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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丞放下圆瓜小子,拿着剑与呼延邪并立而站,眼里看的却是老婆婆,真想她忽然变成没事的样子跑到自己身边。
然而老婆婆垂下头,一张脸隐在苍苍白发之下,浑如一个木头人。
呼延邪见暗处的真凶露了面,手上一道红色灵力波射向那女人。
戴面具的女人在树上一动不动,凭肉身接下了这道灵力波。呼延邪的灵力在她身上如石落静湖,一连串的冲击波炸断了她附近所有的树。
雾气被灵力冲开,三人望见树下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藤蔓,宛如几万条绿油油的蛇缠绕在一起,窸窸窣窣地摩擦出沙沙沙的声音。
戴面具的女人毫发未伤,岿然不动地望着他们。
“你是何人,是大陆哪一支修仙门派,在此作祟为难我们到底要干嘛?!”呼延邪朗声喝问。
女人并未理他。三人未见她一动,眼里一花,她已立在了王右丞和萧婉云之间。
呼延邪大骇,疾声大喝:“火爆神炎!”
一道炎火立时从女人脚下喷薄而出,地上的雪蒸出丝丝白气,瞬间融化成了水。
面具女人打了一个响指,战圈边缘一个苍老的声音闷声念道:
“天雷地火、即时为吾调神令,速去四方五路送阴灵,急急如律令!”
八卦剑阵的雷火狂卷而至,剑灵之力霎时冲散了所有炎火。
“老虔婆!”呼延邪怒视着升起剑阵的老婆婆,手上捻出火诀,“八岐大火蛇!”
两只斗大的火球从他背后浓雾里升起,周遭所有的树木立时熊熊燃烧,焚尽了沙沙作响的藤蔓。一道道烈焰,烤红了浓浓白雾。冲天火海里,一条火鳞巨蛇蜿蜒地圈住了四周,斗大的蛇眼里喷着火焰,张开大嘴冲那面具女人咬了下去。
面具女人“哦”了一声,清脆地又了一个响指。
老婆婆浑身金光大盛,长剑飞入烈火,枯槁地手指向呼延邪念道:“赫赫阴阳、律令九章、今下神剑、万鬼伏藏!”
声声霹雷中,无数道闪电从天劈下,火光上一柄巨大光剑殛下,插进了火蛇脑袋。火蛇挣扎了数下便匐在地上火消神散,只留下一片焦土。
呼延邪大惊失色,“青城中阶灵力十二剑的第一式,天雷神剑?!老虔婆不过区区下阶灵力,怎么忽然使出这中阶的剑法......”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了戴着面具的女人。
难道,难道说她居然可以让老虔婆灵力大增!
戴面具的女人“啪”地一声响指,老婆婆伸手抓过从天而降的长剑,身如清风一道、长剑如寒光一点,电掣而至。
呼延邪被老婆婆的“有风徐来”和“灵犀一剑”堪堪逼退,饶是如此,额头上亦被她轻盈的剑划开了道口子,汩汩的血淌了半张脸。
面具女人见他无法靠近,伸手抓向萧婉云。她尖利的指甲刚沾上萧婉云的脸蛋,一道森然的剑气扑面而来。
她左手伸出,以为尖利的指甲一下便能将那柄短剑弹断。怎料短剑突刺而来,攸地偏转剑锋,从她侧肋横扫而去。
这一下着实太快,她本能地撒开萧婉云脸上的手,退开一小步。
王右丞推开萧婉云,以快剑剑谱上的招式杀向那面具女人。
面具女人仍对这毫无灵力地小子非常不屑,立着不动看他满身破绽地刺来。她勾起一根小指,迎向短剑,要一下戳倒王右丞。
王右丞矮小的身子忽地侧开,短剑湛湛清光舞出一道完美弧线,人剑合一,如风般斩向她的脖子与后背。
女人哦了一下,来了兴趣,也不升起灵压,抬脚光速侧踢,要一脚踹飞从眼前绕来的王右丞。
王右丞鬼使神差地缩回臂膀,短剑由下而上、一点寒光如芒,在自己要被踢飞的那刹戳向了女人下巴。
女人面具里发出好大一个“咦?”,手刀即刻斩向王右丞握剑的手。她这招奇快,霎时劈折了王右丞的左手腕。
王右丞喝喝大叫,换右手持剑,剑锋贴着她劈来的小臂梭地戳向她面具。
眼前的小子最初几招快剑只是用左手拿剑,让她固然以为他是个左撇子,怎料他左手断腕后,忽然换惯用的右手,剑招刁钻毒辣、快如流星,剑刃直插眼而来。面具女人大骇,但仍岿然不动,右手啪地拍在剑脊上。将王右丞的剑刚好拍偏,短剑只削断了她一缕长发。
面具女人一脚踢中王右丞小腹。她这下十分留情了,王右丞只是小腹剧痛,强忍着退到萧婉云身边。他左手90°垂下,整个小臂肿成了一截萝卜。
那边呼延邪鼓掌大声喝彩:“哈哈哈哈,小哥好俊的剑法!有风徐来、圆舞、灵犀一剑配上你独有的快剑,真是他娘的精彩!若小哥有灵力在身,再潜心练上几年,这贱人的脑袋便要被你串成肉串了!”
呼延邪如果知道王右丞只不过看了一遍老婆婆的剑法,是现学的这些剑招,那他要更大声地惊叹了。
戴面具的女人从上而下打量起王右丞,“嘿嘿”笑了,也拍起手称赞起来。
王右丞疼痛难忍,内心其实很沮丧。他自知自己不过三板斧的气势,在对手意料之外还一击不中的话,当下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又十分惊叹面具女人的身手,不用灵力、不再退一步便生生废掉了自己。这就是高手么?
他本对修仙一道谈不上兴趣,但目睹了呼延邪、老婆婆的灵力和这面具女人的招式,突然很想离开这里以后好好修炼一番。只是离开?他还能离开么?
不见面具女动弹一下,她已然又站在了很远的一棵烧焦的树上。以手支颀地坐下,饶有兴趣地弹了一个响指。数不清的藤蔓又如绿油油地蛇一样,在众人四周蔓延开了,沙沙声如田野中的疾雨。
王右丞折断的手腕忽然鼓起了一个脓包,一团肉肉的东西在他小臂里爬了起来。
呼延邪、萧婉云大吃一惊,王右丞居然也中了这个藤蔓的妖法!
王右丞举起短剑就要将左臂砍下,然而他右手也动弹不得,一个小肉球也不知何时钻到了他的右手里。
“蓬”一根细嫩的绿色藤蔓从他断掉的手腕处钻出来,三人心里凉成了冰,笃定王右丞不是变成行尸走肉就要被包成绿茧。左腕的藤蔓迅速爬满了王右丞左手。
王右丞小臂的皮肤下面,血管肌肉如长了疹子一样,爬满了绿油油的植物触手。耳里“咔嚓”一声,他断掉的手腕居然接上了。小臂在迅速消肿,皮肤下绿油油的东西如潮水一般退散了。
绿色的藤蔓从他左手里掉下来,迅速地枯萎。右手的肉球从他手背上钻出,竟然是一粒种子,滚在地上也不动了。
王右丞挥挥手,他的小臂已痊愈如初。
众人愕然地看着面具女,她居然给王右丞疗了伤。
面具女坐在树上,又打了一个响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呼延邪的大哥闷哼着粗气,扛着一截树干,一步步逼近了王右丞。
“大哥!”呼延邪要上前阻拦,立即被老婆婆挡住了去路。
面具女伸出双手,各伸出一只手指。
王右丞恍然:“她治好我,只为了让咱俩一对一和这俩人单挑。她要看一场好戏!”
金发人高大威猛,手臂比萧婉云的腰还粗,俨然铁壁铜拳、一副横练的筋骨。他扭着身体矗立在王右丞和萧婉云面前,如一堵高墙。
那边呼延邪大喊:“小哥,我这大哥已然死了。他消化了那圆瓜小子的孱弱灵根,如今不过是如凡人一样的行尸走肉而已。生死在天,老子不会对这老虔婆手下留情,你也不必对我大哥客气!斩了这二人,咱们再一齐对付那个扎手的面具女人!”
王右丞点点头,其实他内心还盼着老婆婆能活过来,但生死攸关时刻,焉能有半点妇人之仁。当下大喊:“大哥,若咱俩今日死在这里,轮回路上要一起喝酒!”
呼延邪红色的长发飘散在红中,眼里射出红光,哈哈大笑:“壮哉、壮哉!”说罢凝出一团火焰在手上,从火里抓出两把红色弯刀,灵压暴走地冲向老婆婆。一团炙热的热浪卷裹了整个战圈。
老婆婆举起剑厉声念道:“日出东方、扫尽不祥,捉怪使天蓬力士、破鬼用镇煞金刚,急急如律令,敕!”
她脚下的一大片土地上,一道道剑光来回穿梭,组成六角雪花的图案,一个身高十丈、浑身白光的金甲力士、攥着金刚杵从雪花剑阵里爬了起来,无上的灵力把空气都几乎压缩光了。金刚杵轰然砸向呼延邪。呼延邪召出八岐大火蛇,立即缠住金甲力士。他飞在空中,身上灼灼之火,两把火焰之刃绽出无与伦比的杀气砍向老婆婆。
老婆婆横剑当空划下,一支长戟凌空砸下。
呼延邪哈哈大笑。他长发四散,身体爆出一团灼眼的火光将他包围住。一个头上两只尖角,满目狰狞的巨大地炎魔王从火光中咆哮而出!
魔王浑身燃着烈火,手持三刃九环火焰刀,伸手往天上抓去,将云中又一个金甲力士气扯下来。火焰刀即刻斩下,金甲力士长戟倒转而来,两把灵力神兵互相插进了彼此身体。另一边,八岐大火蛇咬住了第一个金甲力士的脖子,那金甲力士的降魔杵同时捅进了它的肚子。立时间,剑灵之力,炎灵之力拼了个平手,在空中爆炸开来。中阶恐怖的灵力,几乎将整片山林荡平!
呼延邪用身躯挡在王右丞和萧婉云身前,替他们接住了所有灵力的冲击,整个人呼呼喘着粗气。他刚入鬼级灵力阶,便几乎耗尽灵根,召唤出两大地火系魔物,又凭着肉身保护两个小友,当下灵根枯竭,接近强弩之末了。
另一边老婆婆满身是伤的站了起来,她的身体不过是靠着面具女的妖法,强行拔高到中阶灵力,自身的情况也与呼延邪相差无几。
“小哥,老子再顾及不到你了。你可要自己拼命了!”他虽出身魔道,但浑身一股豪气,已将同陷绝境的王右丞当成了好友。
当下拍了拍王右丞的肩膀,一道火光扑向老婆婆。
王右丞心中好大个感激,还未开口,一股黑风已到面门。他抱着萧婉云赶紧滚开,金发尸体手上的树干便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王右丞挥着短剑欺身上前。
奈何这金发尸体的凡人功夫也相当了得,他似乎早在战圈外观察出王右丞贴身的剑招奇快,于是舞起长长的树干如一个巨大的风车,让王右丞无法近身。偏他身体高壮,却也迅捷的很。他护住全身空隙的同时,也能雷霆般对王右丞攻出数招。
王右丞凭借灵活的躲闪,才免遭灭顶之灾。但他体力虚弱、又没有内功傍身,几个回合已经气喘吁吁。金发尸体体力却源源不断,如疯牛一样,对他横冲乱撞。。
王右丞好不狼狈的周旋,突然脚下拌蒜,一个趔趄跌到在地上。
金发尸体,嗷嗷地挥起树干砸向他。
王右丞大喜:这金毛死尸中计了!
当下忽然起身,就在树干砸到他身体的那刻暴起。短剑唰唰地砍中了金发尸体的膝盖。王右丞一击得手,立即滚开。
金发尸体右腿膝盖碎裂,单膝跪了下来,但手上的树干毫无减速,瞬间砸中了王右丞后背。王右丞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的纸鸢在空中飞出好几米才滚在地上。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对老子这样的新手来说已经够赚了”,他躺在地上,满口鲜血的看着金毛尸体拖拉着腿一步步靠近他。
王右丞勉强的站起来,上身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脑中眩晕不止。
“一力抵十快,这金发巨力猛男尸体,握着这么长的树干,专治我这种花里胡哨的剑法。”他心里呵呵地笑着。
金发尸体在与他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单腿跳起,在半空中砸向王右丞。
王右丞不料他单腿还有如此的爆发力,堪堪滚开。他刚躲开,便被那金发猛男的大手抓住了腰。
手上短剑闪电一样向身手梭梭砍去,霎时切断了金发尸体的几根手指。
王右丞大喜,心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近身机会,当下鬼魅一般地转身,短剑舞出一圆满月,一招青城“圆舞”,突地砍进了金发尸体的脖子。
但他重伤之下力度不够,又则金发尸体的脖子里不再是血肉,而是一条条藤蔓触手,他这一剑居然卡在了对方脖子里拔不出来了!
金发尸体只剩下半个脖子挂在身上,口喷腥臊之气一把拽过王右丞。他松开树干,一根粗大的手指一点点捅进了王右丞肚子。
王右丞不愿示弱,当下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脸,手不断地想去够自己的短剑。但他始终也够不到,感觉肚里的那根手指马上就要扯出自己所有的肠子。他仰天大笑起来:“呼延大哥,小弟黄泉路上先走一步了!哈哈哈哈!”
危难之时,耳边有人匆匆跑来,他和金发尸体转头望去,一根燃着火的树杈立即捅进了金发尸体的眼睛!
萧婉云咿呀呀地怒喊着,拼劲全力想将树杈多捅进那尸体一点!
金发尸体抽出手,一掌将萧婉云打飞出去。
王右丞牙呲目裂从怀里掏出宝刀,只稍一下便将抓着自己的手腕齐齐砍断。他已贴在了金发尸体的边上,手上的刀不待对方反应,又一式“有风徐来”霎时将那金发尸体的大半个身体切断。
他忍痛滚开,立即抱起萧婉云躲在了远处。怀里的萧婉云已经昏过去了,手臂虽然断了,俨然没有生命之忧。
另一边呼延邪听到王右丞临死的大笑,惊骇万分,赶紧回头望去,就在这分神的功夫,对手的长剑差点戳进他脖子。
老婆婆一击不中,长剑曳着她最后的灵力,雷霆的剑光从天而降。
但她面前空空如也,呼延邪已不知去向。她正警觉的寻找呼延邪的踪迹,胸口一团火焰霎时燃起,但她并没有举剑来挡,迅速地转身劈剑砍下。
呼延邪以为这招声东击西必然得手,怎料老虔婆并没有上当,自己刚从背后的火里钻出,迎头便要被她砍死。
“婆婆勿伤他!”王右丞心知老婆婆早见过八寒部的这招,必然不会上当。不顾生死地跑来,举起宝刀锵然地格挡住长剑。
他没有灵力,本应要被老婆婆一剑砍死当场。奈何他手上的宝刀突然泛出一团温柔的灵力来,将老婆婆击退。
呼延邪一柄火焰弯刀立即杀到,刺穿了老婆婆丹田,将她钉在地上。
“啊!”王右丞亦不想老婆婆死,捂着肚子扑向呼延邪。
怎料呼延邪将他拽在了身后,飞花短剑立即透穿了他的胸口,鲜血喷溅了王右丞全身。
王右丞不敢相信地望去,被他刚才砍成两半的金毛尸体,单手做着掷剑的动作又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老婆婆、呼延大哥......”他喃喃地喊着两人。
呼延邪朗声大笑,从身体里拔出短剑递给王右丞,“小哥,记住我说的,生死有命,以后切不可心慈手软!”
那边老婆婆恢复了神智,喉咙里沙哑地说着话:“右丞......”
王右丞立即奔到她身边,满眼泪水地抱着她道:“婆婆,弟子在此。”
老婆婆摇摇头:“你我永无师徒之份。”旋即从腰包里掏出一包药来,“你和这个妖邪之人各自吃了,这些伤便不会要了你们的命。”
她又说:“这只是报了他救你一命的恩情。从此你与他不要再来往,你要答应婆婆!”
王右丞有些为难,仍咬咬牙点了点头。
老婆婆附在他耳边说:“想不到你如此有出息,不过短短一天,剑法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说罢她指着圆瓜小子的尸体说:“他是我招在身边灵力微不足道的小子,虽不成气候,但心地很好。他死了,我也要死了。北极岛的师门只知道我招了一个孩子在身边,不知道他是谁。你从今天起就是他了,婆婆最后送你一个进北极岛的机缘,不枉费了你的天赋。但你要记住,将来无论修为高低,一定要一个正派的人。”
王右丞脸上眼泪和血混在了一起,痛哭不止。
老婆婆指着树上戴面具的女人说,“她不会杀你,若杀你早就动手了。这邪道小子在林里感知不到她的灵力,是因为整个林子都在她的灵力包围里。她是实实在在已到元婴级的高手。”
王右丞惊骇地望了一眼那个女人,又听老婆婆说:“我在被他们夺去神智之时,听见他们在此的目的起初是截杀我和那个女灵童,但他们在我和徒儿的记忆里看到了你的样子和你的宝刀,便把矛头对准了你。这一切跟北极岛内一个女人有关,你对这个女人干系重大。按理说杀了你便一切都结束了,但你的出现对他们似乎也是不可思议的。终归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罢了,还有......有......我在林子里......看......看到了另外一个跟你......跟你很像的人。你.....你以后要好自为之。”说罢闭眼而死。
王右丞伏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树上戴面具的女人拍拍手,嘻嘻嘻地笑起来,俨然很是开心。
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按在了她肩膀上,有人在阴暗处说:“这小子考察完了,那把刀也出鞘了。任务结束,主人命我们回去。”
女人不甘地“啧啧”两声,指着王右丞比划了一下。
阴暗处的人说:“放心,北极岛不会相信他们的话。他的剑法很诡异,你回去再琢磨。”
二人说完便凭空消失了,只留下奄奄一息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