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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以凉德继大统,获奉宗庙二十五载,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奈朕自幼体弱,心力不继,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
先太子吉,岐嶷颖慧,本应承嗣丕基,然不幸先朕而薨,归于五行,痛哉。
太祖、太宗创垂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贤皇子哲,年十六岁,仁孝天植,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
内大臣李罡系勋旧重臣,朕今以腹心寄托,其勉天忠尽,保翊冲主,佐理政务。
钦此!”
江哲醒来之后,听到的便是这篇大行皇帝遗诏,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所以虽然遗诏已经宣读完毕,他还是处于茫然状态。但是在场的其他诸皇子已经齐声俯身叩头称道:“臣等谨遵先帝遗命!”
张尽忠肚子里的墨水没有几两,这篇遗诏听的他也是满脸茫然,见皇子们叩头,也只好跟着把头往下磕,口中有样学样地称臣。但是对于为什么遗诏里有李罡的名字他还是很有疑问的。
虽然两个人都在茫然,但是刚刚继承了大唐朝皇位的江哲茫然的理由要来的更为充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大唐朝的人,他只是一个喜欢历史,并在各大网站论坛上发表自己的歪理学说的一名普通的大学生而已。
“穿越了?”网络小说江哲也没少看,对这种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可自己这穿越算哪门子事啊?也没被闪电劈,也没从悬崖上坠落,只不过是安安稳稳地上床睡觉,醒来就跑到这么个时空来了,而且从自己所继承的宿主的记忆来看,自己现在的名字还是叫江哲,但是身份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然作为穿越小说的忠实阅读者,江哲可以相对平静的接受穿越这种事实,但是情感上的沮丧与崩溃,却仍然无可避免。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事实,不仅意味着自己从此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可能再见自己的亲人、爱人、友人,不可能再过上自己习惯已久的生活,也意味着自己需要面对全新的生活挑战,自己需要在一个陌生的社会生存下来,并且很可能不知道意义何在。
最令江哲接受不了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大唐朝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从众人的衣着和宫殿内的陈设看起来像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个唐朝,但是众所周知唐朝的皇帝姓李而不是姓江,都城在长安和洛阳而不是金陵,还有这官名也完全对不上。
从宿主的记忆中,江哲可以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时空,在大唐朝之前都和自己所熟悉的历史一模一样,但是从现在的这个大唐朝建立便是一段自己完全陌生的历史了。
江哲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咒骂起全能的神来,“招呼都不打就让我穿了,就不说什么了。穿就穿,可你好歹也让我穿到个自己熟悉的朝代去啊,那样我说不定还能凭借着自己历史方面的知识奋斗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这倒好,直接给我玩了个架空,我是枪也不会造,炮也不会造的,让我玩什么啊?”
江哲愣在地上出神,其他人也不敢起来啊。李罡暗暗撇嘴,这位爷木讷的有点儿过了头了。但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诸皇子和张尽忠都乖乖地奉诏称臣,于是上前扶起江哲说道:“太子殿下节哀,先帝御体尚未入梓奉安,诸多事情尚需殿下主持呢。”
江哲坐上赵能搬过来的椅子上之后心中仍是一片迷乱混沌,可好歹算是搞明白目前自己的身份了。说实话,之前江哲也曾梦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做皇帝,但如今真的要统治一个王朝了,脑子里却又是一团浆糊,不知道从何做起。
江哲并没有因为穿越成皇储而得意忘形,因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马上要统治的这个国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边关上正有强敌入侵,形势不容乐观,朝廷内部的情况估计也好不了。
看了看眼前的一文一武两个大臣,江哲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这二人毫无疑问便是朝中百官的首领了。张尽忠是个武将,能不能打仗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政治白痴;至于李罡,是忠是奸还不好说,但是十足十的一个权臣啊,就拿今晚这个局面来说,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老狐狸在假传圣旨。不过也亏了这样,自己才能坐上皇位。”
江哲一直是个冷静的人,现在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冲昏头脑,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皇位并不好坐。张李二人政治才能的悬殊,说明了朝中势力也必然存在着不平衡,很大的可能是李罡独霸朝政的局面。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自己这个皇帝也就只是一个傀儡。
江哲并不想做傀儡,事实上没人愿意做傀儡,所以江哲就只能选择一条相对较为艰苦的路,做一位自己能够当家作主的皇帝。
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诸位“兄弟”和太尉张尽忠,江哲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都累了一夜了,起来说话。”
“谢太子殿下。”
江哲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又已经决定不做傀儡,便对太子殿下这个称呼感到不满意了。老皇帝已经死了,自己既然是皇储就应该立刻即位,干嘛还非要等到二十七天孝满之后才能登基啊?再说了,死了的皇帝也不是自己的真爹啊,自己也没必要给他守孝啊。更何况,还可以抓住机会试一试在场众人对自己的态度。
望了一眼李罡和张尽忠,江哲故作深沉地说道:“朕骤逢大变,哀恸难当,诸事还需二位卿家多多协助才是。”
张尽忠没听出来,李罡可不傻,心道:“这位爷牛啊,憋了半天没出声,出声就称朕,您登基了吗?而且自己作的遗诏里明明已经确定了自己辅政大臣的地位,可江哲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张尽忠的地位提到跟自己一般高了。”
可李罡也明白这些话,一句也不能拿出来说,遗诏都已经读过了,在场的都知道是江哲继承了皇位,而且所幸的是大家也都认可了这个结果,如果这时再在这些小事情上跟江哲较真,一旦争执起来,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想到这儿,李罡索性也改了称呼说道:“皇上但请放心。先帝不以臣卑鄙,以腹心寄托,臣定当竭忠尽智辅佐政务,以赤诚仰报先帝大恩。”
李罡这几句听起来好听,但其实也是暗藏机锋的。他既向江哲表明了自己支持的态度,又声明自己是在报先帝的大恩,同时也暗示了江哲应该也感激自己的恩情才是。
张尽忠在旁边本也想跟着说两句,可转念一想这颂圣并非自己强项,万一说的不好,得罪了新皇上,还不如不说呢。所以咂了咂嘴皮子,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江哲默默地将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已是有了进一步的判断。张尽忠虽然拙于言辞,但是并没有反对自己的心思,自己得帮帮他,让他能够进一步和李罡抗衡,也方便自己今后行事;李罡嘴上虽说的漂亮,但事实如何却谁也不知道,而且从他反应那么迅速来看,此人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权臣,他是真有水平的人,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此人绝对不能动。
所以江哲也很虚伪地说道:“爱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也很放心。依爱卿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李罡见江哲求教自己,心里还是感到了那么一丝甜意,躬身说道:“大行皇帝骤崩,朝局的稳定乃是眼下之根本。依臣之见,先将大行皇帝遗体安放紫宸殿,待天亮之后,先向文武百官宣读大行皇帝的遗诏,再由礼部主持拟定丧仪,皇上以为如何?”
江哲点点头说道:“爱卿所虑极是。速将先皇的遗体移奉紫宸殿。”
新皇发话,谁敢不听啊?太监们立刻开锅水般忙碌起来。
江哲略待了一会儿又说道:“朕看也不用等到天亮再去叫百官。张爱卿。”
张尽忠忙躬身道:“臣在。”
“你速去传旨,命六部九卿及在京衙门主官进朝待旨。”
“臣遵旨。”张尽忠躬身而退。
李罡眉头不由地一紧,现在出去传旨是个极好的拉拢群臣的机会,江哲安排张尽忠去而不让自己去,是有心呢还是无意呢?
待张尽忠走后,江哲又道:“李爱卿辛苦了一晚上了。但是朕还不能放你回去休息,你学识渊博,留在这帮着朕把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定出来,另外朕的年号和即位诏书也要仰仗爱卿。”
李罡眉头不由地又皱紧了一分,皇上如此着急上火地要将先皇的谥号庙号定下来,是真的着急,还是故意拖住自己呢?
“李爱卿可是腹中词穷?为何紧皱眉头?”江哲适时地追问了一句。
李罡也是正牌子进士出身,这些纸面文章难不倒他,略一沉思,便有了腹稿,说道:“先大行皇帝天表奇伟、性度恢宏,敦敏聪明,逊志覃思,好古敏求,天章睿发、烛照如神——依臣之见谥文可定为‘受天隆运至诚先觉崇文经武恭俭宽裕大孝至诚’,不知皇上和诸位王爷以为如何?”
虽然大家都知道死了的皇帝在位二十五年碌碌无为,但这些官样颂圣文章却是不可少的,大家能有什么意见?所以诸皇子都是齐声附和说好。江哲也很佩服李罡这方面的学问,点点头说道:“朕也觉得不错。至于庙号和谥号,朕觉得就是穆宗仁皇帝好了。”
“德政应和曰穆,惠爱溥洽曰仁。圣学渊博,非臣所能仰副万一。”李罡顺势捧了一把江哲。
江哲对于谥法其实只是一知半解,不想自己随口一说李罡就能引经据典予以恭维,佩服之余,对于皇帝这个位置的认识更又上了一层,不自觉地腰背又直上了几分,说道:“朕其实真没想到皇考会将这副千斤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但朕既然坐上了这张龙椅,则必当效法我朝太祖太宗,开创一番乾坤伟业,据此朕的年号就定为‘乾伟’。”
“诸位也当以事朕皇考之心事朕,佐朕治理天下,致我大唐朝于极盛之世,朕也必不负尔等。这样,在场诸王皆赏双俸。”说罢目视李罡,略一沉吟又道:“李罡原职不变,赏世袭一等伯爵。太尉张尽忠赏世袭侯爵。”
在场的哪个是没眼力劲的?闻语纷纷跪倒,山呼道:“乾伟皇帝万岁,万万岁。”
本来江哲在说完刚才那段话后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并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爵位是否就是自己所熟悉的“王、公、侯、伯、子、男”,刚刚那是说顺了嘴,可现在见众人谢恩,想来是被自己蒙对了,当下偷偷地擦了擦冷汗。
李罡嘴上喊的响亮,心里却不由泛起了丝丝凉意。这位新皇帝不简单啊,嘴上说着让自己定大行皇帝的谥号庙号和他的年号,看起来对自己很是依仗。可结果呢?自己只作了个谥文,其他的这位新主子全包圆了,还顺带拉拢了在场的诸王和张尽忠。
这还是那位以木讷出名的无能王爷吗?自己的眼力还是不够毒啊,这主子不好伺候,看来回去之后还得早作打算为妙。他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个江哲根本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江哲,而是从他所不清楚的时空穿越过来的一位现代潮人。
李罡还在心里默默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江哲已是渐渐地适应了皇帝身份,又说话了,“天快亮了。李爱卿,你来拟旨。”
“是。”李罡下意识地应道。
江哲清了清嗓子说道:“皇考和先太子骤然离世,朕很悲伤,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且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朕如因居丧,荒怠政务,不但是适背了皇考托付深意,反而成了不肖之子。因而朕决定自即日起就开始如常理事。”
李罡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江哲的意思?这位新主子根本就不打算再等二十七天,他是想现在就登基。有心出言劝阻,可江哲的理由又说的很冠冕堂皇,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只好笔走龙蛇将这位新主子上台的第一份诏书挥洒成文。
江哲接过墨汁淋漓的草稿,看到上面写着:“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入奉宗祧。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明年为乾伟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李罡的笔杆子还是比较厉害的,无论是前面的传位诏书还是这份登基诏书都写的是花团锦簇,江哲也甚是满意,但还是拾起笔来,将“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一句划了去,然后点点头说道:“很好。即刻誊清用印,待诸臣工来到即行宣布。”
江哲这简简单单地一个动作,却让李罡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江哲这一举动既表明了他不想一切都照原来的样子过,又体现了一位英明君主的决绝——他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将那句划去了。当然也很清楚地表明了他是看的懂这篇诏书的,可李罡所了解的江哲却是个不爱读书的纨绔子弟。种种这些,怎么能不让李罡这位宦海老吏生忌?
这时天际边已露出鱼肚白来,江哲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夜下来诸位也都累透了,但是天马上就亮了,又有许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做。朕看你们也不用再劳累回去,就在宫门外的侍卫住处歇一歇。”
江哲这么做,其实是等于在正式登基之前将在场的诸位给软禁了。李罡这只老狐狸怎么会琢磨不透,但是皇上打的是体恤臣下的旗号,做臣下的又怎好不领情?所以尽管心里已经把江哲列为重点防范的对象,表面还得磕头谢恩。
待众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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