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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烈卫挡住魏缚。不让他靠近宝鼎。
宝鼎昂着头,背着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冷哼,“中更,你的辎重大营不堪一击,我只用两百五十悍卒就拿下了大营,抓住了你这位统率,你还有脸在这里咆哮?如果赵国黑衣深夜来袭,以你的防卫之力,恐怕挡不住他们吧?如果辎重大营被赵人一把火烧了,我倒想问问你,你还活得了吗?”
“竖子,袭我军营,等同谋反,罪诛三族。”魏缚手指宝鼎,纵声怒吼,“你等死吧。”
“哈哈……”宝鼎笑了起来,“罪诛三族的不是我,而是你。穰侯一世英明,子孙繁衍。结果今日却尽数葬于你手。”
“嘿嘿,死到临头了,你就嘴硬吧。”魏缚怒极而笑,“到了九泉之下,白氏、司马氏的那些冤魂必定生吞活剥了你。”
“不劳你操心。”宝鼎笑道,“到了九泉之下,你这个不肖子孙去找穰侯哭诉吧,我等着你。”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金质黑鹰令牌递给了曝布,“中更,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曝布恭敬地捧起黑鹰令牌,穿过虎烈卫,走到魏缚面前,高高举起。
魏缚骇然变色,嚣张气焰顿时散尽,眼内更是露出深深恐惧。
“中更,大王顾惜你是穰侯之后,一直忍耐,希望你适可而止。”宝鼎撇撇嘴,冷哂道,“可惜,你太贪婪了,如今更是胆大包天,置王国存亡于不顾,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地践踏大秦律法。”
“竖子,血口喷人。”魏缚色厉荏苒。厉声喝道,“你竟敢诬陷我?凭据呢?拿出凭据来。”
宝鼎摇头,鄙夷的望着他,“要么你亲自打开库房,要么我下令强行打开库房。二者选其一。”
“你敢查抄库房?”魏缚气急败坏地叫道,“没有大王的诏令,谁敢查抄库房?”
“中更,我们是亲戚,我徇私一次,给你机会。”宝鼎脸色一寒,目露杀气,“如果你顽抗到底,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告诉你,如果库房的大门由我打开,罪证就不是一点两点,我会用堆积如山的铁证置你于死地,不但杀了你一家,还要夷灭你三族,就算华阳太后出面都保不了你。”
魏缚暗自胆寒,两眼怒视宝鼎。恨不得撕碎了他。事实摆在眼前,宝鼎是大王部署的一着暗棋,是专门拿来对付楚系的,如今这着暗棋发挥作用了,一击致命,不要说自己,就连咸阳的熊启、熊炽、熊宸都措手不及,这次受创是铁板钉钉了,但咸阳宫里还有华阳太后,还能一手遮天,此事只要应付得当,本系受创有限。至于自己,肯定要承担罪责,替罪羊的命运跑不掉了,但无论是华阳太后还是相国熊启,都会极力袒护,自己最多被逐出咸阳,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魏缚也就不想负隅顽抗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候与宝鼎对着干,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这小子太狠了,公子厉不但被他打成了重伤,还背上了一个刺杀的罪名,假如这次再把公子厉拖进私盐大案,那公子厉就彻底完了,而自己如果继续顽抗下去,恐怕比公子厉更惨,死了都白死。
魏缚一旦冷静下来,马上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沉着从容,果断下令,辎重大营所有军队各归本营,库房卫卒即刻撤离,各级军吏马上配合公子宝鼎查核库房。
宝鼎一直站在那里观察魏缚,越看心里火越大。魏缚很嚣张,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宝鼎,眼神阴冷、傲慢、轻蔑,带着一抹浓浓的嘲讽和鄙夷,甚至还能从他脸上看到怜悯之色,那神情仿佛在向宝鼎示威,老子就是犯法了,就是肆无忌惮地贩私盐了,你能奈我何?你算个鸟啊,你等死去吧。
这种眼神在宝鼎的记忆里非常深刻,前世他跑推销的时候混迹于社会各个阶层,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越是瞧不起像他这样的社会底层,记得有一次他到某个部门领导那里去办事,那个领导自始至终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屁股都没抬,也没给一个笑脸,更没有让坐,前后寥寥几句话。官腔官调,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根本不愿理睬,骨子里就鄙视社会最低层,而他就一直躬身站着,陪着笑脸,厚着脸皮。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那个领导从自己进门到出门,连姿势都没变,仅仅就翻了两个白眼动了几下嘴皮子,而那个领导最后一刻的眼神深深刺激了他,让他刻骨铭心。
魏缚现在的眼神和宝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眼神几乎一模一样。一股怨恨忽然从宝鼎的心底喷涌而出,跟着轰然爆裂,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身心,让他忍不住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魏缚从曝布手上拿过那面金质黑鹰令牌看了看,然后“嗤”的一声冷笑,随手扔向了宝鼎,“拿回去。今日不便招待,以后在咸阳给公子接风吧。”
“当……”黑鹰令牌掉在了地上。
曝布和周围的卫士们骇然变色。金质黑鹰令牌等同于镇秦王剑,代表着君王的权威,魏缚竟然嚣张到了这种地步,公然蔑视君王。魏缚也是一惊,他没有想到宝鼎竟然没有接,竟然成心要陷害他。
“跪下。”宝鼎怒视魏缚,手指地上金牌,厉声说道,“跪下拿起来。”
魏缚恼羞成怒,指着宝鼎怒声吼道,“滚,立即给我滚。”在他眼里,这始终是一块黑鹰令牌,它的权威根本不能与镇秦王剑相提并论,所以他此举虽然失礼,但真要追究起来也没大罪,不过是蔑视黑冰台和侮辱宝鼎而已。
“直娘贼,老子打不死你。”宝鼎热血上涌,再也无法控制心里的那股怨恨,神智蓦然失控,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一拳砸在魏缚的面目上。
魏缚措手不及,当即中拳,身躯倒飞而起,凄厉的惨嗥霎时响彻大帐。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堂堂的公子竟然出手打人。
“嚣张,老子叫你嚣张。”宝鼎俯身捡起金牌,身形如电,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再一次扑了上去,劈头盖脸一阵狂揍。
司马断、白公差一左一右冲了上去。一个抱手,一个抱腰,拼命往后拖。宝鼎力气大,根本拖不动。
“快啊,快上啊,拉住他。”白公差情急之下,冲着曝布和几名黑鹰锐士大叫道,“他疯了,他又疯了,快拦住他。”
曝布等人这才意识到坏事了,公子的病又犯了。以前在乌氏,宝鼎平时看上去还好,乐呵呵的一个痴儿,但一旦激怒了他,那就是狂风暴雨,人少了根本制不住他。众人一拥而上,抱头抱脚,硬是把宝鼎拖开了。
宝鼎这阵子发泄得酣畅淋漓,两只手和衣服上都是血迹,那块金牌上更是鲜血淋漓。
再看魏缚,头被金牌砸破了,脸也被打坏了,血流满面,尤其那几道被金牌砸开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宝鼎,你这是干什么?”司马断气怒攻心,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本来就反对宝鼎走出乌氏,毕竟宝鼎不是一个正常人,但家中大父非常坚决,咸阳方面也屡屡施加重压,最后逼得小表婶不得不忍痛让步。到了晋阳看到宝鼎病好了,大家都很高兴,谁知一转眼功夫,宝鼎的病又犯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曝布急忙冲上去查验魏缚的伤势。
“怎么样?他死没死?”白公差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问道。宝鼎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十四岁的时候有次发病,竟然徒手打死了一头牛,这件事至今还是乌氏的一大奇闻被广为流传。
“侥幸,他还活着。”曝布神情紧张,也是心有余悸,“公子下手好象留了余地,否则他哪里还有命?”
“那他怎么一动不动?”白公差心惊胆战地问道。
“晕死过去了。”曝布抬头冲着一名黑鹰锐士叫道,“快,快找医匠来,快啊。”
白公差这才放心了,和司马断、乌重一起把犹自骂骂咧咧的宝鼎拽出了大帐。暴龙看看躺在地上的魏缚,又看看宝鼎的背影,不禁想起了逃亡途中宝鼎攻击太子丹的一幕,看来太子丹的运气不错,大家的运气都不错,如果当日太子丹像魏缚一样被宝鼎打了个半死,大家受到拖累,估计一个都逃不出来。
出了大帐,宝鼎深深吸了一口清鲜的空气,感觉心里那股怨气淡化了许多,至于神智则早已恢复。
“你……唉,你让我说什么好。”司马断气苦,抱着脑袋叫道,“兄弟啊,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是把他打死了,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大家都要受连累啊。”
“宝鼎,这事麻烦了。”白公差连拍额头,当真是欲哭无泪,“你刚刚打了公子厉,这又把魏缚打了,两个人都被抬回咸阳,你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吗?整个楚系啊,你把华阳太后,把相国昌平君,把整个楚系外戚全部得罪了,将来你在咸阳怎么立足啊?”
“嗤……”宝鼎冷笑,嗤之以鼻,然后用袍袖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老子怕他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惹恼了老子,老子就把咸阳的天捅个窟窿,和他楚系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司马断、白公差、乌重相顾失色,寒意层生,背心处更是冷汗涔涔。天啦,宝鼎这病是好了大半,但结果却事如愿违,他的性情比有病的时候更加不堪,这根本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恶魔,将来到了咸阳怎么办?这里是晋阳,有老秦武人罩着,宝鼎即使闯出天大的祸,老秦人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到了咸阳,那里就是楚系的天下,宝鼎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横冲直撞,必定头破血流,最后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蒙恬意气风发地走了过来。王离兴奋地跟在后面,趾高气扬。扬眉吐气啊,这次算是把楚系外戚打得满地找牙了,尤其解气的是,魏缚贩私盐一案人赃俱获,牵连甚广,楚系外戚在事实面前只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即使想报复也只有等到这次风暴之后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跑来找宝鼎,打算看看他如何整治一向嚣张狂妄的魏缚,谁知还没走到大帐,就看到几个虎烈卫拿着药箱,拖着几个医匠狂奔而过,顿时感觉不妙。谁受伤了?宝鼎受伤了?不会吧,就他那强悍的身手和身边那帮强悍的黑鹰锐士,谁能伤得了他?那就剩下一个可能,魏缚被宝鼎打了。
果然,紧走急步,一抬头,就看到宝鼎得意洋洋、威风凛凛地站在大帐外面,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尤其让人害怕的是他手里的那块金牌,整个被血染红了,触目惊心啦。
蒙恬头一晕,宝鼎要是把魏缚打死了,那形势就骤然逆转,晋阳私盐大案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魏缚怎么样?”蒙恬急切问道。
司马断、白公差鸟都不鸟他,视而不见。乌重倒是恭敬地施礼说道:“左庶长,将军被公子打伤了,性命无虞。”
蒙恬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头冲进了大帐。王离走到宝鼎身边,一脸崇拜之色,“大兄,以后我就跟着你了。我在咸阳有不少仇家,以后到了咸阳就要仰仗大兄之力帮我报仇血恨。”
宝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脸色一变,冷声说道:“咱堂堂大秦公子,能干那种泼皮无赖之事?”
众人皆嗤之以鼻。你到晋阳才几天功夫就把晋阳搞得鸡飞狗跳,一个宗室公子一个外戚被你打了个半死,将来到了咸阳还得了?就你这还堂堂大秦公子?王族宗室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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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抄的结果超过了先期预料,魏缚不但伙同他人贩卖私盐,还有一大堆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损公肥私之事。
王贲、羌瘣闻讯大喜,与冯劫、隗藏仔细商量后,随即决定按预定之计,于今天夜间在太原郡的各地展开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另有一部分关于咸阳和其它郡县官吏涉案的证据,则由隗藏带着,日夜兼程返回京都禀奏大王。
当天午时,隗藏、琴珪和唐老爹带着几辆辎重车赶到虎烈营。因为太过仓促,巴蜀人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给宝鼎,于是干脆直接送钱了,五千布币和五百金,这也是一份非常丰厚的重礼了。巴蜀人嫌太少,拿不出手,言辞之间颇为惭愧。
宝鼎却是心花怒放,连声道谢。虎烈卫是他的私兵,用度开支太大了,没钱不行啦。巴蜀人送的这笔钱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解了宝鼎的燃眉之急。
这个时代的士卒除了武器、甲胄和口粮由王国支出外,没有军饷可拿,诸如衣服等日常用度都要自掏腰包,所以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兵的,首先你要是平民,家里要有田地,这样从军当兵的时候家里才能供养得起。另外也只有他们才有当兵的积极性,因为有战功就有爵禄赏赐,一旦有了爵位,由平民进入“士”的阶层,那待遇地位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家里的田地住宅就要比普通平民多。
王国里的闾左贫贱包括那些奴仆、刑徒,正常情况下王国不会征发他们的徭役,更不会征召他们从军打仗,因为他们没有田地没有财富,太穷了,根本供养不起自己,而王国的徭役和兵役制度都规定服役者在服役期间要自己养活自己,所以,王国在财赋收入有限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自己额外掏钱养兵或者养役,只能征发平民的徭役或者兵役。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些人都是王国的最低层,从来没有享受到王国的任何恩惠,他们对王国没有忠诚,对大王和贵族也是满腔怨愤,把这样的人拉到战场上,后果可想而知。
王国军队的士卒都要自己养活自己,更不要说贵族的私军了,所以贵族尤其军功贵族,日子也不好过。养私兵和供养雇农、奴隶,那完全是两码事。私军的苍头短兵就是拿命换钱,不把他们伺候好了,到了战场上不但贵族自身的安全缺乏保障,获取军功的机会也大大减少,而军功则意味着贵族的爵禄、田地和财富,所以私军和贵族之间的依存关系非常紧密,有时候甚至可以说直接决定了权贵家族的荣辱存亡。
宝鼎没有钱,现在这支虎烈私军就靠白氏、司马氏和乌氏三族支撑着,但君子顾其本,这三族只能扶持宝鼎一时,不能扶持宝鼎一辈子。宝鼎不是白痴,当然一清二楚,所以心里也着急,寻思着找一条快速生财的路子。今天上午乌氏就悄悄暗示宝鼎了,虎烈卫首战告捷旗开得胜,要赏,还要重赏。他把钱都准备好了。宝鼎惭愧啊,这样把乌氏的钱当自己钱用,将来人情怎么还?
正踌躇的时候,巴蜀人雪中送炭,送钱来了。巴蜀人聪明,就知道这时候宝鼎要用钱,虽然送得不多,但情义深啦,什么叫雪中送炭,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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