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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死军形成局部突破之后,迅速开辟出一块说不上大小的突破口,在轻易击退当面敌人之后,并没有在瞬间形成更大的联合性撕扯,反而遇到更大阻力。
面对赴死军最初的突破,临时征召的旗人确实是在飞速后退,同时也把后面的精锐战兵给阻隔住了。但是在清军黑甲督战队和赴死军的双重挤压之下,这些虽然接受过军事训练也上过战场的旗人远没有真正的八旗战兵精锐,很快就被冲散,这也为后面的八旗战兵腾开空间。
八旗精锐数量不是很多,战斗力也和赴死军在伯仲之间,但是战斗意志之顽强远不是刚才的旗人所能够比肩。
尤其是在子墙的掩护之下,悍勇的八旗战兵和同样悍勇的赴死军展开面对面的贴身肉搏……
城头上的少量突破立刻就吸引了双方很大程度的关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用不着命令,双方都是尽其所能的为这一带提供火力支援。
箭矢炮石以难以想像的密集程度笼罩前后所用,双方的目的完全一致:截断敌人的后续增援力量……
战斗的惨烈程度已无法想象。
东边的日头升起来还不到两杆子高低,暖暖的阳光斜斜泼洒下来,映衬着殷红赤艳的鲜血……
呐喊之声和凄厉惨叫已经难以分辨的清楚。
如叉子这般的长武器本应该是沉重浑厚,却锋锐如刀一般猛捅猛刺,而鞑子的大刀也本应该是凌厉如锋,却如大斧重锤一般猛砸猛击……
重头刀最多就是硬劈硬砍。往往能将人体直接剁为两段。而叉子则丝毫不做任何闪避和格挡。以同样地致命动作做出攻击。当重头刀连肩带肋划破肌肤砍断骨头地时候。尖锐地叉子往往也能在同一时刻贯穿胸膛……
在战斗力基本相当地时候。赴死军护卫支撑地战术明显要更有效率。但是在如此狭窄地带地动转不便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这个优势。
两个民族都拿出了最精锐地部分。在这个狭小地地带如野兽一般撕咬搏杀。即使是受到致命地伤害。依旧要死死抱住敌人翻滚战斗。手指和牙齿都已经成为武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抱着敌人跌落下去……
根本就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重头刀已经闪过。人头随之飞起。颈项中洁白如玉地脊骨在瞬间就被鲜血染红。受心脏强力泵射而出地动脉血如强劲地喷泉一般……
“去死!”
叉子捅进胸膛。带着巨大地惯性和推理抵着敌人后退……
对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大战的赴死军上下来说,就是不用看也知道城头这个狭小的突破口正在进行何等惨烈的厮杀,也知道同袍正浴血死拼,在这个宽大的不像话的正面上,几乎有三分之一的远程力量都集中在这里。漫天地箭矢如乌云一般,连阳光都显得暗淡许多,作为第一营的营官,这是四火所亲身经历的最惨烈的一战。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友从高大的城头落下,真真的是要疯了,单手举起手中叉子大吼:“大帅亲卫,随我上!”
四火虽然极力的想做一个合格的营官,这时候还是抛弃了一个高级军官地最基本守则,狂叫一声提着叉子就开始爬云梯。
虽然现在已经不大需要高级军官的指挥,四火这么做还是欠了很多火候,因为从骨子里来说,他更多的还是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军官。
本以为突破口打开之后就是势如破竹的进展,想不到会遇见如此顽强的抵抗,程子栋也真是恼了脸面:“传令庚字营,我地弟兄就是死也要死在城头,不计损失不计代价,都给我填上去……”
无论什么样的指挥官,对于自己地本部人马总是会有一种和自然的关照。庚字营,程子栋地本部亲军,已经接到了程子栋的催战命令,这种命令更象是让庚字营先去送死……
庚字营,勇猛不及两个先锋营,顽强也比不上李四直属地两个营头,在赴死军算是比较普通的一个营头。尤其是在淮扬大战中损失最大,有一半都是补充进来的新兵,总体实力已经下降到天干十营中的最末一位。但是这个营也有其他各营所没有的辉煌,前任老营官战死扬州,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谁也不能说庚字营是软蛋。尤其是这个营中先后出现过两个重要人物,也不是其他各营所能够比拟的。
七杀营的前任营官鲁识字,就本是庚字营出身,这个鲁识字的辉煌曾经也是庚字营弟兄的骄傲。
“鲁识字?嘿嘿,以前还是我手下的兵哩,总算有那么一点儿出现。”说起这话的时候,庚字营的弟兄都能把胸脯子挺起半天高。
虽然鲁识字这个家伙背叛了大帅,可谁也不能说这个混蛋是软柿子,打起仗来也是一条硬汉。以前的都过去了,是是非非也不必再提。现在中路军的最高指挥程子栋,原本也是个庚字营中不大不小的一个队官,现在被大帅器重,成了独挡一面的人物。尤其是攻克北都这种注定要被后世子孙敬仰几百年的大事,指挥官就是庚字营出身,怎不叫人提气?
对于中路军来说,庚字营就相当于大帅的亲卫本部人马,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把这一百多斤撂在城头,也不能坠了庚字营的威名。
最后一战了,是好钢就得用在刀刃儿上,这个时候不用庚字营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拼了。
鞑子就是再顽强,也的爹娘生的血肉之躯,还能抵挡几时?赴死军百胜金身,就是说下个大天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毁了。
“上!”
庚字营的队官劈手就把肩窝里的箭矢给硬拽了出来,卡在甲冑之中入肉两寸多的箭矢还带下好大一块皮肉,土黄色地军装被鲜血浸染,如好雨浇灌过的肥田那种颜色……
城内。
关二爷单手持刀,攥住脑后的辫子使劲一抹,刀锋过处,细小的辫已经削下,几寸长的头立刻散乱。关二爷把刀子往腰里一掖,慷慨言道:“旁的也不说了,一切但凭赵营官差遣。”
赵启峰站在阶上,面前是一百一十四名敢死之士。这些当中有和赵启峰一样精壮的汉子,也有一身素衣地女子,更有几名还没有成年的半大孩子。
无论男女,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一个个面色如铁肃然而立。
“传大帅命令。”
这些人才是赴死军中的绝对精锐,才是彻底贯彻了赴死军战斗思想地经营。无论是七杀营还是锄奸团,单列任何一个出来,都是让天下闻之色变的名号,今天联合起来,就是要执行忠诚伯本人亲自制定的割喉掏心战术。
七杀营和
只对李四本人负责,除此之外,不受任何人和任何。虽然是在赴死军的建置之内,却是跃过这个赴死军直接接受李四本人的命令。
这才是李四真正直属的力量,这才是让天下人畏惧颤抖地恐怖。
作为鲁识字的继任,赵启峰说话不带一丝情感:“此次行动为大帅亲自制定,大帅有言,次战不计生死不择手段,誓要一举击杀鞑子的核心脑。诸位都是大帅一手调教的,大帅说咱们才是他真正的精英。你我等人的名字也只有死了之后才能被别人知道,很可能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
赵启峰看看下边的男男女女:“但是大帅记的你们,大帅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地名字和来历,这比整个天下还要重要……”
在场的这些人,做过什么,付出了什么样的牺牲,只要大帅知道,这就可以了。至于别人,都不重要,甚至没有让别人知道的必要。
“诸位与我一样,都是再也没有亲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地咱们,只有大帅知道。”赵启峰语气变的极是沉重:“大帅手里有你们地最后遗言,如果诸位死了,不管咱们的遗言是什么,不管咱们还有什么样为曾完成地心愿,大帅都会替咱们做到。大帅已经许了诸位五百年的血食供奉,并且允诺,咱们每阵亡一人,大帅就在城破之时对着鞑子地人群轰击一炮。诸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无。”
众人不约而同的说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字眼儿,因为大帅会料理好他们身后所有的一切。
关二爷毕竟是归属于情况口子,本不应该参与到这种战斗中,可他对宫里头的情形知道的最多,而且好几个内应都是他单线联络,必须参与进来。虽然还算有点儿身手,可这样的特战以前想到没有想过。也知道此一战是九死一生,心头也闪过了家中地窖里那个黄脸婆和女儿的身影,心里似乎软了一下,还是跟着说道:“没有了。
”
“好,斩特战,开始。”
三枚钻天猴升上高空,伴随着三声凄厉的炸响,斩行动已经开始。周遭的人们还在纳闷儿呢,这不年不节的,又是哪家的娃娃在燃放爆绣?
日头升的还不算很高,但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天气。高殿巨阙的影子显得更加悠长,前前后后都的闷头四下游走的宫人,一个个抱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儿,神色都是不善。
赴死军已经攻上城墙了,虽然八旗战兵还在依托子墙抵抗着,可谁还能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了?兵力在那里摆着,就是孙武再世逐个重生也只能徒呼奈何。更何况赴死军不败的神话已经深入人心,从生擒皇太极到阵斩多铎,一直到现在的强攻京城,赴死军好像就是八旗的克星一样,要说不怕纯粹就胡扯了。
虽然已经算是比较热了,可慈宁宫大佛堂里还挂着厚厚的毡帘子,宽大的佛堂愈显得空旷昏暗,皇太后给堂上供奉着的金身佛像磕了几个头,还念了几段经文,然后有条有理的出一道道命令。
太后的沉稳在很大程度上给众人一个安心地作用,早间还专门把福临小皇帝叫过来慈训几句呢,至于说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宫里头的印玺、封册、冠冕、图册都收拾好了?”皇太后还是在佛像前的黄垫子上跪着,双手合十的念着佛,脸色平静如水,丝毫也不见慌乱之态。
赴死军攻打、上城等等军情都是随时报给太后,太后也总是很淡然的说一句“知道了”而已,仿佛不大在意外面杀的天昏地暗的战斗,似乎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禀太后,印玺、冠冕等物昨日午夜就已经北运了。”
自从赴死军前锋出现在京城之下地那一刻起,宫里就已经开始把重要的物件儿装车起运,或许是太后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吧,这样地事情已经问过两次了。
“太庙中的……”
“回太后,正在装车,再用不了一个时辰,也就可以开始北运。”
皇太后微微嗯了一声,这才想起刚才已经问过这个了。
难道真的是慌了乱了?
是不是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也只有这样女人自己清楚。
当年的八旗兵刚刚进入京城的时候,闻风来拜的官员都能把队伍排到宫门之外,一个个恨不得把脸都贴在多尔衮地靴子上。
可是现在,今天的朝会只有十一个官员,其中还有五个是汉臣。这份惶和凄凉就不必活了,这些个满汉大臣都装模作样或真或假的恸哭失声,把大殿上的朝会弄的象是出殡下葬一样。皇太后还是温言说了几句“国之干成社稷重臣之类”的勉励之言,然后就匆匆下殿。
鳌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几次三番的要带着小皇帝和皇太后离开这个已经危如累卵的京城,言辞之恳切简直就声泪俱下。可皇太后信不过他,如此情形之下,就是再忠诚地臣子也不能无保留的信赖。
对于任何外人,孝庄最多就是有七分信赖,绝对不会把真心全部抛洒在对方身上。
这种局势之下,谁知道鳌拜是怎么想的?就算他不会把孝庄母子交给赴死军换取点什么,可皇帝交给他之后,还不就是他的傀儡?这种事情孝庄比任何都思虑的更加周全。
所以只要鳌拜和他地手下护送运输诸如印玺、封册这般的重要物件儿,至于人,绝对不会交给他地。
“传卓礼可图亲王。”孝庄还是面无表情。
吴克善早就等候在外面,这次召见也是早就是安排好的。如此地大局之下,京城的陷落已是板上钉钉,小皇帝和皇太后肯定也要撤退地。在八旗战兵损失殆尽的情况下,护送太后和皇帝的任务只有科尔沁的蒙古骑兵来完成。
就算是八旗战兵还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个任务,太后依旧会使用蒙古骑兵。原因和简单,现在的大清国太后已经信不过满洲人,太后和皇帝安全只能有至亲至近又有紧密血缘关系的人来完成。
撤退到宣化以北或干脆是察哈尔,然后继续北退到蒙古人的地盘儿,最重要的就是可靠和速度。作为孝庄的亲哥哥皇帝的亲舅舅和未来的老丈人,吴克善无是最佳人选,而他的骑兵队伍也有速度上的绝对优势。
要是蒙古的轻骑兵想要离开的话,谁也拦不住。
略显空旷的大佛堂之中只有吴克善和孝庄兄妹二人。
“小妹,走吧,赴死军的强悍我见过,城墙上的八旗兵绝对坚持不到明天,要是再不走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吴克善着急的搓着手,在宽大的佛堂里来回走动:“只要咱
草原,手上攥着皇帝,什么样的事情做不成?现在经虚弱到了极致,再不是咱们蒙古各部的对手,再现蒙古人地方辉煌……”
“我知道了,”在小时候,孝庄和吴克善这一对兄妹是极为亲密的,可现在却很不喜吴克善直呼“小妹”了:“哥哥你带着福临快走,离开京城之后直奔怀柔、密云方向,出古北口之后在小兴州汇合……”
“密云?不是昌平?”吴克善真没有想到这个心机如海的妹子会有这种安排。
鳌拜的手上还有几千人马,他们走的可是西北地昌平方向,和他们一起走要安全的多……
“赴死军突进宣化,却不急于得到土木堡和鸡鸣堡这样的战略要点,而是沿长城一线布防。明显就是不准备和宣化军死战,而是要截住京师的退路。若是我所料不错,那个李四的前锋已经到了八达岭附近,这么些天过去,以赴死军的神速绝对是到了八达岭右侧……”
“可是鳌拜……”
“我是骗鳌拜的,要是不让鳌拜去送死,不让鳌拜迟滞赴死军,福临和你就没有充分地时间北归。鳌拜也是究竟战阵的宿将,经验极是丰富,应该可以拦住赴死军三两天,这样的话,我们母子和你都有足够地时间了。”
吴克善从来也没有想到当年单纯天真的妹子竟然有如此的心机,眼睁睁的让几千精锐去送死,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一样。
“还有,我会传旨让京城的八旗子弟誓死抵抗,就说蒙古各部亲王之师以过长城……”孝庄缓缓的说道:“也只有牺牲这些人,才能给你我争取更多时间,才能断了两辽的满洲老东西们投降地后路。你我以后的路子还长,需要两辽的满洲老派人物牵制赴死军。也只有让京城甚至关内的旗人都死在赴死军手上,这种仇恨才会延续下去……”
“你快去吧,我迟两个时辰就到。
”
“好,那我先带着福临回去,妹子你也快着点儿。”
吴克善矮矮胖胖的身子刚一离去,孝庄立刻就低声唤到:“海大富”
“奴才在。”一道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孝庄眼前。
这个佝偻着腰身的太监好像永远就在孝庄身边一样,却如影子一般很少能够引起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地真实身份。
面对这个绝对可以信赖的太监,孝庄再也没有了以前装扮出来的沉稳和淡然,看着这个消瘦的太监,眼中已现泪光,缓缓伸手在海大富脸上抚摸。
就是比这再快十倍的速度,海大富也能轻易闪过,但是这一此却没有躲闪,任凭太后抚摸脸庞。眼神中再也没有了以前装扮出来地谦恭和卑微,而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亲近,直接就喊出了孝庄地本名:“布木不素,你呀……你……你就是太贪心了。若你不是这么贪心,咱们还在大草原上牧马放羊,岂不比这刀兵乱世要快活逍遥的多?时至如今,你悔了么?”
孝庄看着这个已经显现苍老之态地太监,眼神之中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温柔:“以前在草原上,和你在一起地时候,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就是现在想起来,心里头也暖的甚了。可现在说这些还有是用?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吧,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
“你……你还不后悔?”
镇定如山的孝庄忽然就跳了起来,尖着嗓子大叫:“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也永远不会后悔。现在的局面算是甚么?只要我回到草原,用不了十年,就又是一番大好局面,再也没有人会压在我的头上,再也没有人能够……”
“罢了,这样的话你说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也不想再听,我就知道你的这样的一个人,我早就知道的。”虽然是个残缺的奴才身子,可孝庄清楚的很,眼前的这个太监要是随便换个身份,最起码也是个宗师的身份,现在的海大富既没有那种谦卑的奴才嘴脸,也不是大气磅礴的宗师气概,而是深情的如痴心少年一般:“你总会悔的,我会等下去……”
“还说这个做什么,速速离开这里,贴身护卫福临,绝对不能出了一差二错。”孝庄已经恢复了太后应有的神态:“我哥哥这个人野心很大,我信不过他,你在福临身边我才能放心。”
“太后从来就没有信赖过任何人。”一瞬间,海大富再次恢复了奴才的神态和身形。
“你去吧,不要叫我失望。”
“不论是街头的乞儿还是万成的皇帝,只要是你的孩子就等于是奴才亲出。太后保重,奴才……奴才去了。”
海大富的声音沙哑了一下,也仅仅是一瞬而已,随即躬身退下。
孝庄在大佛堂中来回走动几步,盯着金身佛像不住冷笑:“佛曰,我不入狱谁入地狱?哈哈,佛心就应该下地狱,这个世界只有强力方可执掌。我佛慈悲,恕了弟子所造的杀虐之罪。弟子势成风云之后,必再塑金身广布香火,若是不然……嘿嘿,弟子可就不客气了,先把这金身砸碎再说。”
猛然拉开佛堂地大门,孝庄迎着已经升起的阳光,大声道:“传旨,蒙古各部勤王之师已在长城左近,旦夕之间即可来援。城中八旗子弟无论男女老幼,必有死战之决心,必有死战之勇气。只要坚持到明日天亮,京城就固若金汤。到时候大军护卫旗人撤退,可万无一失……”
在小半个时辰里,经孝庄之手,一道又一道旨意颁布下去:“宣化府兵已至延庆,察哈尔镶黄旗先锋已至完全镇……”
“玉田王师凌晨已到三河,尔等死战不退,为我大清而战,朝廷绝不或忘……”
凭空抓金白地抠饼的本事被孝庄挥的淋漓尽致,在她的炮制之下,一支又一支子虚乌有的勤王之师正昼夜兼程而来。按照方位和时间顺序上来看,还真就瞧不出一点儿破绽。
孝庄也恍如重兵在握一般镇定从容,片刻之后,又是一道旨意:“宫中从四品以下宫人,无论职司,无论新旧,皆上城助战。有迟疑畏惧,立斩。”
这到让宫人上城御敌的旨意可真是让所有人都害怕了。赴死军是那么好对付地话,大清国还至于到今天的这步田地?素来无敌的满洲战兵都被赴死军捅地所剩无几,这些个下人奴才上去能有是用?
至于各地蜂拥而至的亲王大军,完全就是瞎扯,这个精明的皇太后能够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这些宫人。要是太后真有把握守住京城,还至于把那么重要的物件儿都装车运走?明摆着就是准备放弃京城的架势,这不是让别人去送死的么?
可就是
送死,又有什么法子?要是不去,脑袋立刻就要
在组织宫人的同时,孝庄又是一道道旨意,给旗丁分武器,让各户家奴和包衣占据主要路口,这是要进行血腥地巷战了。
在刚过中午的时候,就有不少旗人手持武器走上了街道,在街道路口摆开阻垒拒马等物,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喊叫着,无非就是说什么“城存则存,城亡则亡”之列的口号罢了。
附近的汉人们还能看不到这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虽然鞑子已经禁止人们上街,可各种各样的消息还是通过种种隐秘的渠道散步开来。
“赴死军就要打进来了。
”
“鞑子把吃奶地力气都使唤上了,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
人们扒在门缝里往外偷看,无不期盼着赴死军赶紧打进来给鞑子最后一击。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时间就过的越慢,那种对鞑子的忍耐也就愈的忍无可忍。
两个民族之间地矛盾已经到了临界点,哪怕是一次最微小的摩擦,也能溅出火星来,进而引起焚毁一切地大火。一直在酝酿和生成的地底之火在脆脆薄薄地地表之下纵横汹涌,寻找最薄弱的地方,随时准备喷。
报复地大火已经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烧起,现在,只需要一个偶然事件了。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平静都显得那么诡异那么不可思议,这种安静也就愈显得奇怪了。在这个时候,似乎只有激烈的冲撞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个隐藏在必然之后的偶然事件终于生。
也知道是谁从一座酒楼里丢出去一个坛子,坛子里装的屎尿溅在旗人的街垒上,立刻就是几声谩骂。酒楼中人也毫不示弱,居高临下的和鞑子对骂。
恼怒的鞑子立刻派了几个人冲进了酒楼,过了良久之后,也不见动静。
在这个大环境里,就是脑子里缺三个筋,也知道进入酒楼的旗人是受到了暗算,立刻就哇哇叫着冲杀了进去。
至于那个充满挑衅味道的屎尿坛子是不是有意丢出,已不可证,甚至已经没有探究的必要了。呐喊着要冲进酒楼的鞑子还没有等冲进去,就受到强弓地偷袭。
在七八个鞑子中箭倒地之后,才明白过来,这箭明显就是早就准备好的,无论是方位还角度都是经过精心布置。正在这些鞑子犹豫之时,在居高临下的弓箭掩护之下,二三十个身穿土黄色衣裳的人们就冲了出来。
当时的情况下,一见到这种土黄色,立刻就联想起赴死军的军装,这已经是最直接的反应。这些鞑子本就不是战兵,虽然手持武器也不具备军人地素质,心中本就忐忑,一见到赴死军的军装,心里防线立刻崩坍,顿时就做了鸟兽之散。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看出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暴动。
四下逃散地旗定很快就被堵截了回来,七八十号同样装束的人们从大街小巷中涌出,或用刀子或用棍棒,还有天桥上打把势卖艺才用飞那种特大号的大扎枪,就痛下杀手。不大的工夫,就把二十多个鞑子歼灭。
这些无一例外的都剪刀了辫子,把鞑子的脑袋高高挑起,用最正宗不过的本地口音高声大喊:“赴死军七杀营到了,各位老少爷们快快出来杀鞑子,都算是军功地。就是老人和孩子也出来,有本事的搭把手,没有本事的也站住脚吼几嗓子,替咱们爷们呐喊助威……”
这话怎么听也不是赴死军的调子,更象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种天桥道白。可到了这个时候,心头早就烧的熊熊烈烈的火焰正找口子呢,趁着这个机会就爆了出来。北地地爷们儿,本就是血热,一听说赴死军来了,随手抄起个家伙“嗷”的就是一嗓子蹿了出来,加入到人流当中。
“这他娘是把戏也耍不好,你冒充赴死军也要冒充的象一点儿呀,全天下谁不知道赴死军是用叉子的?这还提着门闩呢,赴死军里有用门:杀敌的?”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看出了其中地破绽,知道眼前这些杀鞑子的“赴死军”十成里有九成九是西贝货色,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喊叫地反而更加大张旗鼓:“赴死军七杀营的勇士到了,给鞑子拉清单地时候到了,是爷们的就上啊……”
京城中地旗人本就撤离的不剩下多少,这么四面八方里里外外的一分散,把守着几十上百个街道路口,就成了撒胡椒面,反而更加淡薄。
这些“赴死军七杀营”的勇士们并不算多,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十来张弓,二十多口大小刀子,还有三两杆的大扎枪。其他诸如杀猪刀和生铁棍子等物,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制式武器,至于别人手里的推碾棍和擀面杖之流,别说是制式,就是武器也算不上了。
真正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这些人的数量众多,从开始的百十号人,只不过是几嗓子的光景,就已经汇集成了两百多。再过几个道口,杀散了几处街垒之后,已经爆炸性的增长开来,满街筒子都是人,都这些暴怒的人们。
隔着的街道也在呼喊着,从大街小巷中出来的人们也不用多说什么,如万涓入海一般汇集起来,再经过几次合流之后,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了。
这些明显缺乏一个明确的目标,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要去什么地方或去做些什么,只是很“自然”的走上大道,然后把吓的面无人色的旗丁吓的更加面无人色四散而逃,或是趁着兴头就去追赶堵截,然后把无路可走跪地求饶的旗丁砸碎为肉泥;或就干脆是在大街上继续前进,顺着街道的方向前进。
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到了其中,就是当初的主使人也说不出来,哪怕就是一个大致的数字也没有,只是带着这些人在京城中胡乱游走。
“血债血偿。”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伸冤,算总账了。”
一个个被这种气氛激的热血沸腾,大声呼喊着砸碎一切他们认为应该砸碎的东西。只要是给鞑子卖命的,不论如何求饶,也绝对不会饶恕,斩其身,杀其家,焚起房舍。
如洪水一般四下游走并且不断壮大的人流,在经过最初漫无目的的乱撞之后,似乎逐渐找到了感觉,正有意无意的往内城方向靠近。
“杀鞑子,拉清单。”
“拉清单去!”
缓慢靠近的队伍忽然开始加速,猛然往内城而来。
内城的旗人真的是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