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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伤是彦治郎砍的?”太一有些无语。
山口一是稍晚些时候回到的店中,浑身上下都是被刀刃划出的细密伤口,右脸似乎还被人打了一拳,此时已经肿得老高。
“彦治郎先生的剑术确实精进了不少。”山口一话中有些尴尬。
太一很怀疑这“尊攘志士”还能加buff不成,明明以前是菜鸡的说。从山口一周身的伤看,虽然凄惨一点,但伤口都不深,有的地方甚至没有出血,仅仅是划破了几层衣服,且没有一处是致命伤,这说明对方还是念在旧情上刻意留手的,是赤裸裸的实力碾压了。
“在自我满足的时候,别人已经走到了那么前面,明天开始我也要更加勤奋的练剑,以彦治郎先生为目标而努力!”山口一很有些痛定思痛的意思。
太一的头则是真的痛,半四郎师傅那么佛系,任由弟弟胡来,而自己手下头号“红棍”马仔又铩羽而归,看来拯救志士彦治郎的计划要再精心筹划一番了,不然等到他真的成为绯村剑心……不是,成为河上彦斋那一天,就太恐怖了。
打发走了被暴击一万点的山口一,太一继续陪着喜连川与志子迎来送往一番,直接忙到了傍晚时分才散场。
忙了一天,本以为终于能够回宅邸休息了,不成想与志子凑过来神神秘秘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里呀,折腾了一天也有些乏了。”太一现今和与大姐姐熟络了,说话也变得随意了一些。
“这样啊,今天毕竟是节日,打算去岛原那边的店里看看情况,要是累了的话你先回去休息。”与志子很好说话。
“那怎么行,我还得保护你呢,同去同去。”太一瞬间不觉得累了,与江户吉原同样声名在外的游廓,怎能不去看看。
与志子狐疑地盯着太一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后者始终一副心无旁骛的姿态,点了点头道:“店里有备下的衣袴和羽织,你先换一身吧。”
太一屁颠屁颠去换衣服了,并于晚些时候,顺利完成了岛国三大游廓的打卡任务。
如果说吉原游廓更纯粹的话,岛原也好新町也罢,更像是后世的商业街,灯红酒绿的各色店铺都有,并非全是做皮肉生意的场所。而且这里多少会含蓄一点,像是“豪爽”的关东人喜欢的“笼中鸟”展销模式,在此地基本见不着。
喜连川家在此地的生意有些杂,涉及料亭、艺馆、宿屋、扬屋等各色买卖,甚至还有一间表演人形净琉璃的芝居小屋,太一好奇之下看了一场,与京都歌舞伎类似,都是些风花雪月的剧目,太一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写几出霹雳布袋戏的本子试试水。
京都人的生活远不如大阪豪奢、江户豪气,虽然食色之风也很盛,但千年古都到底是讲究那么点含蓄、追求些许情调,游女多以艺伎身份做遮掩,当然业务范围仍然是全套的,低级的夜莺在此地全无市场。
大阪商家众多、生活富庶,因而以美食闻名于岛内,京都古韵悠长,其间之人尤爱华服,往来者所着色彩斑斓,竟是显得比江户更加出色许多。贡献这些色彩的,也并非都是公卿武士,喜好风月的京都町人也在其中。
其实在江户中期时,幕府为了缓解政府财政压力,防止农业生产者利益被工商业进一步挤占,采取了较为极端的方式抑制工商业发展,严格要求四民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就有了所谓的奢侈禁止令,对一般人衣食住行做出了严格限制。
禁令涉及方方面面,其中有一条便是规定了平民衣服的颜色,只能是印染成本低的茶色和鼠色,通俗的将就是老鼠的灰色和茶汤的土色,其他颜色一盖不能穿。
禁令刚刚颁布的前几年,举国上下一片土灰,不过智慧的劳动人民很快找到了禁令的漏洞,因为他们发现老鼠和茶汤也是有很多种的。
于是,土色偏黄的媚茶出现了,灰色偏梅红的梅鼠出现了……类似的还有近似于乳白色的白梅鼠、近似于紫色的葡萄鼠、近似于浅绿的青瓷鼠……
后来随着几任爱玩乐的将军上台,曾经的禁令进一步松绑,人们但凡将其他颜色与灰、土两色混合,便声称是一种鼠色或茶色,以至于最终发展出了“四十八茶百鼠”局面。这些数字与天朝用法一样,并非是真的说四十八种或一百种,而是代表着无穷无尽。
这一色彩使用习惯,实际上也影响了后世的岛国,细心的人很容易发现,与天朝明亮的用色不同,岛国的绘画也好、服装设计也罢,色彩大多偏土灰一些,这也算是刻在骨子里的“艰苦朴素”使然了。
江户到底是将军膝下,町人们还要克制一些,衣着多是以略偏蓝灰的蓝鼠色为主,但京都这边就属于彻底放飞自我了,再加上公卿数量庞大,服饰形制更加华丽,因而此时很有一种置身于时尚之都的感觉。
晚饭是陪着与志子在岛原足利屋旗下的店中吃的,其间倒是有几位暂无恩客招待的太夫来此拜访,当然更多来此拜见的还是各店的老板,与志子按例将太一引荐给了众人,这也是来此的主要原因,算是让太一在足利屋各店老板和生意负责人前露个面,也为下月初计划组织的“干部大会”做些铺垫。
可能是还拿不准与志子和老夫人的想法,不知道如何对待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前老板嗣子,因而众人的态度比较谨慎,大多恭敬中带着些疏远。
文久二年九月底,足利屋在全国各地宿场的负责人陆续抵达了京都,并拜访了黑谷宅邸。
十月初,太一凭借与等持院良好的“生意”关系,以法事名义将寺院包下来了几日,作为足利屋大会的会址,并借用了内殿作为会场。等持院为临济宗道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立神像,借用内殿倒不会显得违和。
一早赶到等持院的京都各店老板们,感觉出了此次聚会气氛的不同,刚进入寺院大门,便能看到头戴印有“铜钱纹”阵笠、身穿蓝鼠色西洋制服的侍卫,这些穿着打扮明显异于武士的家伙,具是腰间插着短刀,身后背着造型奇怪的西洋火铳。
仔细看来,奇装异服的侍卫们构成复杂,有人深眉阔目毛发旺盛,容貌明显异于和民,他们侍立在寺内道路两侧,每隔十数步便有一人,散布于诺大的等持院中,让人不难估算出一个骇人的数字。
太一到京中已有两个月的时间,跟随与志子视察过不少店面,与各店老板多少照过面,因而大伙都知道这位小老板似乎有一支贴身护卫的浪士队。
更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到了上次太一带着大队人马突袭六本木的轶闻,传的神乎其神,据说当时京都所司代松平宗秀出面拦截,慑于其势大选择了退让。当然也有传说松平宗秀与这位小老板关系比较近,将驻守二条城的番兵借给了这位使用。
不论传闻真假,这位被喜连川又次郎老板选中的江户幸运儿有些实力是肯定的,因而哪怕吉野叔侄出事后,各方面表现都很克制。
对太一最先表现出靠拢意思的,是岛原和三本木艺馆、酒屋老板们,这些店面接待天南地北的客人,听说过通商屋的大名,虽然对这个大家口中特别的商家只有些朦胧的概念,但已经足够这些店老板们高看太一一眼了。
进入等闲院的老板,每人会有一名武士负责全程带路,武士们都是生面孔,可以确定不是吉野七郎次手下的町奴组,每名武士除了上衣下袴的常规打扮,还都穿了蓝鼠色的小纹羽织,印的具是造型奇怪的“铜钱纹”。
在武士的引领下,店老板们先被带到了又次郎老板墓前默哀,然后才被带往等持寺的内殿等候,这种安排无疑在心理上给了各店老板很大压力。
哪怕来的最早的店面老板,进入内殿后也发现了场内做满了大半,百十号外地宿场的负责人已经先行在内殿等候了,他们的位置更靠近主位,似乎看出了亲疏之别。
对这种安排京都各店老板有些不服气,在他们看来这些吃白饭的家伙,都是靠足利屋内部接济才能勉强生存,现今确实坐在了自己这些人的前面。不过大家也猜想到了原由,最近大小姐似乎对京内部分店家的表现有所不满,可能是借机敲打一番。
京都各店老板都是久经商场的老油条了,千般的想法也得埋在心里,有活络的还会主动跟相熟的宿场负责人攀谈两句,看看能不能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板们在自己的位置前做好,惊讶的发现原先给自己带路的武士并未离开,而是直接做到了自己身后,这就有些大手笔了。要知道足利屋在京中自营的店面有数十家,每一位都派手下武士全程陪同,这是手里有多少人才敢如此安排。
那些带路的武士盘腿坐在身后,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右手放在腿上,几乎每人都是这一个动速,直勾勾盯着身前的“客户”,这让各位老板无不感到后脖颈发凉,很快没了与人攀谈的心思,场间回归了寂静。
人很快到齐,侍卫们将大殿拉门关闭,有胆小的已经开始狂咽口水了。
不多时,众人等待的两个身影经由侧门进入内殿。众人对喜连川与志子是极其熟悉的,又次郎老板性子跳脱,又更专注于关东的生意,这位大小姐十几岁起便接收了足利屋的日常运营,至此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早先季子夫人为了给这位大小姐撑场面,还主动让一些老人退了下来,不过最近这批老人开始复出,回到一些重要的位置上,有人还曾一度猜测是不是季子夫人转而支持江户来的嗣子了。不过但见来太一、与志子两人并肩而入,彼此态度自然,倒不像是彼此有竞争的。
最近一个月,太一通过方方面面开始向足利屋内各店吹风,将吉野叔侄两人的死揽在了自己身上,毕竟两个重要人物不明不白死了,总要有些理由的,夺嫡竞争什么的倒是大家喜闻乐见、易于接受的说法。
足利屋现今没了又次郎老板这位主事人,留下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主事,要说凝聚力没有受的影响,谁也不会相信,需要一点外部的竞争压力。
在反复商议后,太一决定和与志子演个红白脸给大家看。太一表现出强势入主的姿态,与志子则是演好京都利益守护者角色,借着血缘和地域的认同优势,将大家再聚拢到与志子周围,实现后又次郎老板时代的平稳过渡。
与志子最初是不同意这个方案的,她希望扮演心狠手辣的角色,以加快足利屋大伙对太一的认同感,直到后者慢慢能够接手足利屋。不过太一坚持认为自家老板的遗产还是与志子继承为宜,又搬出了大道理,即自己忙的事情比较多,还是希望与志子能够照看足利屋在京都的生意云云,最终与志子接受了这个方案。
因而通商屋在京的陆战队、民兵队三四百人今日几乎全部出动,就是为了要秀一把肌肉,好好敲打一下京都各店,让大家以后老实一点。
与志子今日穿了件深紫底色蛛网纹路的打褂,视觉冲击力极强,极为镇得住场子,与之相比太一则是一身中规中矩的黑色付纹羽织。
两人步入店中,出乎意料的是与志子快一步走到了主位坐定,太一在其身前侧位落座,这无疑让京都各店老板长出了一口气,足利屋还是京都人说了算的。
“太一老板诸位或多或少都见过了,但可能了解不多,开会前我先向大家通报一下。”与志子气势摆的很足,声音回响在大殿内,“太一老板为关东商家翘楚,上样钦定虾夷地开拓事务总顾问,其名下通商屋为幕府御用商,全权负责西洋通商贸易往来,并官督商办虾夷地开拓、判金改铸等事宜。”
“先代家主惜才收其为养子,赠名讳氏光,并于弥留之际,邀请太一老板为我足利屋的保护人和妾身的后见人,希望大家能够领会前代家主苦心,忠诚任事,继续为本家贡献力量。正式开会前,诸位有什么话可讲透,最近本家内部传出些杂音,这也不好,太一老板和妾身都是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致、精诚合作的。”
众人听与志子对太一的定义并非是“继承人”有些迟疑,而且太一明明要小与志子不少,却作为后者的监护人存在,这怎么看都有些别扭。此时又听与志子让大家发言,有些店老板便生了些其他的念想。
“小姐,吉野勘九郎也是喜连川家中老仆了,最近的猜测也好非议也罢,多是围绕于此,不若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也好平息舆论。”一位坐在最后一排的中年店老板语气戏虐道。
大伙闻听此言瞬间将视线聚到了主位处,却见太一并未开口,而是举了一下右臂。正在众人不明所以时,“咔嚓”一声从殿中传来,但见那中年老板的人头滚出老远,在其身后的武士面无表情地擦刀收刀,然后重新落座。
与志子温柔的声音此时传入众人耳中:“还有其他人要补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