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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买月那天保长就差人叫师爷过来,问这事情该怎办?他已把刘福禄的事当做是自己的事了,因为宅子里敬仰的神牌还都是他栗荣禄家的,不管宅子里发生什么,坐月子添喜总是一件喜事,而且还是双胞胎,他以为就是自己宅子里敬仰的神灵显灵了。
师爷一执香,说是这宅子虽凶却也有它的灵气之兆,这宅子是不归凡人所用的,说到刘福禄夫妻,不是他们所能够镇住这宅子的,而是进宅之前就带着灵气,那灵气就是腹中的胎儿。
栗永禄将信将疑,也听得师爷说的话在理,就给他添置香钱,意思是让他往下分解。
师爷接着说:“自老父亲置成这新宅没多久就仙去了,家人进新宅安住却被阎罗差鬼神抬出来,且不必说,就连本家堂叔也未能幸免,只有这刘福禄家庭在此居住,新宅才变得安安稳稳。这种种迹象表明,宅子里阴气较浓,鬼神出没,恰遇仙气笼罩,禁住鬼神,才是宅子安稳。”
“依师爷所见?”
“宅子里被仙气笼罩甚是好事,若没了仙气就像庙里没了菩萨,那些无常小鬼就会出来害人。”
师爷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据,本来一个没用的宅子,让他这么一说却就像变成了一座活灵活现的庙宇。
“依师爷所见?”
“依小仙说,要把宅子归于刘福禄所用,这样他住着也踏实了,也不会临时起意而搬出新宅。再说保长也能得到些银子。新宅也能为栗家做点贡献了。”
经过几次折腾栗永禄已是铁了心想变换这新宅的主人了,即使师爷没有这番言论他也决计要放弃新宅,何况还遇到了刘福禄夫妇,也许就是天意?他也跟刘福禄那样将这些现象都归于天意,于此心里得到了平衡,凡事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就差师爷借刘福禄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做买月之机把这件事情促成,必有重谢。
刘福禄头胎给儿子做买月,村上人就有不少送贺礼的,这次得了两位千金,早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以为又是神仙下凡,是嫦娥身边的玉兔?宅子里的“鬼神”闹的越凶,诞生的婴儿就越是神乎,于是纷纷来送贺礼,图个心安理得。就连新意班也早提过话来,要给他们唱三本大戏。
保长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唱戏,这又是一件巴不得的好事,这新意班可是请也不好请的,既然要给刘福禄唱三本戏,不如我栗永禄再添四本凑够七本大戏为个整台。一来是贺礼一来也给新宅置添喜气,即是这宅子就要归于刘福禄也是给逝去的先人一个安慰。
于是保长出钱请村人张罗戏台,忙忙碌碌。方圆乡人听说潞府新意班要来遥镇唱戏,都纷纷前来观看。戏台搭在新宅外的开阔地带,前来看戏的戏迷连七日住在遥镇不走。
《杨排风》是保长跟众社首的必点之戏,扮演杨排风的就轮上了刘福禄,为自己的女儿庆贺也是当之无愧。
看了《杨排风》,遥镇人才知道这刘福禄在外做工原来是一位响当当的戏子,还发愁新意班难请,有了刘福禄,新意班不是跟自家的一样?
后来师爷就把刘福禄这个戏子跟新宅也联系起来,编成神言:戏子虽然是个表演,却是充当先人的角色,或神仙或朝廷或文武圣人,难怪新宅的脉气他能顶住。
岳琅逢也听说新意班要来遥镇唱戏,也听说那个刘福禄跟游风约的冯光道有关,便在当日亲自来登门拜贺,没想到遇到了扈万坤。这扈万坤是栗永禄请回来的,他们是姑表亲戚,有这位府营大人来给他这个保长捧场,那真是他盼之不得的事情,没想到这位表亲还是给了他这个脸面。
扈万坤也是个戏迷,经常在自己的府上请戏班唱堂会,看了新意班的一场戏,让他拍手称绝,他不知道台上的主演钱贵生就是他的小妾赵秀苹,临走还亲自给她发了赏钱。
扈万坤走后第二日岳琅逢便去拜见扈万坤。
岳琅逢跟扈万坤在仕途上是拜过把子的,只是现在他被贬下来了。他来拜见扈万坤的意思就是要以他的面子说服新意班的程班主,让他戏班里的几个角儿给他撑撑场面,每回他都会付高酬劳不白用的。
岳琅逢跟扈万坤早年都是秀才落魄子弟,以跟戏班唱小曲为生。后来还是岳琅逢给出的主意,二人给乡首送些银子,做了个乡保,慢慢提升,到后来一个做了县官一个做了府营把总。如今岳琅逢时运不佳,糟了个丢官为民。
一个府营把总说服一个戏班给他撑个门面那不是轻易而举的事,于是就派副将万奇携带他一封书信去新意班找到程班主,程班主一看,竟是怒火中烧,大骂:“好个岳鬼子,犯了我的班名还想侵占我的名角儿,又拿把总欺负人,不行不行。”
这万奇也是个听不了难听话的,没等程班主落下那个火气扭头就走,到了扈府,如实汇报了。
扈万坤听后一拍桌子叫道:“什么?除不给个面子还他妈骂人,以后他的新意班还能在府里称王称霸吗。”
这万奇也是,岳琅逢还在府上,就当面在他面前丢总爷的脸,让总爷下不来台,那程班主就是一时忿起,出出气也就罢了,事情肯定还是要照办的。
岳琅逢也趁机挑衅,借端生事:“罢了罢了,总爷不要为我这点小事生气,不然这潞府离了人家新意班就黄汤了。”
“什么他妈离不开他们,明天就差人撂了他的场子。”
总爷那也是一时气话,跟程班主一样的火爆性格,一燎就着,下来那个劲儿,未必动那干戈。
“其实新意班那一位新招的名角钱贵生开初就是投奔我心意班的,因看了我们的告示错投了新意班,他们不讲江湖道义就把那啥也不懂的钱贵生抢在他们门下了。”岳琅逢道。
“岳兄的意思?”
“就是能把该投我名下错投了新意班的钱贵生还我就是了,大可不必操戈动粗,伤了同行和气,让人笑话。”
“那就把那个钱贵生叫来问问,若真是如此,归了岳兄不就罢了。”
“是的是的,我可以跟他对证,是他亲口说的。”岳琅逢想,就是这个钱贵生把新意班送上了顶峰,只要他能归到我的名下,还怕不夺头魁,即是夺不上头魁也追个平手。
“总爷,以小的意思还不如找个茬口,彻底把这个新意班给散了,扶正岳班主的心意班照样是头魁。”万奇道。
这万奇是岳琅逢事先买通好的,就是要让他帮他说话。
程班主骂岳琅逢是岳鬼子一点没骂错。来的时候他就给副将万奇备了一份厚礼,苦说了他的难处,他知道为好这副将万奇比扈万坤都强十倍,那个当家的办事是亲自办的,都使唤的是心腹手下,他做了多年县太爷还不懂这个。
万奇收了人家的红包,哪有不为人家操心办事的道理,去的时候才动脑子想如何才能达到岳琅逢的心愿,没想这程班主一口就回绝了,这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哪能再给他留下回旋的余地。
“先叫来这个钱贵生问问再说吧,若他跟了岳班主也是两全其美的。”然后又跟万奇说道:“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总爷,小的一定照办。”
岳琅逢走后,万奇就差手下曹小乙到新意班传那个钱贵生到营守问话。
曹小乙到了新意班,那个粗粗楞楞的劲儿一口一个钱贵生的叫,赵秀苹听到后急忙迎出来。
这曹小乙一见钱贵生禁不住一个愣神,玄乎叫出赵秀苹这个名字来,却马上改口问:“你就是钱贵生?”
“是,官差找小的何事?”
“奉扈爷命,明天到营守问话。”说罢办过手续便走。
这差官走后,赵秀苹即告诉靳义堂:“差官来叫去营守问话,却是为何?”
“营守?扈万坤?”
“对呀,扈万坤?”赵秀苹一下才醒悟。刚才那差官提到营守她就没在意,难道她来新意班的事被扈万坤知道了?
“啊诶呀,难道?”赵秀苹忽然叫道。
“表妹诶呀什么?”
“在遥镇!”在遥镇她可是在台上亲自接受的扈万坤给她的赏钱,难道这事被扈万坤看穿了?这事她就没有跟靳义堂提过。
“遥镇?”靳义堂恍然大悟,也是怎么想,他已经知道了赵秀苹的身世,原来就是赵府二小姐,他的远方表妹,他先前没有跟她见过面,只是见过赵英子,没想到这两位表妹都有如此的表演天赋,动作和唱腔如出一辙。
遇到这事哪能让表妹为难,何况她已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委身于他,他一个戏子也不论讲究什么规矩,只要扈万坤抓不到他们,他就会一辈子对表妹好。
“表妹莫慌,待我明日去一趟营守看看是情况再说,如有什么事情,咱们从长计议。有表哥在,表妹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