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匪夷所思

大饼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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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里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喜连川与志子出门访友,季子老夫人难得将太一叫到身边陪着她喝茶叙话,其间便说起了足利屋最近遇到的状况。

    “是!让身边的人去打听过了,说是有竞争关系的商家联合起来,蚕食了足利屋吃干股的几家店,甚至有几间自家经营店面的也被恶意纵火。”太一昨日得到的消息,听季子夫人问起来,便如实答道。

    所谓吃干股的店是相对文雅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向足利屋缴纳保护费的商家。不打听还不知道,足利屋在京都的生意做的着实不小,游廓、艺馆、茶屋、料亭、旅舍等等,涉及娱乐、餐饮、住宿方方面面,这还只是自家经营的部分,岛原、六本木、只园等地变相给足利屋缴纳保护费的商家能占到总数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

    单论财力的话,虽然可能与通商屋,或是大阪这样扎根金融业的商家没法比,但每日的现钱流水很大,也称得上日进斗金。再加上其所涉行业特殊,与方方面面关系错综复杂,在京都的影响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其实损失倒是说不上大,但这个苗头是危险的。”季子夫人看着太一道,“最麻烦的是足利屋内部似乎有人串通,在给外面的人递消息。现今又次郎不在了,家中就剩下我们这些女人,可能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了……你是又次郎最终选中的继承人,应对此事要拿出些真本事来,如此继承家业才能服众。”

    对于喜连川家的这份家业,太一根本没有很放在心上,以他后世的观点来看,抛开重男轻女的传统,既然又次郎老板还有女儿在,自然应该是其亲生女儿继承遗产。不过现今要是这么表态,季子夫人难免会怀疑他是为了躲事儿而推脱,反正最初就是打算帮着与志子搞定此事,太一便顺着季子夫人的意思点头应了下来。

    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精神不济,没聊多久便放太一离开了。太一则是出门后与山口一等人汇合,一同赶往了只园。

    自家武士们打探来的消息很详细,甚至已经有了“内鬼”的怀疑对象,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那日在宅邸中见到的青年。

    这名叫做吉野七郎次的青年武士,是足利屋所豢养打手组织的负责人,有些类似于喜连川家的家生子,因为吉野家已经有三代人为足利屋服务,这位更是自小便生活在黑谷宅邸,据说又次郎老板在时便很受器重。

    吉野七郎次的叔父勘九郎,是喜连川家黑谷宅邸的大管家,也是此次的主要疑点人物之一,因为按照宅邸佣人的说法,这位最近失去了踪迹,其失踪与竞争对手发难的时点相近,似乎有着极大嫌疑。

    七郎次自幼父母双亡,是其叔父勘九郎教养大的,理论上来说,两人不管谁有问题,另外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不过不知道基于什么考虑,季子夫人和与志子依然信任吉野七郎次,并未将其从敏感岗位上调走,仍由其全权处理对竞争对手的反制。

    “派人全天跟踪着,刚刚传来消息,这位七郎次似乎约了那个什么坂上屋的人见面,他们两边带的人很多,咱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便在会面的扬屋外盯着。”走在前往只园的路上,山口一将最新收到的情况传递给太一。

    “这也不好说明什么,七郎次作为处理纠纷的总负责人,约见足利屋的竞争对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太一皱着眉道,“我总感觉这里面透着古怪啊,就算吉野叔侄两人吃里爬外,但总得有个理由吧,两人在足利屋已经有了足够的地位,难道对方给的条件还能更优厚。而且你说这个七郎次,就大模大样带着手下去和坂上屋的人谈判,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难道已经到了如此肆无忌惮的程度了?不合理,还是让人觉得不合理。”

    “咱们的人跟那两家接触了吗?”太一又问道。

    “右京屋的人对咱们的提议很感兴趣,坂上屋的人似有犹豫。”山口一答道。

    太一想到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什么?动武?不,用他的话说,通商屋是爱好和平的,怎么能光想着动武呢!他始终信奉“钞能力”,能用钱解决的,难道还需要其他手段?

    这个解决方法便是买买买,太一已经让山口一出面,与两家商谈了收购店面的事情。

    现今,京都的生意赚钱吗,自然是赚钱的,但随着京都局势的复杂,这个钱已经越来越不好赚了,更不要说“娱乐业”经常会遇到闹事的浪人,拿钱走人并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至于屋号、祖业什么的,对于这些游走在京都灰色地带的游廓、艺馆商人,都不会成为影响其决策的执念。

    商谈并购的同时,山口一就足利屋“内鬼”的事情,专门询问了右京屋,对方答复说是受到了坂上屋的怂恿,这样排查范围便更小了一些,剩下的就是看能不能用钱从坂上屋的人嘴中砸出实话来了。

    太一赶到只园时,街面上乱糟糟的,问过才知道,足利屋刚刚与坂上屋的人发生了火并,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两边各自带回了伤者,只给会面时所在的扬屋留下了一地鸡毛。

    太一只得又叮嘱陆战队的武士们继续盯好吉野七郎次,有些郁闷得返回了黑谷宅邸。

    一切风平浪静的到了晚上,太一却是开始焦虑起来,因为与志子一直未回宅邸。稍晚些时候,山口一将太一叫到了僻静处,禀报说盯梢的武士传来消息,与志子一行在六本木被吉野七郎次带人扣下了,坂上屋的人似乎也有参与。

    太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按说即使是吉野七郎次叛变,足利屋豢养的打手也不应该这么听他的,去对付足利屋正牌的大小姐,但山口一介绍说那位据传在足利屋中很有人望,加上累年经营,打手们对其马首是瞻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此时顾不得考虑其他,先把与志子安全接回来才是正途,太一第一时间命令陆战队的武士们全体集结,一同赶往六本木。

    京都六本木也是此地有名的娱乐场,位于洛中区域偏南的位置,距离黑谷宅邸这边有些距离,需要穿过京都城町区。所谓事急从权,太一也顾不得宵禁和社会影响了,就这么带着百十号人浩浩荡荡杀了过去。

    由于陆战队的武士具是着统一制式的羽织,不只跨着刀带着阵笠,背后还背着步枪,沿途住户初见之下还以为是哪个藩的藩兵要在京都叛乱呢,很快便有人通报到了京都所司代处。

    太一一行抵达六本木时,得到急报的新任京都所司代松平宗秀也带着兵士赶到了。

    看到聚众的是太一所领通商屋的人马,松平宗秀多少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遇到哪个藩的藩士搞事情,与之相比,通商屋这边起码是友军。

    不过见太一杀气腾腾的样子,松平宗秀心里又有些打鼓,平常人可能就觉得通商屋是家普通商号,但这位作为高级幕臣,是听说过通商屋在虾夷地与俄国人的战事的,能与西洋人打的不相上下,一旦闹起事来可比长州藩破坏力大多了。

    太一看见点兵而来的松平宗秀,实际上心里也是发怵的,怎么说今夜通商屋也是犯了忌讳……虽说在诸藩的践踏下,京都也没剩下多少法纪了,但松平宗秀真的追究起来,通商屋一直以来作为“守法商家的典范”,处境还是有些被动的。

    松平宗秀看到太一眼中的犹豫,瞬间松了一口气,把后者拉到一边私下沟通,询问事情前因后果。太一赶时间,就说是帮助足利屋清理门户,并保证不会把事情搞大让京都所司代或奉行所难做。

    松平宗秀看着除了没有披甲外,一应装备比大御番军更精良的陆战队,心想这哪是清理门户,这是奔着镇压叛乱去的吧。

    不过松平宗秀也不太愿意得罪太一,他已得到消息,由于对京都局势的担忧,也出于对西国大名的失望,幕府已经准备另派越后国长冈藩藩主牧野忠恭,接替自己出任京都所司代,以配合京都守护职松平容保稳定京都局势。

    因此,在京都任职最多也就半年的时间了,松平宗秀觉得没有必要节外生枝,履行好自己的权力过度角色是最重要,。牧野忠恭到任后,他将如愿赴江户担任幕府若年寄,虽然没有一步到位升任老中,但也基本上意味着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且,松平宗秀出身本庄松平家,牧野忠恭出身西尾松平家,松平容保出身保科松平家,都算是幕府的亲族,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两支虽为同族,但非“老乌龟”德川家康(松平元康)之后,所以是谱代格,而会津则是实打实的亲藩大名。

    但不论怎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松平宗秀看来,太一是松平容保的人,自然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只要不太过分,何苦难为呢?

    在太一再三保证不闯祸后,松平宗秀又带着下属离开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临走时还十分周道地将他自己的旗印暂时借给了太一,这样就能避免再有人跑到奉行所或者他那里报案了。

    事发地是六本木的一间料亭,门口守着五六个武士打扮的町奴,看见太一一行打着京都所司代的旗印浩浩荡荡赶来,一时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遇到抵抗可以自由判断开枪!”太一从怀里抽出雷明顿转轮手枪,大手一挥带着众人便往屋内冲。

    料亭外围值守的几人见状,便上前阻拦询问,陆战队的武士们得了太一的命令,却是也不管这是敌是友了,对着几人大腿便开枪。在陆战队的武士们看来,这种时候没有直接击毙,已经是打着容错的谱了。

    火枪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打手们,大家本能地想上前拦截,便又是收获一阵乱射,到了后来都学乖了,恐惧战胜了本能,没有人再愿意靠近这群杀神。

    众人的心里活动很多,不过以上均在陆战队武士们冲进来的一瞬间完成,随后通商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将已经怂了的打手们关进一间房内,持枪控制住了各个通道口。

    在站站威威的料亭老板带领下,太一急匆匆赶到了那老板指认的房间。

    “与志姐!”

    陆战队的武士们拉开和纸们,率先端着枪冲了进去,然后太一紧随其后迈步而入,便看到了正端着茶碗面露惊慌看着场间变故的喜连川与志子。

    与志子的惊慌,在看清太一的脸之后很快隐去,标志性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太一进屋后初见端坐在室内喝茶的与志子,心里第一感觉是“完了!闹乌龙了!”

    不过很快有室内的血腥味传来,循着那味道,太一瞥见了正斜靠在墙角的吉野七郎次。

    这是个很年轻的家伙,太一觉得比自己实际上也大不了多少,相貌可以称得上不错,留着十分讲究的月代头,衣着考究得体,并不给人张扬的印象,似乎与人们印象中叛徒的刻板形象相去甚远。

    此刻他的瞳孔已经有些空洞,因为胸口插着的短刃和源源不断溢出的鲜血,正在缓缓带走他最后的生命力,令人惊异的是其并未立刻毙命,但愈加细微的喘息声已经说明时日已然无多。

    太一正有些奇怪场间发生了什么,按理说这两人的位置不应当是颠倒一下吗?虽然他确实很庆幸与志子没事,但这场面也太违反常理了。

    太一正在出神打量着一副惨样的吉野七郎次,喜连川与志子不声不响的起身,走到了太一身侧,顺势伏在了太一怀里。

    “累了,咱们回去吧!”与志子把脸埋在太一肩膀上,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太一没想到与志子来这么一下突然袭击,大脑便有些不好使,权当她是受了惊吓才如此失态,小心得拍了拍她得后背,最后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吉野七郎次,小心揽着与志子走出了房间。

    就在两人转身之时,本已气若游丝的七郎次,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似乎想要抓住两个即将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