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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泽光干的通称为鸭,这在岛国某某郎、某某助盛行的当下,无疑显得挺另类。虽然也有不少底层出身的武士,将通称简化,比如说那位卖假药的岁三,实际上代表的意思接近于“岁三郎”,但通称选单个字,还起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实属少数。
“鸭”字给后世人的第一感觉,是带着浓浓的乡土气,又是温顺的禽类,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作为武士名字的。但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个名字比简单粗暴的“某某郎”,实际上有文化的多。
相传岛国神武帝外出狩猎,在一片沼泽地旁休息,突然发现沼泽之上盘旋着一群野鸭,立刻举弓便射,但当时神武帝箭壶中实际上已经没有箭了,他仅仅做出了拉弓的姿势,随着弓弦声响起,天空中的野鸭应声落地。
这当然有神话故事的成分,毕竟人们听说过惊弓之鸟,确没有见过被弓声吓死的鸟。但故事内容便是如此,体现了神武帝真的是神武,连飞禽走兽都要匍匐在其意志之下。所以芹泽将自己的通称取为“鸭”,实际上是在表现对官家的顺从,这与水户学提倡的“尊王”思想实际上是相一致的。
因而这么看,芹泽鸭实际上是个文化人,哪怕为人性子暴烈一些,也算是个有脾气的文化人。实际上也并不奇怪,毕竟此时藩士家庭出身的人是受教育水平最高的群体,甚至不少人懂汉话、能够作汉诗。
芹泽鸭在藩内时参加了水户藩激进派“天狗党”,早年在老公德川齐昭的支持下与代表藩内门阀势力的“诸生党”对抗,高举尊王大旗,以削弱幕府对水户藩政的影响。不过随着黑船扣关,岛国被迫开国,水户天狗党成为了尊攘大业的第一阶段主阵地,特别是当年冲在了抵抗井伊直弼的第一线,因而在岛内拥有不小的声望。
芹泽鸭在安政大狱中受到了处分,后来直接脱藩留在了江户,直到清河八郎组建浪士队,这一经历无疑为其在浪士中加分不少,拿后世的话说,在关东的话,其流量不在清河八郎之下。清河八郎在时便对其比较忍让,甚至举荐其担任了浪士队七支小队其中一队的队长。
不过芹泽鸭显然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并未因清河八郎的赏识而真的为其马首是瞻,在清河八郎决定东归后,带着自己负责的这队人留在了壬生村,队员中中便包括了江户试卫馆的那帮中二青年。
对于芹泽鸭等人与岛原角屋的纠纷,在太一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对于太一来说,两者均是自家的利益相关方,一边是足利屋的参股商家,一边是会津的小弟,而太一所处的层次已经足够高,两个手下小朋友闹矛盾,做大人的没必要明确倾向于哪个。
本来打算警告一下芹泽鸭,主要还是因为其不遵守岛原的规矩,而从足利屋这边考虑,这个规矩需要维持。即使刨除足利屋参股的各店,大部分岛原商家可都是交了“保护费”的。
加上在壬生村与清河八郎对峙那次,这实际上是太一第三次见芹泽鸭,上次是在金戒光明寺陪着清河八郎围观浪士组演武,芹泽鸭展现出了神道无念流免许皆传的实力,起码从表现出的技艺来说,确实压了试卫馆的乡下浪士们一头,算是令太一印象深刻。
由山口一引领着,芹泽鸭进入了宅内的主间,之所以选在此处见这位,主要是这间会客室面积最大。太一受到这一世及后世传闻影响,还是有些担心芹泽鸭犯浑,万一犯病把自己砍了,那就搞笑了。
芹泽鸭进屋后表现得中规中矩,言行礼仪都很到位,其实从容貌上来说,这位比虎背熊腰的近藤勇(岛崎胜太)实际上要体面不少,也算一表人才。
“喜连川大人!”芹泽鸭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芹泽先生勿需客气。”虽然太一现今无官无职,但实力背景在那里摆着,而对方不过是一介脱藩浪士,太一便心安理得受了这一礼,当然嘴上还是要客气几句的。
“此次前来,是为角屋的事情向阁下道歉的。”芹泽鸭开门见山,直接道明了来意。
太一一听便来了兴趣,后世信息发达,他也听说过有人为了邂逅上位者,故意犯些错误以制造羁绊,对方是打算用这招?
“阁下动作倒是快,我这也刚刚得了消息。怎么,这么快就已经认识到错了?”太一没有提自己当时就身在角屋的事情,而是直接试探芹泽鸭现今的想法。
“不,此次前来请罪,并非是在下做的哪里不对。”
“噢?说说看!”太一立刻来了兴趣,想看看对方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
芹泽鸭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解释道:“在下这些人,现今不过是没有什么依仗的浪士,虽有幸拜在会津中将大人门下,但说句不好听的,这偌大京都权贵云集,我等浪士组如不迅速打开局面将寸步难行。因而,才出此下策以岛原商家立威,起码让大家能够适应有我们这些人存在。”
太一似笑非笑看着芹泽鸭,摊手道:“你让我很难办啊,虽然你表现出的坦诚,令我十分感动,你的来意我也大体猜到了,想让本家配合你立威……但你要知道,我在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好处,甚至可能会损害足利屋在诸商家中的形象。”
“此次选择角屋作为目标,只是因为其名声最大,能够对各商家起到带头作用,但谋划时间短,思虑难免有不到的地方。”芹泽鸭再次规规矩矩行礼认错。
“那这个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之前的过错。”太一表示自己可以既往不咎。
“请恕在下不能从命。”芹泽鸭仍然匍匐在地上,“这一步已经迈出,现今收回来,于浪士组声望必然大受影响,还恳请阁下通融。”
芹泽鸭说完,从腰间取下了打刀和胁差。在室内负责护卫的山口一抽出了刀,警惕地看着芹泽鸭,不过太一见对方没有攻击意图,挥了挥手又让山口一退到了一旁。
但见芹泽鸭褪下了身上的小袖,将打刀小心地放在了地上,赤着上身手持胁差再次行礼道:“阁下如果还是因心中怨气无法纾解而欲追究的话,那就追究在下的责任吧,在下可以当场剖腹以明心志,但浪士组与角屋定下的条件,还请阁下站在浪士组这边。”
“哈哈!”太一放声大笑,其实芹泽鸭取刀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而今看来眼前这个人着实有些意思,虽然心里已经决定适当放对方一马,不过还是故意说道,“现今尔等虽未被会津中将大人正式招用,但到底是开始任事了,行如町奴街痞做派妥当吗?而且本家又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即使你现在就切腹自裁,我也不会有什么顾虑,用这招威胁,实在是愚蠢。”
“所以在下并非是威胁,而是真心诚意的打算以死明志。”芹泽鸭强调着。
看着芹泽鸭一副“士下座”的做派,太一上下打量许久,觉得这个执拗的小人物也有些可取之处,通于算计而又懂得分寸,就太一本人来说,对其倒是并不如何反感。
“下不为例!”太一起身,也不再理会芹泽鸭,直接自侧门离开了。
太一觉得自己这一轮装得,必需给自己一个满分。
“我以为你必然不同意呢。”在廊道中遇到了喜连川与志子,她竟然是在明目张胆偷听,见太一出来后笑着感慨道。
“我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吗?”太一耸了耸肩。
与志子最初笑而不语,又故意道:“既然这个什么芹泽说服了你,那么现在该轮到你说服我了。”
刚刚在芹泽鸭面前装了一把,太一本是一脸臭屁,而今听到与志子此时的话,当即脸便垮了下来。与志子的话很有道理,角屋的纠纷是足利屋负责的,太一口口声声说足利屋的运作由与志子负责,而今却是代替她答应浪士组不再追究,甚至角屋还要配合对方所定的“规矩”暂时歇业,很有慷他人之慨的意思。
看着太一站在原地搜肠刮肚找理由,与志子眼睛已经弯成了月牙。
其实在太一看来,足利屋在京都各地势力再大,也不过是商家,面对城管低个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到底是平白无故落了面子,一时间还真的很难找到什么恰当的理由。
太一抬头迎向与志子的目光,突然上手褪下了自己的小袖,学着芹泽鸭的语气道:“与志姐,你要是不同意,我也当场剖腹给你看。”
与志子笑着啐了太一一口,便不再理他,转身往宅邸深处走去,刚走了几步回头见太一仍赤膊大咧咧站在廊道里,引得路过的一众下女偷笑,当即埋怨道:“快穿上,天气还有些凉呢,别再惹了风寒。”
太一见被自己混了过去,笑嘻嘻地重新穿好小袖,跟着与志子沿着廊道往宅内走。
“这么看好那个什么浪士组?”与志子有些好奇,“不过是二三十人的队伍,还不如本家豢养的打手多,能成什么事,我觉得呀,可能平白损了本家的声望。”
“知道他们和町奴们最大不同吗?”太一笑着解释道,“町奴们是拿钱办事的工具人……就是单纯的打手了,而浪士组的这些人,你别看势力不大,但他们是一个政治组织。通俗的来说,他们有自己的追求和信仰,希望得到官方层面的支持,不要小看这所谓的信仰,这能帮助他们凝聚更多志同道合的人,甚至在官方赢得支持,最终发展成为一股别人不能忽视的势力,而那些拿钱办事的人,永远达不到如此层次。”
“好吧好吧,这么高深的问题,你们男人家说了算就好了。”与志子摆了摆手,“我们还能再反对不成?”
“别这幅脸色呀,通商屋这边可以补偿足利屋的。”太一虽然知道与志子只是佯装不满,不过毕竟是侵蚀了足利屋的利益,主动表示可以做出适当补救,不过这补救措施就只能是给钱了。
“怎么,这次从三井家那边坑了不少?”与志子来了兴趣。
“公平买卖、等价交换,怎么能叫坑呢!”太一对此说法表示了抗议。
“那请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关东的商家都是怎么公平买卖的。”与志子打趣道。
“两千三百万两!”太一伸出两根手指。
“怎么这么多!”与志子面露惊讶,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规模的银钱买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太一很满意这个数字带来的效果,笑着进一步解释道:“现今钱引的发行量在三千五百万两左右,三井家以及大阪商团想要掺和进来,按照约定是占据六成股份……嗯是的,我相当于是让渡了经营权。”
“六成股份所对应的银钱保证金就是两千一百万两,这部分相应也需要对方承担,剩下的两百万两才算是对方的入场费,也就是我真正意义上赚到的利润。”
“这么算的话,虽然两百万两也是个天大的数字,但与总规模相比又显得好小,这么感觉的话是你亏了。”三井久子思考了一会儿道。
“并不是这样的,虽然我是按照八成的比例留存的准备金,但也是一大块资金沉积。三井家新来的大掌柜不放心八成的准备金模式,要求在新成立的店面中必须以一比一留存准备金,即使这样,对方的款子进来以后,我也能从两替业务中释放出一千四百万两的闲钱出来,再加上两百万两的入场费,这么大一笔钱又能够虾夷地开支好一阵子的。”太一给她仔细算到。
与志子沉默了许久,突然蹦出一句:“我敢打赌,上样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哈哈,那不一样,虽然幕府可能拿不出现金,但其手中的版籍才是最大的财富,无价的财富。”
“所以实际上你在虾夷地做的那些,是在用现金换版籍是吗?”与志子若有所思。
太一听来吓了一跳,自己刚刚也就是顺着一说,没想到对方联想到了这里,赶快刹住车转移换题:“知道当初又次……父亲大人支持我开通商屋,借给我多少钱吗?”
“这个我不知道呢,当时我还没有权限管到账目,后来负责管账后,就闹脾气给父亲大人断供了,为此还惹得老人家生气呢。”与志子笑道。
“也就两千两左右。”太一笑道,“而不到十年时间,仅仅两替生意上,这笔钱已经变成了当年的一两万倍。”
与志子的嘴都张圆了,突然笑着感慨道:“看来父亲大人才是那个亏本最厉害的人啊。”
“恰恰相反,”太一笑着回应,“考虑到我现在也变成了喜连川家的一份子,父亲大人才是做生意最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