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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
“嗯?”
“没什么。我带你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馄饨味道很不错。”
“……”
片刻后,两人出现在街边的馄饨摊上。
江淮正埋着头大快朵颐,顾琤犹豫了一会儿,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江淮吃东西的时候嘴上的话也不停:“好吃吧?我以前也来这里吃过馄饨,和爹爹,娘亲,还有弟弟一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还有两个弟弟?我弟弟人可好了……”
顾琤也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
“对了!”江淮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郑重地取出一只用草绳编织的兔子:“这个给你,我自己编的。”
顾琤当然知道——她不久前才看到他在走路时摆弄着一根草绳。
想必就是这只兔子的原形了。
兔子编得极为精巧,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江淮的掌心。
顾琤犹豫了一番:“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毕竟总是受人恩惠也不好。
江淮闻言一愣,随即爽朗地大笑:“我不用你给我什么。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休沐到我家来玩吧?我一人在家着实无趣得紧。”
“好。”顾琤眸光一闪,答应了江淮。
江淮愉快地将掌心的草绳兔子推到顾琤面前。
两人吃完馄饨后,便带着这草绳兔子继续在街上闲逛。
“让开!让开!”忽然,不远处一人驾马疾驰而来,卷起一地尘埃。
顾琤迅速反应过来,抓住江淮的衣领,提起他闪到了一边。
江淮眸光闪烁,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顾琤身手敏捷,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许多人被撞死撞伤,怨声无数,却没人敢上前去向那骑马的人讨个说法。
顾琤眉头微蹙:“过来帮忙,多谢了。”
她说着扶起伤者,在江淮和其他几个热心人的帮助下把他们送到了医馆。
伤者中有一个瘦弱的小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衣衫褴褛,一条腿还被撞断了,显得可怜兮兮的,一双桃花眼倒是炯炯有神。
“多谢两位兄台了。”少年颇为有礼地作了一揖。
“举手之劳。”顾琤淡淡答道。
江淮笑嘻嘻地把手搭在少年肩上:“这位小兄弟不必多礼。我们只是看不惯那仗势欺人之辈。”
江淮的手在少年肩上轻拍了几下:“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生萧尹。”
“姓萧?”江淮状似漫不经心地一提:“倒是和前朝皇室一个姓。”
萧尹一僵,随即笑道:“可惜境遇全然不同,人家是皇亲国戚,而萧某只是个落魄书生。”
“萧小兄弟不必妄自菲薄,说不定那天萧小兄弟飞黄腾达了,我们还指望小兄弟你罩着呢——对了,萧小兄弟可认得那个当街骑马撞人的人?”
江淮一脸义愤填膺:“那人太过分了,如此目无王法,草营人命,应当得到严惩!”
“兄台无事还是莫要招惹那人的好。”萧尹提醒道。
“为何?”顾琤面无表情。
萧尹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那人是建平王世子赵贤,自幼欺压百姓、违法乱纪的事可没少干。可他这不是没事么?当今圣上重用建平王,保着他呢!二位兄台可莫要去踢这块铁板。”
“知道了,我们不会冲动的。”
“这建平王世子也太过分了……”医馆中有人嘟囔道。
“嘘——小心隔墙有耳。”
“我说的可是实话!那建平王世子怎么能……”那人不满地反驳。
顾琤垫完众人的医药费便离开了医馆。
她的势力不宜过早暴露,这时候出手对付赵贤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的确不理智。
万一暴露了,郑叔他们五年来的布置便也要付诸流水了。
可若不给赵贤一个教训,往后便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他而死伤。
她救得了一部分人,救不了所有人。
他们都只是普通的百姓……
“小五。”江淮追了上来:“小五,在想什么呢?”
“赵贤。”顾琤瞥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
江淮追上去和顾琤并肩:“小五不用担心他,若是气不过,我替你教训他。”
顾琤认真起来:“你还是不要招惹他,免得惹祸上身。”
江淮却忽然轻笑一声:“小五,你在担心我?”
“……”顾琤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小五尽管放心,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顾琤又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信不信。
江淮家似乎只是大点的庶族地主,比家世肯定不如赵贤。
至于偷袭……江淮家纵使有打手也多半不如建平王府的门客。
而亲自出手……顾琤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要给赵贤和建平王府一个教训,也不是全无办法……
江淮在顾琤府中用过午膳,才告别了顾琤。
顾琤不知为何有些不舍。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小五,我明天早上还会来送花给你,你一定要等着我啊!”烈日下,少年的笑容爽朗地足以拨开一切阴霾。
午后,顾琤来到了一处乱葬岗。
这处乱葬岗位于京郊,平日里阴森森的,没有什么人来。
顾琤在约定地点旁来回转了几圈后,才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郑禄身着布衣,半白的发用麻绳束起,一手攥着一叠纸钱,一手提着一篮贡品——看起来倒颇像是真的来祭奠亡故亲人的贫民。
“小姐。”郑禄放下篮子和纸钱,朝顾琤行了一礼。
“郑叔。”顾琤微微颔首,把几本佛经放在郑禄的篮子中,道:“借您点纸钱。”
言罢顾琤抓起郑禄那叠纸钱的大半,转身离去。
郑禄目送着顾琤离开,没有再开口,两人仿佛没有见过面。
顾琤走到一处坟前坐下,平静道:“兄弟,我来看你了。”
虽然我根本不认识你。
顾琤飞快地在那一叠纸钱中挑出材质不同的一张藏于袖中,其他的都烧给了这位刚认识的仁兄。
顾琤静静地坐在荒草丛生的土地上,看着火光一点一点地将纸片吞噬,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拜托这位仁兄捎点给我爹爹和娘亲,剩下的就当送你了。
顾琤在心中默念着。
“顾大人到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琤警惕地退开一步,与来人拉开距离。
只见不远处庄庭身着素衣,提着贡品纸钱,眸光冰冷,眼神警惕,仿佛顾琤真的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庄庭是顾琤在卫国的政敌。
作为科举出身的清流,庄庭向来看不起顾琤这种手握政权惑乱朝纲的宦臣,时常出言讽刺或批驳。
此时顾琤已无意追究庄庭为何会出现在这与他翰林学士身份八杆子打不着的乱葬岗,她只知道绝对不能让庄庭发现她的异常。
庄庭见顾琤没有回答他,有些不满,重复道:“顾大人到这里做什么?”
顾琤很快便收回目光,冷冷道:“我做什么,难道还要经过庄大人的同意?”
“你……”庄庭衣袖一甩:“你最好别做出什么伤害他人的事情,否则……”
“否则怎样?”顾琤看了一眼那堆愈燃愈烈的火,道:“庄大人又打不过我,还想骂死我不成?”
言罢顾琤不去理会庄庭是什么反应,径直离开了乱葬岗。
庄庭眼睁睁地看着顾琤离去,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他拳头紧了紧,终是没有再向前一步。
顾琤,你别得意。
总有一天我……
顾琤离去后,庄庭在顾琤烧纸钱的坟墓旁一寸一寸地检查,见顾琤确实没有动手脚后长舒了一口气。
那是他生母的坟墓。
庄庭是家中的庶子,嫡母善妒,他的生母便是被嫡母随便安了个罪名杀掉,导致死后也只能葬在乱葬岗。
庄庭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眸光复杂。
虽然不知道顾琤是如何得知他生母坟墓的位置的,也不知道她为何要祭拜他的生母。
不过只要她不是来捣乱的,终归不是什么坏事。
庄庭仔细地在坟前扫出一块空地,恭敬地摆上祭品,插上香。
他对着顾琤留下的火堆犹豫片刻,往火中添了一些纸钱。
火烧得更旺了。
庄庭破天荒地走了一会儿神,待反应过来时神色间已带着几分羞恼。
他深吸一口气:“让娘亲见笑了。方才那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娘亲不必理会。”
庄庭说着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娘亲放心,孩儿定会加倍努力,揭开那个蛇蝎妇人的真面目,风风光光地接您回家……”
……
再说顾琤,她离开乱葬岗后径直回了府,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窗,四下环视一周。
四周无人,一切如常。
顾琤站在阴影处,借着阴影的遮挡打开了她藏在袖中的那张纸。
纸上只有短短三句话:
“梁主立皇子凤轻渡为储君,储君联系将军旧部顾秦,顾秦询问小姐是否回应。”
梁主立储君了?
储君还联系上了父亲的旧部?
虽然自幼受宠的凤轻渡被立为储君并不奇怪,但当今梁主正值壮年,做这样的决定未免太急了些。
且凤轻渡联系父亲旧部,其用意也值得琢磨。
顾琤沉吟片刻,提笔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