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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一对一打群架,关键就是一个“狠”字,但是这个地方是人家的地盘,反而人多的一方显得更自信满满。自己这边确保全身而退没什么问题,不过向枫那一边就处境堪忧了。
正在思考对策之际,广子潮不经意瞥见柜台后躲藏着的冷雪,此时一个混混拽住了她的右手胳膊,一贯高傲的冷雪此刻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蜷缩着身体,不断挣扎着试图摆脱那个混混。
广子潮毫不犹豫地疾步上前,混混右侧恰好是一面墙壁,他利用惯性,飞速踢出一脚,将混混踹向墙面,那人应声倒地痛叫不止。
就在这一刻,广子潮和冷雪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恐惧之色布满了她的眼眸。这时,跟随广子潮的四位小弟中的一个悄悄跑过来,身体刻意遮挡了一下,低声告诉他:“老大,他们有人带家伙。”
说着,他撩起上衣,腰间赫然插着一把类似橡胶质地的白色手枪。广子潮这辈子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儿,不禁愣住,心想自己竟然能碰上这么多麻烦事。
有枪的局面立刻变得不同,朝着天空开一枪就能震慑全场,迅速平息争斗;然而一旦开了枪,就意味着再也无法收场。广子潮深感压力,内心并不想用枪解决问题。此刻的向枫正如成龙般边退边战,看来是他挺身而出救场的时候了。
这时他转向冷雪,看到她因看到小弟腰间的手枪而极度恐慌,这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无疑太过残酷。
广子潮刚决定让小弟开枪示警,远处安全出口的地方又闯进一群人。待他看清来人的部分面貌,眼睛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不久之后,金向禹终于华丽登场,他涨红了脸,虽然表面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从他紧张得不太自然的抽烟动作可以看出,他其实很激动。当他远远望见广子潮安然无恙,情绪才稍微平复下来,加快脚步,来到广子潮面前。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啊?人这么少你也敢硬拼?你差点害死我了!”金向禹拿着烟的手都在颤抖,毕竟这是马家的地盘,他这样的级别掺和进来,很可能成为炮灰。
“是我的错,总之谢谢你了,向禹。”广子潮说完,便示意小弟暂且退下,亲自走上前,拍了拍金向禹的臂膀。
金向禹没说什么,只是满脸愁容。
有了金向禹的加入,局面立刻有了好转,向枫得以喘息片刻,几秒钟后开始反击,凌乱的头发下,一双愤怒的眼睛瞪视着敌人,从一对一挑十几人,到现在的五对一,他的拳头越来越重,受伤的身体仿佛并未削弱他半点战斗力,一记侧身勾拳,再次砸中对方面部。
而在十几米之外,靠着柜台的广子潮和金向禹目睹这一切,每次看到向枫撂倒一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二人深知向枫的恐怖实力,如今形势逆转,眼看就要接近尾声。
广子潮目光扫视四周,直至又有四个人从电玩城二楼走下来,其中最后出现的那个人正是马光耀。
“该结束了。”广子潮平静地说。张一楼绕场一周回到广子潮身边。
各方首领相继到位,原本械斗的人群也随之散开,迅速分为两拨,而向枫站立在中间,许多被他打倒的人至今还未爬起,一些混混见状,本能地对他产生了畏惧。
“广子潮,怎么又是你小子!”马光耀简直无语,怎么哪儿都能遇到这个人,就像专门盯着他似的?
“我就针对你怎么了?有种你就接着等,看看二十分钟后这里会剩下多少人。”广子潮不慌不忙,现在焦急的应该是马光耀才对。
马光耀脸色凝重,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被搅得一团糟,还不得不拉下卷帘门,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但现在这情形,在他看来,已经失去了控制。
碍于颜面,他不愿低头认输,整张脸扭曲变形,疾步走向广子潮,声称:“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跟你拼命吗?从来没人能够——”
他话音未落,视线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广子潮背后的一个身影,敞开的衬衫下面露出了一把白色的橡胶手枪。
刚刚还在嘴硬的狠话顿时哑然而止。
“……”
马光耀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这位真正的疯子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对方居然敢玩得如此之大!
原本就已经失控的现场如果再上演这一幕,那造成的后果,马光耀根本无法承担。下一刻,马光耀犹如炸毛的猫咪,瞬间清醒过来,耸立的肩膀陡然垂下,他对广子潮彻底畏惧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 马光耀不再说话,而与他面对面站着的广子潮也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气势大减。正当他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门口的卷帘门又慢慢地被拉开,一道光线由远及近,直到照亮了一楼那些已被砸碎玻璃的抓娃娃机。
难道还有后招?
广子潮朝马光耀望去,发现对方的神情比自己还要惊讶,显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概以为是自己的人提前到了,以至于他的瞳孔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没过多久,从外面走进几个人,其中站在中间的是一个皮肤黑黝黝的中年男人。马光耀一瞧见他,瞬间身体颤抖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紧接着连忙转移视线。
很明显,马光耀认得这个人。广子潮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这位中年男子,看到他均匀有力的手臂肌肉以及穿在身下的迷彩裤,并不像一个高级领导,倒更像是个保镖或者打手。
中年男子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前来,广子潮见到这阵势,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这家伙不是善茬。当他走到马光耀身边停下,接着靠近马光耀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马光耀原本就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立刻垮掉,双脚还微微颤抖,幸亏中年男子及时扶住他,否则他恐怕就要直接瘫倒在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马光耀脸色黯淡,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旁边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一边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至此,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马光耀离开后,那些小弟失去了核心人物的支持,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四散奔逃。广子潮也不愿久留,暗示冷雪继续躲藏一会儿后,又转向向枫望去。
此刻的向枫正用右手按着腹部,左手扶着抓娃娃机的操作台,虽然看起来状况很糟,但他仍然清楚当前的局面。他举手向广子潮摆了摆,示意他先行离去。
“还不快走,这次事情闹大了。”金向禹满脸惊恐,拽着广子潮的衣袖,两人随即快速离开了现场,跳上一辆停在街角的奔驰轿车扬长而去。
坐在车内的金向禹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广子潮则仍旧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幸好刚才没掏出枪,否则事情真的会失控。
马光耀这次胆儿真肥,竟敢关门聚集众人斗殴,他真就这么有恃无恐吗?
“马光耀这次麻烦大了,我们也都跟着遭殃。”金向禹五官纠结在一起,整个人靠向车座一侧,“回去肯定会被咱爸臭骂一顿。”
“嗯?那个中年男子是你爸派来的?”广子潮忽然领悟道。
“那当然啊,不然还能是谁?而且你爸神通广大,很快,他也该来找你的麻烦了。”
“……”广子潮微微皱眉,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来自福叔:
「少爷,今晚董事长要找您谈一谈。」
果不其然,这下轮到自己了。在这个世界生活以来,终于要面临第一次父亲的训诫了。
广子潮想起了刚才那把手枪,冷静下来想一想,不禁一阵冷汗直冒,再度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拔枪,否则事情将更难收拾。
“你觉得这事好解决吗?”广子潮好奇地问金向禹。
金向禹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答:“可以解决,但是费时费力。以前只是小打小闹,但从他们拉上卷帘门那一刻起,马光耀已经不顾一切了。”
“那你为什么要闯进来呢?”
“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啊。如果不帮你,我老爸一定会把我赶出家门;如果帮你,我老爸肯定也要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仔细想了想,还是选择支持金钱。万一,我被老爸扣一年的生活费,你得救济救济我这个兄弟啊。”
听到这里,广子潮心里多少有些温暖,至少金向禹关键时刻还是来帮他了。两家从小就交情匪浅,若不帮忙确实说不过去。
“好,我答应你,只是如果我能安然无恙的话。”广子潮苦笑着应答。
高中生之间的冲突,往往最终都会演化为打架斗殴。马光耀这次也不想动脑筋,但这事儿过后,估计他再也不敢了。至于向枫,之后应该会被冷雪送去医院吧?看到他如此勇猛战斗的样子,好感度怎么说也应该有所提升才是。加上最后自己与向枫的互动,他让自己先走,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和他的关系有所缓和呢?
虽然付出的代价挺大,但广子潮认为自己的老爸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鳄鱼,平时看似没什么脾气,一旦抓住猎物,那是绝对不肯轻易放手的。
广子潮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现在他能理解马光耀刚才几乎瘫软的状态了。一个靠挖煤起家的大老板,脾气无论如何也不会比自己老爸小吧?
“有关马光耀老爸的百科资料吗?”广子潮不知怎的问了出来。
金向禹听了,起身拉开前排座椅后面的ipad,搜寻一番后,把屏幕展示给广子潮看。
广子潮第一眼忽略了那些文字头衔,直接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百科照片上——正是马光耀老爸挥手的照片。
他皮肤黝黑,脸上坑坑洼洼,两边脸颊鼓胀得很厉害,梳着大背头,朝镜头挥手的右手布满了老茧,手指粗短,一看就知道是从劳动人民中走出来的人,看上去相当凶悍。
“嘶……”
看到这样的形象,车上的两人都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想象着这样一巴掌扇过来,恐怕能让人的脸肿上半个月呢,真是可怕!
看了马光耀他爸之后,反倒让两个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接着广子潮也被司机送回了他的住所。回到家后,他就静静地坐在自己房间书桌前的椅子上,什么事情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只是手里转着一支钢笔,时不时地发一会儿呆。
大约一个小时后,直到福叔敲门,他才从刚才那种状态中缓过神来,咽了口口水,站起来让福叔进来。
福叔一进门就说董事长正在客厅等他。广子潮点点头,尽力让自己心情平定下来,然后稳步走出走廊,第一次感觉这条既长又远的走廊仿佛变短了许多,很快就来到了客厅,看到自己的父亲广默龄正解开身上西装上衣的扣子,扶了扶眼镜,正等着他。
广子潮走上前去,首先想到的是要先道歉,让父亲看到他的诚恳态度。“先坐下。”广默龄脸色平静地说。
广子潮应声轻嗯了一下,慢慢地走向距离父亲半米远的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等待父亲接下来的责备。
“没受伤吧?”父亲问。
“没。”广子潮的身体已经本能地随之做出反应,摇摇头。
“我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挺晚了,是阿福告诉我的,然后我就给马渊打了电话。”广默龄口中的马渊就是马光耀的父亲,从语气上看,他们之间似乎还有一份交情。
“对不起……”广子潮及时低头道歉。
“子潮,你可以跟我道歉,但你不能对外人道歉。我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是马渊的儿子做得太过分了,他再三向我保证会好好管教儿子,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广默龄说。
“就这样,过去了?”广子潮有些惊讶。
“当然是过去了,这次不是你惹事。我听说你是为了帮助一个同学?对了,还有那个冷雪姑娘,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广默龄带着兴趣淡淡一笑问道,嘴角扬起的皱纹也显示出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面对父亲如此平静的态度谈话,广子潮有点不太习惯,虽然上次也是如此,但这两次的情况完全不同。
关于事件的真实情况,广子潮自然不能透露。思考片刻后,虽然这个答案很荒谬,但他还是决定这样说:“如果我说我只是想和那个人搞好关系,你会相信吗?”
“我相信,当然相信。你现在才十七岁,说出这样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少年时期的朋友,是最宝贵的。金家的儿子似乎也卷入了此事中?”
“其实这件事与他基本无关,他只是为了帮我一把……”
“我明白,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帮你也是很正常的。这件事我也和他父亲打过招呼了,没事的。”广默龄此言一出,广子潮心头的大石放下了一半,但他感到好奇,为何父亲一点儿也不生气,毕竟接下来需要他自己去收拾残局,公司的事情本来就够繁忙了。
“老爸,你真的就不生气吗?”广子潮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问道。
广默龄依旧神色平静,伸出手示意儿子:“来,帮老爸把外套脱了。”
广子潮立刻照办,拉住袖子,帮父亲脱下了西装外套。最近由于应酬,父亲的身材似乎又胖了一些,看来西装得重新定制了。
“你的初衷是好的,行为也符合你这个年纪热血青年的特点,我觉得这跟我年轻时捅马蜂窝的行为差不多。更何况马家算得了什么,在这儿,他翻不了天。”提到马家,广默龄的语气显得格外自信,就像当初对待冷家那样。
广子潮觉得自己对父亲的认识还不够深入。在深沉与果断的背后,他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心。
他又一次审视起“少年时期的朋友是无比珍贵”这句话,想想自己身边的小兄弟,哪个不是他们的父辈特意安插过来的?而那些公司的总经理或高管以前也都曾与父亲有过交集,甚至许多人早在学生时代就已经相识。仅凭这一点,广子潮就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厉害的人物。
“找你主要是怕你想多了,别的没什么事,你先回房吧。”广默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此时的广子潮是一愣一愣的,每次父亲总会给他灌输一些深刻的思想,随后他点点头,又一步步朝着右侧走廊走去,父子俩的交谈总共不超过十分钟,看起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但广子潮认为事情已经结束了,在父亲轻描淡写的口吻中画上了句号。
不过单从父亲事先已经和马光耀的父亲通过电话这一点来看,显然他是有怒火的。但是,他们通话时是否真正保持了心平气和,广子潮并不知道。
待广子潮回到房间后,客厅里的广默龄让阿福端来一杯冰水,这是他的一个坏习惯——小时候天气炎热,家里没有空调,于是第一次尝到的就是一杯冰水,从此夏天他便只喜欢喝冰水。
“阿福,你全程都知道情况了吧?”广默龄问。
“嗯,我知道。”阿福恭敬地答道。
“那……开了吗?”广默龄突然抛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问题。
然而阿福却立刻明白了意思,回答道:“还没开,但已经有犹豫的迹象了。”
听到这个回答,广默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嘴角挂上掩饰不住的笑容,轻轻点头:“好,总算增加了一些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