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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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家大院这时候也没消停。

    猍歹嚎在屋里不住地骂三结巴:“盎,你就作吧!作吧!早晚把脑袋作没了!”

    “盎,我说呀,别管他了,睡觉吧!”龚乐氏劝说他,“自打有了枪,这三结巴跟变了个人似的,可咋整呀!咱管不了!”

    “唵?不管?不管他,会出人命的!”然后皱着眉头低声和老婆说,“你不知道呀,这王瞎子是跑江湖的,江湖上朋友多。他要死了,人家不来寻仇呀,才怪呢!要是寻仇,账不都记咱俩头上?他三结巴跑了,咱们俩可往哪跑呀?!”

    三结巴听猍歹嚎骂声不断,也听得絮烦了,就出来到厢房那,看灯笼杆上的王瞎子。

    这时候,院外有人叫他:“盎,三哥,三哥!”

    三结巴眯着眼趴门缝儿一撒嘛,哦,原来是顺溜猴,就板着脸问:“盎,三,三,三——更半夜的,你,你,你——跑来,想,想,想——嘎哈?”

    “盎,三哥呀,我这弄了点狗肉,还有一坛子津生泰烧酒,咱俩喝两盅?”

    顺溜猴抱着一坛子酒,拎着点狗肉在门外等着。

    “唵?你,你,你——想整啥?幺,幺,幺——蛾子?你,你,你——顺溜猴,的,的,的——酒,咱,咱,咱——可不敢喝!”

    三结巴转身要走。

    “盎,三哥呀,你现在是大西沟川的红人呀!我琢磨吧,你肯定能发达。要是你明个儿能当个队长啥的,也拉兄弟我一把呀,能弄个差事干干!你看中不?求你了!求你了!”

    顺溜猴赶紧施展溜须拍马的本事。

    “唵?你,你,你——也想,加,加,加——入,护,护,护——乡队?”三结巴转身问。

    “是呀,这年头,有枪就是爷呀!三哥呀,咱们毕竟是牌友不是?以前叽叽咯咯(争吵或矛盾)的事儿,咱们从这烧酒里找,你看行不?”顺溜猴急赤白脸地说。

    “不,不,不——行!”三结巴打开大门,看着顺溜猴。

    “盎,三哥呀,你看,咋就不行呢?”顺溜猴心里有点凉了。

    “你,你,你——还得,给,给,给——我拿,五,五,五——斤小米子!少,少,少——一两,也,也,也——不行!”三结巴说。

    顺溜猴一听,心中大喜,忙说:“盎,五斤小米?五斤就五斤!行!行!明儿个送过来!咱们先喝酒!喝酒!”

    顺溜猴说着从门口里挤进来,径直来到东厢房里,让那两个护乡队员搬来张桌子,把狗肉和烧酒摆好。

    三结巴到厨房里找来四个大碗,还有些咸菜疙瘩,四个人就喝上了。

    这三结巴喝口津生泰烧锅,咂摸咂摸嘴,放下碗,拿了块狗肉啃着。

    “盎,三哥呀,咋样?还是津生泰烧酒好喝吧?”顺溜猴给三结巴又倒上点,“这津生泰烧酒啊,以后可就成了缺儿了,幸亏我家还存了两坛子。”

    三结巴瞪了一眼顺溜猴:“盎,就,就,就——他妈你,机,机,机——灵鬼!会,会会——见——风使舵!”

    “哈哈哈,这不还是托三哥的福嘛!往后,往后我可就给你当跟班的了!?”顺溜猴顺杆爬。

    三结巴也不回话,招呼其他俩队员一起喝酒。

    不过他一点也没放松警惕,还不时来到窗前,隔着窗户捅开窗户纸,看一下灯笼杆上的王瞎子,然后接着喝。

    弘道和侯文武把脸用块手巾蒙上,从龚家大院的院墙上跳进来,悄悄摸到灯笼杆下。

    看一眼东厢房喝得正酣。

    俩人赶紧把灯笼杆上的王瞎子放下来,解开绳索。

    侯文武背起他刚要走,突然发现有个人拿着个家伙站在眼前。

    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猍歹嚎。

    侯文武吓得一哆嗦。

    这下完了,救不了王瞎子,还被人发现了!

    可此时,就见猍歹嚎示意他不要吱声,低声说:“盎,你们背着他快走,走大门!我呢,把这个,挂灯笼杆上,以防三结巴疑心。”

    弘道和侯文武俩人疑惑地开了大门,回头看了看赖歹嚎。

    见赖歹嚎把一个东西挂到灯笼杆上。

    俩人也顾不得太多,转身出了大门,见侯明理正坐在马车上,在门前小广场上等待接应。

    侯明理见俩人出来,赶紧把马车赶了过来。

    俩人也不说话,把王瞎子放上马车。

    侯明理一扬鞭子,出了营子。

    一声鸡鸣,把三结巴惊醒。

    他扑啦一下站起来,睁眼看看天已拔哨子了。

    他揉了揉眼睛,看一眼顺溜猴和俩护乡队员趴在桌子上打鼾。

    突然想到了王瞎子,赶紧来到窗前,透过破了窟窿的窗户纸向灯笼杆那儿看了看,见上面还挂着个“人”,心才踏实。

    他又返回到桌子旁,趴桌子上睡着了。

    三结巴再醒来的时候,是被窗外的人吵醒的。

    他还纳闷,窗外吵吵个啥。

    他伸了个懒腰,推门出来,见好多人站在龚家大院的大墙上看热闹,人们指着灯笼杆,比比划划——

    “盎,昨个儿我亲眼看见吊上去的,人都打蔫了!现在看,咋变成了……”

    “唵?这王瞎子是孙猴子吗?会七十二变?”

    “哈哈,这回三结巴可把人得罪大了,这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吗?”

    ……

    三结巴随着大伙儿指点的方向看向灯笼杆,只见灯笼杆上挂着个东西,像人又不像人!

    他突然一激灵,赶紧到灯笼杆下把那东西放下来,原来是一个木犁杖裹了个麻袋片子。

    王瞎子哪去了?王瞎子?三结巴跑到大门口,看看大门插着门闩。

    他返回东厢房,把顺溜猴和俩护乡队员踹醒:“盎,快,快,快——起来!王,王,王——瞎子呢?王,王,王——瞎子——”

    三个人五迷三道地醒来,惊恐地说:“盎,在,在灯笼杆上呀!”

    仨人爬起来跑到灯笼杆下,看着那裹着麻袋片子的木犁杖,呆了!

    “盎,这,这——”顺溜猴说,“咋会这样呀?王瞎子变成犁杖了?”

    三结巴上前抓住顺溜猴的脖领子:“盎,是,是,是——不是,你,你,你——放跑的?”

    “盎,三哥呀,冤枉呀!我没离开你身边呀,咱们不是一起喝酒了吗?”顺溜猴对俩队员说,“哥俩,你们可是看到的,酒都下你们肚子里了,可没进狗肚子呀。”

    “盎,是,是,顺溜哥没离开!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呀。”俩队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