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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马车飞速驶来,停在了李维正的府门前,马车里士,白发苍苍,带着两名药童,早等候在府门前的顾俊连忙替他拿了药箱,将他带进了大门。
“我表哥骑马不小心摔断了手臂,不知要不要紧?”
“若只是摔断手臂问题不大,我就怕伤了筋脉,那可就麻烦了。”老医士说话很慢,看得出他来看病并不心甘情愿,给锦衣卫千户看病,他心中实在是有些忐忑不安,可已经来了,他也没有办法了,只得叹口气道:“先看看再说吧!“
顾俊把医士带到内宅,顾英和倩倩已经焦急地等在门口了,见医士来了,她们连忙把他带进李维正的房间,房间里光线昏暗,李维正躺在床榻上,并放下了厚厚的帐帘,他还醒着,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进屋,便知道是大家把医士请来了,他声音低微地问道:“倩倩,可是医士请来了?”
“是!大哥的胳膊还疼吗?”倩倩把帐帘拉开,关切地问道。
“还好,只是人多,我的头有点疼。”
后面的顾英姐弟和管家等人听了,都连忙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倩倩一人,李维正见大家都下去了,气息微弱地一笑,问医士道:“请问老医士贵姓?”
“在下王炳德,行医三十年了。”
“多谢王医士连夜赶来,我不小心摔断了胳膊,请医士要看仔细了。”
“断臂不是什么大问题,请千户大人放心,我见得多了。”王医士打开药箱,取出了一对夹板和几副药膏,又回头对倩倩道:“姑娘请给我打一盆清水来,不用多,但一定要干净,敷药时需要用。”
倩倩答应一声。连忙去了。她刚走。李维正目光微凝。森然对医士道:“你行医三十年。想必你还想平安养老。你地儿女也还要继续做下去。所以我告诉你。我地手臂如果不是骨折了。肯定就是骨裂了。总之问题很严重。症把准了。我会重金酬谢。否则。我就杀你全家。你明白吗?”
**裸地威胁让王医士大汗淋漓。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麻烦事了。他连忙低声道:“千户大人放心。我也什么也不会说。明天我正好有个扬州地病人。我今晚会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李维正便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这时。倩倩已经端了一盆水进来了。王医士不敢多嘴。他取下李维正胳膊上亲随们临时捆绑地夹板。又用剪刀剪开李维正地袖管和衣领。露出了他地左臂和上身。倩倩虽然有些害羞。但她担心大哥地伤情。而且还需要她帮忙。她始终没有离开。
王医士见上臂有点红肿。便轻轻地按了一按。李维正眉头一皱。倒吸了口冷气。
“大人。疼吗?”
“嗯!很疼。”
王医士叹了口气道:“果然很严重。”
倩倩更担心了,她忧心地问道:“老医士,请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估计是骨裂了,不过还好,没有伤到筋脉,骨头长好就没事了。”
王医士用清水洗了手臂,又用药膏涂上,用纱布包紧了,再夹板将胳膊固定住,倩倩在一旁帮忙,忙碌了半天才结束,王医士已是满头大汗了。
做完后,他起身对倩倩叮嘱道:“夹板固定了就暂时不能碰着,过几天我再让徒弟来帮他换药。”
李维正躺在床上道:“倩倩,替我送王医士,再给他封一百两银子的诊金。”
“我不能要!”王医士吓得连忙摆手,锦衣卫的钱他怎么敢要,“大人,你的伤臂其实不值这么多钱,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的伤很严重,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不能收钱,我走了。”
他拎着药箱象兔子般地飞跑出去,就仿佛年轻了三十岁一样,走远了还听他的声音传来,“千户大人放心,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给你看过病。”
倩倩惑地望着李维正,她不明白医士怎么反应这样激烈,李维正笑着一耸肩,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明白。
李维正驯马摔伤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锦衣卫,冷千秋特地向指挥使大人请罪,这是他的过失,更惹来无数的议论之声,有地人遗憾、有的人窃喜、更多的人暗自摇头,感叹李维正时运不济,李维正也派亲随送来请假信,向指挥使大人请假半个月养伤,蒋反复询问冷千秋,确认李维正是真的受伤,便批准了假,派人给他送去滋补品,并命两个副千户赵岳和费廷安暂时轮流代替李维正批阅每天的情报,三所的拉练也向后推迟了半个月。
中午休息时分,吕思远端着一杯茶,悠悠闲闲地来到了南镇抚使王翰的房内,找他下一盘棋,锦衣卫的高官大都出身军旅,文官极少,整个锦衣卫的署衙中只有南北镇抚使和吕思远三人,三人中午无事时也常在一起下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王翰见吕思远到来,当然是心知肚明,连忙将棋取出来,两人就坐在院子里厮杀起来,吕思远落了一子,不紧不慢地道:“你今晚去看看
他是否真地受伤?”
王翰也回应一子,不露声色道:“我上午已问过冷千户的亲随,他们都亲眼目睹,应该假了。”
吕思远拈起一子凝神思索,他也知道李维正不可能在一天内买通冷千秋,所以他摔伤之事必然是真,可如果说他不是预先策划,这也实在有点太巧了,令他着实有些虑,从李维正在武昌的表现来看,他不是一个肯认输地人,他第一天便受挫于赵岳,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积极反攻,怎么现在突然缩头了。
王翰见吕思远沉思不语,便又拈起一子微微笑道:“先生没有发现吗?他这一摔伤,赵岳便拉练不成了,我们后面所有的计划都统统落空,他请了半个月的伤假,等于是把上任向后拖延的半个月,这半个月内,他必然不会老老实实在家养伤,会想法兴起波澜,他现在唯一能依凭的就是太子,所以我们只要盯住太子,再监视住李维正,就能知道他地对策是什么了。”
吕思远点了点头,王翰说得很有道理。
东宫,太子朱标这几天旧疾又犯了,起因就是插秧时他代父皇率百官出城插秧,尽管只是做做样子,但回来后他地胃痛便发作了,以至于第二天早朝都没有参加,后来得知父皇竟在早朝上将李维正封为锦衣卫千户,着实令他大出意外,他一直认为俞平死后的侍卫长位置是最适合李维正,既能成为自己的最心腹,又不会和方孝孺等人发生冲突,他也几次向父皇提出这样地请求,却没想到父皇居然把李维正彻底拉进了锦衣卫,这就是说父皇并不想让他跟随自己。
这让朱标着实有些沮丧,李维正这个人是他在定远县发现的人才,他地表现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就在他准备大用李维正时,父皇却又釜底抽薪般的把他拉走了,如果李维正以后由此脱离了自己,对他就是一个大损失了,当然,朱标也曾考虑过让李维正成为他在锦衣卫地代表,这也是他最初的计划,可是夺信案使他看到了李维正地能力,放在锦衣卫有些可惜了,而且不容易控制,最好还是在自己的身边,成为锦衣卫的代表只是最后不得已的下策,无论如何他也要再争取一下。
此时朱标的胃疼已经停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许多,他正坐在书房内心不在焉地看书,脑海里想着怎么把李维正再拉回来。
旁边坐着他的幕僚方孝孺,方孝孺上个月正式进东宫为皇长孙朱允的教授,当然,他还同时兼职朱标的幕僚,前几天皇上在六角亭处罚晋王之事他从朱允那里听说了,而年初定远县刺杀案的幕后其实是秦王之事,朱标也告诉了他,对于以后诸王拥兵尾大不掉地焦虑,朱标一直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的建议。
方孝孺见朱标心神不宁,还以为他是为诸王坐大而担忧,便微微一笑劝慰道:“殿下不必太过于焦虑了,三纲五常乃是古礼,诸王再桀骜不驯,也强不过‘纲常’二字,依我看殿下只要恪守礼仪,不让诸王将来找到起兵的借口,然后再徐徐图之,实行远交近攻、步步为营的策略,三五年后分封之患便可平息,这是一,其实殿下多施行仁政,以得民心,得民心者方得天下,诸王起兵与民心相悖,又怎能持久,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甚至不用朝廷出兵,他们自己便会烟消云散,所以,说到底还是一个仁义问题,以仁义治天下,岂能败之。”
朱标见他兴致勃勃,便苦笑一声道:“这件事尚可从长计议,可我现在要失去人才,这才是让我焦心之事。”
“殿下说得就是那个李维正吧!”方孝孺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屑,从定远县他就对此人耿耿于怀,胸无安邦定国之策,腹无锦绣文章之才,凭一点小聪明和运气,居然混到了锦衣卫千户,不过这也样说明皇上识人,知道此人是鹰犬的命,所幸没给太子,他见朱标似乎有点念念不忘,便劝他道:“殿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若得李维正,未必是好事,我曾说过,殿下过于看重此人,会一叶遮目,会阻名望之士来投,其实殿下身边人才济济,又何少他一人,黄子澄、齐泰、暴诏、卓敬等等哪一个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说殿下担心自己武将不足,那蓝玉、傅友德、冯胜、常升、李景隆,这些都是能征惯战之将,殿下大可依托他们建立王道之业,又何必在意一鹰犬?”
朱标见他一心劝自己放弃李维正,知道他们之间矛盾难调,便笑道:“这件事我就是有心,父皇恐怕也不准了,先生不必再为此事劝我,上课地时间要到了,犬子就依仗先生多多管教了。”
方孝孺见时间确实不早,便起身告辞,待他走了,朱标又心事忡忡地拿起了书,这时,一名太监悄悄走到门口禀报道:“殿下,杨宁来了,好像有急事。”
“哦!让他进来。
”朱标放下书,坐直了身子。
片刻,杨宁匆匆走了进来,半跪行了一礼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回禀殿下,属下刚刚听到一个消息,说李维正昨天下午从马上摔下来,断了手臂。”
朱标一愣,怎么会这样?昨天可是他的第一天上任啊!他沉吟一下立刻便道:“我不好去看他,你就替我去看看他,问他有什么要求,告诉他,只要我办得到,一定会帮助他。”
说着他又取过一只长条形的锦盒递给杨宁道:“把这个给他,是我的一点心意,让他好好养伤。”
“属下这就去看他。”杨宁接过盒子,又行了一礼便匆匆要走,走到门口,朱标又叫住了他道:“你最好让李维正自己表个态,如果他还愿意跟我,那我就再向父皇要人。”
杨宁走了,朱标望着他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他似乎觉得李维正身上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不应该是这样地,他地一切自己都应该了如指掌,可现在,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杨宁离开东宫,很快便来到了位于刘军师桥的李维正地府第,这是他从锦衣卫问到的地址,自从他们在龙门所分手后,便一直没有见过面。
府第里很安静,因为李维正受伤在家休养,大家都尽量轻手轻脚,唯恐打扰他地休息,杨宁敲了一会儿门,门很快便开了一条缝,管家李福打量他一眼,便笑问道:“你找谁?”
“这里可是李千户的府第?”
“正是!”
“请替我通报一声,就说他地老友来看他。”
李福连忙歉然道:“我家大人身体不好,不能见客。”
“阿福叔,是谁啊?”后面传来了郭倩倩的声音。
“小姐,他说是老爷地一个旧友。”
杨宁并不认识倩倩,他连忙道:“我姓杨,和五哥在武昌关系很好,听说他受伤了,特来看望他。”
听到‘五哥’二字,倩倩笑了,便对李福道:“阿福叔,带这位先生到小客房稍候,我去给大哥说一声。
”
李福答应,便将杨宁请到了小客房,倩倩自去告诉李维正,不多时,她来到小客房,对杨宁笑道:“让杨先生久等了,我大哥请你到他房里去,他暂时不能动弹。”
杨宁跟随着倩倩来到了李维正的房内,一进屋便听李维正笑道:“我还当你这小子在武当山出家不肯回来了呢!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杨宁走进房,见李维正半躺在被褥上,左臂缠着厚厚地纱布,吊在胸前,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友情,杨宁心中不由一阵惭愧,便走上前歉然道:“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总没有勇气。”
李维正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笑道:“你不用解释了,我心里明白,坐下吧!”
杨宁有些局促不安地坐下,便把手中的锦盒放在李维正身旁道:“这是太子殿下给你的,是他的一点心意。”
“是什么?”李维正眼中充满了好奇。
杨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敢擅自打开。”
李维正便对倩倩使了个眼色,倩倩拾起锦盒打开了,不由‘啊!’地一声轻呼起来,盒子里放着一支须发极长的野山参,她出身官宦家庭,识得此货,这山参至少也有千年以上了,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更不用说价钱了,杨宁也认了出来,他知道这山参来历,便对李维正道:“我知道了,这是前年高丽王李瑶入朝献给皇上的三千年高丽参,因太子身体不好,皇上又转赐给了太子殿下,他居然给你了,五哥,这可真是太子殿下的恩德啊!”
李维正沉默不语,他心中也有一丝感动,从这些小事情上便可看出来,太子确实是个宅心仁厚之人,他点了点头便道:“杨宁,你替我转告太子殿下,就说他地恩情,我李维正铭记于心。”
杨宁心中也有些感慨,便对李维正道:“太子殿下确实善待下属,五哥还记得赵无忌手下那个赵大吧!听说因为武昌失利,秦王竟将他活活打死,由此再看看太子,五哥擅自毁了信件,可太子丝毫没有责怪你,反而在皇上面前把责任承担下来了,从这件小事便可看出太子仁德,这次你受伤,太子还特地叮嘱我,你若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只要他能办到,他一定会尽力去做,五哥,将心比心,太子真待你不薄啊!”
李维正沉思一会儿,便徐徐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何升我为锦衣卫千户,我也是希望能跟随太子殿下,如果他肯再去皇上那里求情,把我调入东宫,我一定会忠心于他,为他排忧解难。”
杨宁点了点头,立刻道:“太子殿下也有此意,既然你已经表态,我回去给殿下说,他说只要你还愿意跟他,他会再一次向皇上提出,调你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