡重洋。

    岩仓具视实际上也不过是心情郁闷抱怨两句,他现年还不到四十岁,又有担任官家近臣的经历,在诸藩中也有着一定的声望,如今朝廷话语权与日俱增,就此跑路结束仕途,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不能接受的。

    “要不出家入道怎么样?”看着“表叔”头痛,“大侄子”想了想,提出了新的建议。

    “说说看!”岩仓具视来了兴趣。

    “近卫关白不是这么做过吗?虽说当年遇到安正大狱,近卫关白是被责令出家的,但总归是安全度过了乱局,这才有现今的重新复出。”太一说道。

    在安正大狱中,作为左大臣的近卫忠熙因与水户、萨摩共同策划笃姬嫁入江户,支持“一桥派”上位,被大佬井伊直弼视为政敌,责令其出家隐居。

    今年初,前关白九条尚忠因为亲幕府被攻坚而彻底隐退,官家作为变通,又令同样亲幕府的近卫忠熙还俗,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接任关白,使之重新回到朝廷,甚至一步到位,成为朝廷第一人。

    岩仓具视想到此处有些意动,出世入世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以出家的名义继续留在京都观望伺机而动,无疑是不错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现今京都的志士们似乎不怎么讲武德,会不会对已经出家的“逆贼”出手,就不知道了。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又敲定邀请岩仓具视出席又次郎老板入葬礼等事宜。临告别前,太一从山口一手中接过一个木匣递到岩仓具视身前,笑着道:“光枝托我从江户带来的土特产,说是孝敬您的。”

    岩仓具视入手一沉,有些狐疑地拉开木匣的盖板,便被一匣子的金光闪得有些眼花。

    岩仓具视面不改色合上木匣,不过说话的声音有了些颤抖:“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从岩仓具视家出来,太一满脑子都是尊攘的事情。京都已经逐渐成为了风暴中心,预计年底松平容保到任后,京都形势还将变得进一步复杂起来,太一很犹豫是不是建议季子婆婆和喜连川与志子离京避避风头,毕竟岛国的矛盾已经由朝堂外溢到了民间,平民百姓的生活也不那么安定。

    现今大量浪士滞留,攘夷是不能当饭吃的,勒索商家的情况在京都已经比较普遍,普通商家夹在多方势力之间,备不住就背上个“通夷”或者“谋反”的莫须有罪名,不若暂避风头,等到形势稳定了再回来。

    当然,这是太一一厢情愿的想法,足利屋在京都的生意盘根错节,喜连川家是不是真能放得下还不好说。

    “那个像是彦治郎先生呢!”正在胡思乱想的太一被山口一戳了戳,扭头看到远处街角聚着三五个佩刀的武士,其中有位个子稍矮的武士,样子确实很像半四郎师傅的弟弟彦治郎。

    上次一别还是安政三年的事情,众人在箱根关所前分别,阿凛和彦治郎姐弟归藩熊本,而太一带人过天城山南下下田港,一晃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记忆的细节稍微有了些模糊,不过对这对姐弟的印象还是很深……嗯,这与阿凛贡献的那个夜晚完全没有关系。

    彦治郎乃是熊本藩士,熊本藩作为西南雄藩,在这种时候组织人驻守在京都倒也正常。

    太一正打算上前打招呼,却见彦治郎及其同伴纷纷戴上了斗笠,然后迎向几个正赶路的武士,两方人一照面,甚至都没有说什么,彦治郎等人拔刀就砍,得手后又迅速抽身离去,只留下地上几具尸体……

    京都人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有好事者还三五成群聚集在尸体周围,交流猜测着被杀者的身份。

    事情发展的太快,以至于太一的大脑还保持着宕机的状态,他指着彦治郎等人消失的方向,对山口一道:“你刚才看见了吗?”

    “是,彦治郎先生的剑术精进了很多,就是身高已经不如我了!”山口一品评道。

    “笨蛋,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他在当街砍人!”太一没想到自己熟悉的人会走上“志士”的道路,“这真是太胡来了,我一定要跟半四郎师傅告状,干这一行没有好结果的。”

    “呃……”山口一欲言又止,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不是说半四郎先生以前也跟着又次郎老板搞过暗杀吗?”

    “那可不一样,又次郎老板他们那是拿钱办事!”太一强词夺理道,“这种单纯为了所谓理念行凶,太病态了,这是刽子手的行径!”

    山口一有些被太一的思维方式打败了,很想说受雇杀人的才是刽子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气汹汹地赶回黑谷宅邸,太一对阿凛姐弟俩本来就很有好感,加上两人是半四郎师傅的亲人,因而尤其不希望对方纠缠到尊攘这摊污泥中去。

    从后世历史上看,当然这摊污泥中也并非完全没有结出过遗世而独立的白莲花,但大部分人的下场都算不上好,太一不愿意看到自己认识的友人走上注定悲伤的道路,这是他作为一个“穿越众”最后的倔强。

    回到宅中冲着半四郎师傅一阵吐槽,没想到后者比太一淡定的多,甚至感慨道:“彦治郎也找到了个人为之奋斗的理想啊!”

    太一被半四郎师傅的话噎得够呛,就像山口一说的,半四郎师傅早先也干是行凶得买卖,现今指望他约束自己得弟弟,似乎也不甚合理。

    但太一对志士行动依然不能接受,就像早先太一对山口一说得那样,他并不在意那种极具现实主义得“收钱办事”,因为此时人是有主观判断力得,但一旦上升到阵营狂热的范畴,那味儿就变了,像是走火入魔,人很容易被狂热反噬和绑架。有时候,狂人可比单纯的恶人可怕多了,不论是对自己来说,还是对别人来说。

    因而太一始终认为,哪怕做个卑微的极端现实主义者也好啊!

    见半四郎师傅不以为意,太一只得宽慰自己别太爱管闲事,那些自己愿意作死的人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别管彦治郎的事情了,虽然我十分感激你对他的关心,但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武士了,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论那选择是对还是错,别人包括我在内都是无法插手的。”半四郎师傅反过来安慰起了太一,然后指了指前院道,“去看看与志小姐吧!她那里应当是遇到了些麻烦,已经与人僵持一上午了。”

    太一也知道自己有些犯强迫症了,这似乎是作为“穿越众”的通病,由于洞悉历史脉络,对于身边人做出的选择,会有着难以言说的执念,就像是RpG游戏的玩家,但凡遇到一点瑕疵,都会不自然的依赖秘籍或是SL战术。

    彦治郎的事情只得暂且放下,按照半四郎师傅的指示,太一赶到了前厅,看到的景象实际上用“麻烦”表述不太准确,而且与志子给人的感觉,本就不像是有什么麻烦能难住她的。

    太一赶到时,喜连川与志子正端坐在书房隔间内查看着账目一类的东西,朝向庭院一侧的拉门被完全打开,五六个武士打扮的中年、青年跪坐在院中,虽然姿势恭谨,但场间的气氛却有几分对峙的意味在里面。

    与志子应当只是装作在专心看账目,因为太一刚刚出现在院中,她便合上了册子,抬头对太一微笑示意,然后冲着跪坐在场间最前方的青年武士道:“七郎次,你说的都不是理由,保护好各店安稳是你们的工作,不论对方是右京屋、坂上屋亦或是他们两家联手什么的。这与父亲大人在或是不在没有任何关系,足利屋在洛中的势力并未因此改变,对方时隔多年胆敢再次越线,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你们,甚至于说就是你的失职。我对此很失望,五天的时间,这是我能忍受的极限,要不你把事情摆平,要不我亲自想办法。”

    “至于你叔父失踪的事情,这没有理由来问我,他突然抛下宅子里的工作不知所踪,祖母大人和我也很苦恼。这件事应该是你们家给我解释,而非反过来。”与志子给手中的毛笔套上笔帽,用不带一点情感的语气说道。

    “但是,与志……”那青年武士刚张嘴便被与志子冷冷扫了一眼,立刻改口道,“小姐,但起码您怀疑叔父他背叛足利屋什么的,在下真的觉得不可能……”

    “那就去找到他,问一问不告而别的原因,以及为什么我们的对手时点把的这么准,父亲刚刚过世而消息还未传开,他们就行动了。”与志子将笔重重拍在案几上,算是下了逐客令。

    领头的青年武士无奈起身,与太一相向而行。太一点头打了招呼,那青年武士亦是谨慎地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与志姐,是有麻烦事吗?半四郎师傅说你忙了一上午。”

    见太一走到近前,喜连川与志子笑盈盈起身,轻轻摇头道:“没有呢,就是生意上的小事而已,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早,岩仓具视叔叔已经穷到没法留你吃午饭了吗?”

    “哈哈!哪有你说的那么惨,他那边收到了恐吓信,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太一不知道这位与岩仓具视亲疏如何,说完这话又害怕与志子担心,便又补充道,“已经找到了应对方法,所以倒是也不用担心。”

    “是吗?那就好!”与志子开心地点点头。

    “生意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太一见刚刚离开的几人脸色不太好,再次询问道。

    “都说了是小事啦,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大闲人!”与志子笑着再次岔开话题,“昨天请人给你做了身肩衣礼服,你回来的早,正好可以试一试看需不需要修改,菊之节句(重阳节)时,在只园会有赏花和庆典活动,不只是当地豪商,不少公家也要参与,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认识一下。”

    太一很想说不去,九月初又次郎老板的葬礼结束,他本打算就要回江户的,跟京都当地“名流”结交什么的,他真的没什么兴趣。

    太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绝好,还未组织好语言,便已经被拉着进了寝室。

    太一此时已经知道了他在宅邸住的第一夜,与志子竟然是把自己寝室让了出来。太一大概猜到是因为与志子对客房不满意,虽然太一觉得那房间已经很不错了,并没有任何失礼或者不体面的地方,但这位还是不声不响让出了自己的主卧。

    穿到岛国这些年,由于生身父母早早病故,他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生活中让着光枝和阿元,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说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太一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做点什么,比如说解决足利屋现今遇到的问题。晚上太一唤来了山口一,交代了一下今日所见,让山口一安排陆战队的武士去街面上打听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上忙的。

    京都现今是栋四面透风的房子,只要想打听,上到朝廷秘闻下到市井传说,就没有打听不到的情况,仅仅过了两天,太一便收到了消息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