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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丸浓得似乎化不开。哈城南门却亮如白尿,城墙下。诈后山一样的尸首,已有半城墙的高度。
不知杀退了几波吐蕃军的进攻?河西军累得几乎提不起刀。
北风像刀子一般刮过河西节帅李岩的面颊,他手提装满了烈酒的羊皮袋,亲手递给羽林骑旅帅齐宝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喝一口,传下去。”
“就是没斧头劈起来带劲!”齐宝猛整了一大口,递给身边的兄弟,烈酒从羽林骑手中传过,一人抿一口,暖暖身子,去去寒气,天亮还有一场好厮杀等着他们。
这样下去,河西军身体那能吃得消,不如将那一万团结兵分成几批,拉到战阵上来,见见血,李岩有了主意,吩咐郭子仪:“明日调二千团结兵,拉上城来练练。
觉得疲累,李岩进了城接,里面冷霜儿给他将火盆弄得很旺,迎着他,柔声道:“刚才一锅热乎乎的肉粥全分给军士了吧,幸好我给你留了一碗
这一刻,冷霜儿的俏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温柔,李岩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了,快用粥,我一直给你温着呢,吃完了到胡床上躺会冷霜儿的眼神里溢满了惜爱。
呼噜呼噜喝完肉粥,吃了几个蒸饼,李岩去了棉甲,脱了外衣,头一挨枕,就呼呼睡去,冷霜儿将蜡烛灭了几枝,就坐在胡床边上,静静地守护他。
弱弱的烛共山里,想着李岩在城头冒着如雨的箭矢,大声地呼喝指挥,不断有河西军受伤中箭,冷霜儿有些宛转的心事,一日的守城战下来,她也有点厌倦了战争的残酷,要是与岩哥儿成了亲,就在紫花首荷盛开的大马营草滩放牧耕种,生儿育女”
城头上的号角厮杀声,直到半夜才像潮水般退去,攻守双方都觉得疲累,一下子沉默下来,城头上,值守的河西军靠在墙上就打起盹,其余的就进入城头防箭矢炮石的屋洞睡觉,就是那种外斜里直,外密里疏,上用大麻绳横编,覆盖着生牛皮的那种城防设施。
因为河西军太累了,要将他们唤醒,旅帅队正得用脚将他们踢醒。
尖锐刺耳的骨笛声划破了黑色的夜幕,那声音又急又紧,李岩被冷霜儿唤醒,边着甲边仔细聆听,报警的骨笛声从哈城北边传来,还夹杂着吐蕃军得意的牛角号。
哈城北门被破了?
彻夜未合眼的吐蕃大论莽布支听闻进城的牛角号,发出野兽般得意的嗥叫:“继续猛攻,不让他们救援北门,天明,我们就进哈城吃早饭”。
哈城北门城头,吐蕃军趁河西军疲于应付南门的攻击,从渔水河积冻的冰面上绕到北门,在黎明前最黑暗那一段时间,杀羊斩腿,冻成上城羊腿梯,摸上了城墙,突然发起攻击,抢了那一段城墙,跟着架设了几具云梯,一时间城头上的吐蕃军越聚越多,向两侧蔓延开去。
城墙上每隔两百步,就有一段水浇冰冻的羊马墙,说起来也不高,三尺左右,可吐蕃军披甲带刀翻起来挺费力,吐蕃军渐渐就挤不动了。
比城墙高丈五的碉楼,射击孔里“嗤嗤嗤。飞出来大把的箭矢,像群猛禽飞过,撕扯起无数纷飞的血肉。
碉楼顶上,身披重甲的羽林骑上来了,全是诸葛连弩,羽林骑队正刘康沉着指挥:“朝人堆攒射,叫下面准备火油罐,火箭”。
羽林骑居高临下好一通射杀。
吐蕃军反击的羽箭也毫不示弱,可他们的羽箭射在羽林骑的重甲上,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就被弹开。
人堆前有吐蕃军惊喜地大叫:“这儿有下城的台阶”。
吐蕃军像找到泄洪口的洪水,举着火把蜂拥而下,一位千夫长惊喜地狂叫:“吹起牛角号,给南门攻城的吐蕃军报个信,说我们破城了。”
牛角号呜呜地吹响!城墙上下,北门附近的吐蕃军精神大震,嗷嗷叫着,冲杀进了城内。
“该死”。大头队正刘康朝台阶砸了一个油罐下去。“哗啦。声成片响起,十来个火油罐不知砸在那个倒霉鬼的头上,紧跟着,火箭像一群乌鸦般飞了过来。
那条台阶,立玄成了火灾现场。吐蕃军互相践踏拥挤,踩死的,直接挤下台阶摔死的就不少。
可吐蕃军人多,不一会儿缓了过来,还是舍命冲向城中,沿着三辆马车宽的坊街向城中呐喊着杀去。
哈城南门。
河西节帅李岩站在二楼上,焦虑地望着吐蕃大营后面,自边的冷霜儿一直护卫着他,抽冷子也用诸葛连弩朝城下射几箭。
吐蕃军像犯了邪似的,就朝着城墙这一段猛攻,尸体越乍址询,离城墙仅有一丈的距离。 吐蕃军想用尸体搭建一座马道,李岩蓦地明白了,他们就是不怕死,难怪能在大唐最强盛的时候崛起。
不知北门的情况怎么样了,右威卫将军郭子仪率羽林骑赶过去了,他守北门,利用陷阱,进行巷战,应该没事吧?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夫人,人地皆失,大唐河西军会以一段城墙,几条坊街,换回大把吐蕃军的性命,毛太祖的兵法,李岩脑子里记忆深刻,地道战更是耳熟能详,
不要害怕城里那些坛坛罐罐被打破,吐蕃蛮子想进城,就让他们进城好了,河西节帅李岩在节堂军议时说过?
终于看见吐蕃大营后升起了一枝火筒,在夜空中绽放出瞬间的美丽,河西节帅李岩拿起火把,走到女墙,朝城内晃了个圈,等到城门处火把回应,嘴角泛起了冷笑?
莽布支,你也太小瞧河西军了,十几万吐蕃大军厉害,团作一处,我们就不敢出城突袭了吗?
沉重的城门“吱吱嘎嘎”发出暗哑的声音,缓缓被推开。三千羽林骑在振威校尉辛云安的率领下,衔枚裹蹄,悄悄出了城。
哈城南门附近,吐蕃大论莽布支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疯狂地想到,再加把力,南门再多死点吐蕃军,我就能纵马直上城头。
吐蕃军一败再败,存粮不足半月,拖不起,唯有一鼓作气拿下哈城与石堡两城,逃回青藏高原;
吐蕃大营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喊杀声,接着是一片营帐火光熊熊,大出莽布支的意外,一时措手不及。
河西军在城外埋有伏兵,敢来偷袭大营?
莽布支正在犹豫,是不是暂停攻城,先派万骑整军迎敌,可北边偷袭的进了城。正等着自己的增援;
护门墙闪出三千羽林骑出来,顺着城墙冲杀过去,正列阵攻城,惊疑不定的吐蕃军侧面受到逆袭,阵型大乱。
三千羽林骑一直就在休息,养精蓄锐已久,吐蕃军战了一夜,人困马乏,此消彼长,吃了个大亏,前面的军阵溃散,吐蕃军四散而逃。
“中军帮助后军稳住阵脚,前军努力向前,将出城的河西军陷住,吞噬他们。”
哈城城内,北门附近。
涌进来的吐蕃军怕是有三四千人,举着火把,提着刀,兴奋地嗷嗷叫着,可寻找不到一个对手。
脚下的路怎么四凸不平,还有陷马坑,不少吐蕃军葳了脚,速度慢了下来。
前头忽然停了下来,遇上了坊门,怎么推也推不动,那坊门被条石堵住了,后面的吐蕃军却不知道,仍然往前拥挤着,心里念叨。前面的吐蕃军多占便宜,可以破门而入,抢掠,杀人”
坊街两侧忽然灯火透明,羽林校尉高适猛地喝道:“火油罐,给我砸!”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火油刺鼻的味道四处逸散,高适点燃一支火箭,将弓张得跟满月似的,“嗖!”地一声射在吐蕃军身上,“蓬!”地燃起一片大火。
这儿不是台阶,着了火的吐蕃军被同伙推下台阶了事,跑也跑不开,挤作一堆,烤肉的气味溢满了坊街,估计以后哈城的烤肉摊子都得关门,吐蕃军惨嚎痛呼声在夜里传得很远,将整个哈城从夜里唤醒了,城墙碉楼,平顶民居的轮靡,在晨曦中慢慢浮现出来。
城中稳了下来,右威卫将军郭子仪率羽林骑席卷出城,逆袭攻城的吐蕃军。
哈城西门附近?
从哈城南门冲出来,乱了敌阵的辛云安并不恋战,沿着结冻的护城河,绕城缓驰过来。
千骑吐蕃骑兵在后面衔尾追击,石堡城,哈城,不约而同灯火通明,漫天的箭矢如雨淋下,千骑吐蕃骑兵被箭雨覆盖,不知有几人能逃出生天?
南门城头,已有几十名河西军腰上拴着绳索,搬动吐蕃军的尸体,朝两侧扔去。
天色大亮,从吐蕃大营杀出的羽林骑再不回头,在哥舒翰的率领下,向山地的密营驰去。吐蕃军这才发现,他们的服饰打扮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人人臂扎白巾,
刚才挥刀相向,不知多少吐蕃军伤在自己人手中。
回头望着吐蕃军那绵延数里的营帐,右威卫郎将哥舒翰眉头紧皱,刚才一通冲营,吐蕃就死伤不过万人,他们还有十多万大军,下一步恐怕只有到十里外的山林里伐木砍树,制造攻城战具。
那样就可以多拖吐蕃大军几天,我率羽林骑就袭扰伐木砍树的吐蕃军吗?哥舒翰暗暗思索,动起了脑子。
190.双雄会(上)
道路旁是膝深的积雪。驿道上刚经过十几万吐蕃大军的碾压,雪紧实得很,哥舒翰率领一千羽林骑在雪地缓驰,倒也不费力气,他们一骑双马,留下千人藏在山林中,偷袭伐木建造攻城器具的吐蕃军。
右威卫郎将哥舒翰擅自离开战场,他是想去哪儿?
哥舒翰跟在李岩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他的用兵法子,临战握机,战场上将领可以自行决断。
一路缓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升上了天空,清辉铺洒在积雪上,道路清晰可辨,远远一座山岭映入眼前,哥舒翰用千里镜瞧见山脚下有片林子,手一挥,羽林骑不声不响进了林子。
得休息一个时辰,恢复体力,才能攀登上山岭。发动偷袭,这事悬着呢,万一吐蕃军有备,夜晚警戒森严,仅凭一千羽林骑,怎么撼得动驻守大非岭的一万吐蕃军?
一千羽林骑全是吐蕃军的打扮,混水摸鱼,让惊弓之鸟的大非岭吐蕃军乱起来。
哥舒翰在赌,赌大非岭东边驻扎有唐军,陇右军吃了大亏,他们又不是不明白吐蕃军如笼中的困兽,眼下是垂死挣扎的境地。
将功补过,是陇右军最好的选择,何况陇右军中还有王忠嗣这样勇毅敢战的名将。
朔方节度使,信安王李祎率领两万朔方精骑,大老远的跑来,就畏敌不前?
叫了三名忍卫过来,哥舒翰仔细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趁着夜色,潜入吐蕃大营,连夜翻过大非岭,向那边山脚下的大唐军报信。
传信的忍卫也知道责任重大,喝了口烈酒,穿行在山林,月光从林间洒下,明明暗暗,三名忍卫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了山岭。
借助明月星辰的位置。还有手里的指南针,三名忍卫仔细辨认了方向,也不急,趴在雪窝子里观察了一会儿,他们一身灰色的夜行衣融入周围的月色环境,不是走近了,一脚踩在他们身上,谁也瞧不出来。
营寨西边,吐蕃的守卫较为稀疏,十几万的吐蕃大军刚过去,将哈城和石堡城堵住了,谁还能生出翅膀,飞过来不成?
当一队巡逻的吐蕃军举着火把过去后,忍卫攀着木栅栏,利索地翻上了寨墙,潜入了吐蕃军的营寨。
三名忍卫在营帐之间高蹿低伏,忽隐忽现,小心地避过巡逻的吐蕃军,慢慢地来到营寨东边。
吐蕃营寨东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巡逻的吐蕃军来来往往,一付如临大敌,警戒森严的模样。
眼前的景象让忍卫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
这还不算,不时还听见藏獒的狂吠声,想必大唐军的斥候就隐藏在大非岭东边的山林里。
要想不惊动吐蕃军,翻越这道寨墙,无异有登天之难!
三名忍卫躲在一顶营帐后,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为首的上忍做了个斩首,放火的手势,月光映照着两名忍卫年轻沉毅的脸,他们没有半分犹豫,点了点头。
要刺杀吐蕃万夫长,点燃中军帐,还能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上忍瞧着同伴折身往中军大帐摸去,素来冷静的他不觉眼眶湿润,视线渐渐模糊。
两名忍卫瞧着中军大旗,慢慢地潜了过去,这儿的警卫也不松懈,宿卫的营帐团团将中军帐围住,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看来吐蕃万夫长也是小心谨慎之人。
忍卫摸出锋利的飞刀,划破羊毛毡营帐,似只灵猫般蹿了进去。营帐中间有处火塘,散发出幽幽火光。营帐中的情形依稀可辨,十名吐蕃亲卫和衣而卧。
冰凉的飞刀淬了剧毒,划过脖子抹出一道血痕即可,六名吐蕃军在梦中见了他们的佛祖大神。
幸好这营帐中有捞军功的吐蕃贵族子弟,两名忍卫选了身形相近的,套上他们的甲胄,拿起火把,将毡帐点燃。
等到宿卫的毡帐点燃,两名忍卫才惊慌失措冲出营帐,用吐蕃语大呼道:“失火了,失火了!”
宿卫的营帐本就靠得近,大非岭山上的风大,不一会儿,连片的毡帐哔哔啵啵就燃烧起来了,那一片宿卫的毡帐中还有不少熟睡的吐蕃亲卫,被烧得惨嚎连连,全身着火跑了出来,扑倒在相邻的吐蕃军毡帐上,外围也燃烧起来,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救火,救火!”亲卫们一边慌乱地大叫,一边手捧地上的积雪,朝大火扔去。
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吐蕃万夫长也惊动起来,在几名亲卫的簇拥下出了寝帐,火势越来越大,已席卷到亲卫外围的营帐,瞧着惊慌走避的吐蕃亲卫,沉声下令:“不要惊慌,拆掉周围的营帐,弄出隔离带,用头盔、披风装雪,泼向着火的营帐。”
山脚下,哥舒翰瞧见吐蕃大军的营寨火起。暗暗诧异,三名忍卫就弄出如此大的动静,现在羽林骑用了干粮烈酒,已经缓过劲了。
趁他病,要他命,哥舒翰手一挥:“兄弟们,悄悄随我杀上山去。”提着把长枪,率先向山顶杀去。身后是狼群一般的羽林骑,穿行在月光下的山林,他们个个手提重斧陌刀。
营寨东边,寨墙上一阵慌乱,把守寨墙的千夫长惊疑不定,陇右军派斥候潜进了营寨?直到一名亲卫百夫长过来,大声传令:“东寨别慌,只是营帐失火,巡逻队随我去救火,其余小心戒备。”
正在他们说话这会儿,上忍已经攀上了寨墙,纵身向下一跃,营寨前的山坡林子早被伐光,光秃秃的一片,满是厚厚的积雪,上忍一落地,身子一团,滚雪球似的朝山坡下滚去。
“陇右军斥候,射他!”寨墙上一位百夫长用藏刀指着上忍的方向,几十枝羽箭雨平射而出,追着上忍的身影而来。
幸好是团身滚了下去,羽箭带着劲风“嗖!嗖!嗖!”插在刚滚过的雪地上,上忍好似插秧的老农一般,箭矢就想那秧苗。
滚到缓坡松林的边缘,上忍感觉到速度已慢,松开手脚,又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脑袋晕晕乎乎,人还没站起。几个人猛扑上来,一把将他擒下。
中军帐附近已经烧成一片,大队大队的吐蕃军忙着拆毡帐,清理隔离带,用浸了水的披风,吃饭用的铁马盂、头盔装积雪,忙着救火。
吐蕃万夫长大声地喝骂指挥,身边的亲卫虽然在身边,也被这场大火吸引,没觉察出一把飞刀悄无声息地飞过来,直取吐蕃万夫长的面门。
到了近前,万夫长的亲卫连呼救也来不及,自能用力将万夫长一推,自己迎着这把飞刀上去。
可惜,这把飞刀从万夫长脸颊上挂出一道血痕,擦着脸飞了过去。
“有刺客!”混在人群中的忍卫最先大叫起来,一刀劈向身边的吐蕃亲卫百夫长,一连砍翻了好几人。
亲卫叛乱?火光熊熊,人影错乱,吐蕃军也懵了,身边的同伴或为了自卫,或为了报私仇,纷纷拔刀相向,救火的现场一片混乱,
“万夫长,万夫长,你怎么了?”护住万夫长后退的吐蕃亲卫惊慌地大叫起来,万夫长除了脸上的伤痕,后背不知何时还插着一把淬毒的飞刀。
那名制造骚乱的忍卫年少力弱,挡不住吐蕃亲卫胡乱砍来的一刀,倒在了雪地上,临死前他的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因为在他眼里,吐蕃军救火已近演变成了骚乱,吐蕃军将拿着刀一边朝周围砍去,一边大声呼喝“停下来!”,竭力弹压着骚乱。
上忍被拖入松林中,睁眼一瞧,月色如银,松林内隐藏了密密麻麻的军士,心念电转,不是陇右军是谁?心中涌起如潮的狂喜,沉声道:“河西军右威卫郎将哥舒翰派我前来送信,他已在后山潜伏,随时登山强袭,这会儿吐蕃大营出了乱子,他恐怕已翻上了山岭,开始强袭。”
“啊!”一名雄毅高大的将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放开他,吐蕃大营起火,也是你们弄的?”
“还有几名羽林骑假扮吐蕃军,趁乱刺杀吐蕃万夫长,这是哥舒郎将给你们的密信。”上忍将一封盖有哥舒翰印鉴的密信递给他。
在一株大树后,借着个火折子,那名将领展信一读,不觉轻声赞了出来:“好个哥舒翰,竟然与我王忠嗣强袭大非岭的主意不谋而合!”
那名雄毅高大的将领正是左威卫郎将,陇右军威戎军使王忠嗣。
王忠嗣手提重斧陌刀,沉声下令:“弓弩手掩护,战锋队随我突击,传下去,遇到臂扎白巾的吐蕃军,那是假扮吐蕃军的河西军,不可伤了自家兄弟。”
月色下,漫天的箭矢如出林的鸟雀,飞向吐蕃军的营寨,跟着雄毅高大的身影跃出林子,向吐蕃军的营寨狂奔过去,他的速度快得跟出林的豹子一般,谁能相信他这会儿在爬雪坡,他的身后,是一大群陇右军的劲军悍卒。
陇右节帅皇甫惟明,被吐蕃大论莽布支算计,吃了大亏,恼羞成怒,也不管私下达成的协议,他也明白,吐蕃军身处全军覆没的险境,现在大唐军已成合围之势,便将前线指挥权交给一再请战的左威卫郎将王忠嗣,王忠嗣勇猛嗜战,智略兼备,吐蕃还能讨得便宜?
这支潜伏在松林中的大唐军正是王忠嗣麾下的威戎军。
191.双雄会(下)
大非岭西侧。
离寨门不足五十步。右威卫郎将哥舒翰趴在雪窝子里,一动也不动。
十几名身手灵敏的忍卫已经爬上了寨墙,过了一会儿,听到寨门处的几声惨嚎声,哥舒翰猛地从雪窝子跃起,手提长枪冲了上去。
寨门处,忍卫沉着地扳动诸葛连弩,将箭矢射向两侧赶来增援的吐蕃军,寨门已被几名忍卫在临死前取了门闩,撤去抵棍。
哥舒翰率河西军猛地撞开寨门,也没大声喧哗,拿着火把见着毡帐就点,瞧见手臂没扎白巾的吐蕃军就是一斧头猛劈下去,跟吐蕃军见面打招呼的方式也亲切。
“铛!”地一声,一名吐蕃百夫长堪堪抵住了哥舒翰的铁枪,不由一楞,对面这位也是吐蕃军将的打扮:“打错了,敌军在哪儿?”
“敌军在哪儿?”哥舒翰反应快,跟着吼了一嗓子,猛地抽出横刀,一刀劈在他的肩上。
河西军全结成小阵。散落在吐蕃军中制造骚乱。
吐蕃西边的营地,到处都是火光,混乱厮杀的吐蕃军找不着敌人,演变成了营啸,抵挡着砍来的刀,向身边的吐蕃军劈砍……
大非岭东侧,那名雄毅高大的唐军将领终于率军劈开寨门,瞧着蜂拥上前的吐蕃军,暴喝道:“左威卫中郎将王忠嗣在此,吐蕃营寨起火,大唐军东西夹击,万夫长已死,你们还不下跪乞降?”
越来越多的陇右军冲进营来,排成整齐的陌刀方阵,如墙推进,每一排斧头下去,如银的月光下,都是暗红色的血浪翻飞,陌刀阵后,是被团牌手左右护住的弓手,箭矢斜指向夜空,抛射出去,为陌刀步卒扫清面前的道路。
吐蕃军也知道到了生命最后的关头,拼死力战不退,可他们前后受到夹击,万夫长又提前向阎罗王报到去了,勇悍是勇悍。可是被吐蕃军装扮的哥舒部搅成了一盘散沙,自己乱了阵脚。
大营西边,吐蕃军挥刀还在向身边的袍泽砍去,不知疲倦,如发了狂的野兽一般。
明月挂在天空,依然是那么皎洁出尘,大非岭迎来了一个血色的黎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吐蕃军尸首,缺胳膊掉脑袋的,鲜血冻成了冰渣子,血红雪白,看着让人惊心。
手提重斧陌刀,王忠嗣的眼睛眯缝起来,瞧着对面一伙结阵厮杀的吐蕃军,为首一员战将,相貌粗豪,身形勇猛,手中长枪如灵蛇般闪烁不定,枪枪锁喉,几乎每一枪都有一名吐蕃军倒下。
那员吐蕃战将臂扎白巾。
“来将可是右威卫中郎将哥舒翰?”王忠嗣一边大声喝问,手中的重斧陌刀斜劈下去。将一名吐蕃百夫长劈成了两边。
哥舒翰也不示弱,长枪如电,连杀两名吐蕃军,方才朗声问道:“正是,敢问将军姓名?”
“陇右军,王忠嗣!”回答得简洁有力。
“兄弟们,陇右军上来了,火筒响箭传信,告知坚守哈城的小李节帅。”哥舒翰眉飞色舞道。
大唐河西军,陇右军爆发出一阵欢呼,战意如虹,势不可挡,吐蕃军瞬间土崩瓦解,四散溃逃。
冬日温和的阳光洒在大非岭上,山上山下,是络绎不绝朔方精骑,信安王李祎瞧着左右威卫两员郎将,一个雄毅高大,一个粗豪勇猛,心中暗赞,拱手道:“王郎将,哥舒郎将,你们俱是大唐军中智勇兼备的虎将,强袭大非岭,歼敌万余,功劳甚大,现在你们久战兵疲,得好好休息, 我亲率朔方精骑轻装突袭。就在明日拂晓突击吐蕃大营,有小李节帅牢牢扼守石堡城,哈城,莽布支已是坛子里的乌龟,手到擒来。”
哥舒翰与王忠嗣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拱手笑道:“此战事关大唐国运,信安王可不能吃独食,我们休息两个时辰,就赶来助战。”
瞧着这一片千里冰封的北国景象,三位大唐军中的名将心情舒畅,不约而同想到了苦苦坚守哈城的小李节帅。
哈城南门,战火正炽。
城墙下吐蕃军用上了他们不多的攻城器具。
吐蕃军用潮湿的树枝蒙上生牛皮,制成的鹅车爬上了尸山,里面射出来的箭矢,将城头上的团结兵暂时压住了,
十来名吐蕃军抬着云梯到了城边,架设起来,他们的动作熟练迅速,这样的云梯还有好几具,全架到了城墙边上。
“竖叉木!”羽林骑校尉高适负责这一段城墙防守,扣动手中的连弩,射了一箭。大声下令。
守城的团结兵汤隆和自己的伙伴,手忙脚乱地将叉木在城墙竖起,还没缓口气,吐蕃军已经攀上了城头。
叉木超过城墙足有五尺高,城墙外那侧就像拒马一般,有尖木向外。
叉木后,一名刚爬上来的吐蕃十夫长气得哇哇大叫,前面是排叉,背后又空虚,一支长枪穿过排叉的空隙,狠狠地朝自己扎来。
刀也架不住。吐蕃十夫长闷哼一声,城墙上摔了下去。
团结兵汤隆手持长枪,越战越勇,高呼道:“我又杀了名吐蕃军,还是十夫长,媳妇有望了!”
一柄飞刀穿过排叉的空隙,正钉在一名吐蕃军百夫长右眼上,飞刀插得有几寸深,力道不小,那名吐蕃百夫长发出野兽临死的惨嚎,声音拖得很长,让吐蕃军心胆俱丧,纷纷溃逃,
吐蕃军又一波攻城被击退了。
河西节帅李岩,在走到团结兵汤隆跟前,赞了一声:“叫什么名,临战敢死轻生,身手利索!守城战后,到羽林骑来”
“汤隆!”汤隆脸上的雀斑也洋溢着兴奋之色,回答的声音甚是洪亮。
瞧着城下堆积得越来越厚的吐蕃军尸首,河西节帅李岩已经失去了嗜血的兴奋,变得有些麻木,在城头巡视,目光扫过这批从城中汉人奴隶中征召出来的团结兵,大声鼓励道:“城墙全浇了冰,又滑又不易攀爬,临敌沉着虚静,好好地瞄准了再射,节约箭矢!”
从城中征召了万名团结兵,白天让他们守城,夜晚让河西军守,团结兵在实战中渐渐也练了出来,战事结束,可以从里面挑些经过鲜血洗礼的劲卒加入河西军。
吐蕃军仿佛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朝城墙扑来,不过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到了退潮的时候了。
站在城头。李岩手持千里镜,冷静地观察着吐蕃军的脸,瞧见他们一张张疲惫呆滞的脸,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命兀论样郭率五百铁刃军上来,把那些擒获的吐蕃军押上城头。”李岩向身边的羽林亲卫传下令去。
石堡城为隋朝所建,原名铁刃城,兀论样郭的吐蕃降军与噶尔部族的羽林骑混编在一起,组建铁刃军。基本就让他们呆在军营三操两讲,天天洗脑,一直还没排上用场。
又叫人准备了十几个铜号子,铁刃军一上来,李岩就让他们拿着铜号子,朝下面喊话。
城墙下,横七竖八都是倒伏狼籍的尸首,足有半城高,冰坨子里,只看见血红,看不见雪白,兀论样郭看在眼里,心头涌起了兔死狐悲的凄凉,李岩瞧着他的眼神,肃然道:“兀论样郭,吐蕃大论莽布支是个疯子,既无攻城器械,又无破城的手段,逼迫你的同胞前来送死,想用尸首堆成马道,你现在要挽救他们的性命,将前晚攻进城的吐蕃军,遇伏的消息给他们说说。”
为了挽救同胞的性命,兀论样郭手举铜号子,在城头大声地嘶喊:“吐蕃兄弟们,你们舍身忘死地进攻,就是攻进城,也是白白送死,这城里早布下了局,你们进来多少,就搭进多少。看看这些战俘吧。”
城墙下,攻城的吐蕃军慢慢都停止了张弓搭箭,静静地倾听兀论样郭的喊话:“你们是吐蕃的勇士,要是你们都战死了,剩下的妻儿谁来照顾?吐蕃赞普也是大唐的西海郡王,吐蕃也是大唐的属民,做个大唐人有什么不好,用我们的牛马换回粮食……”
李岩见状,心头暗笑,这民族同化培训果然厉害,非同寻常,你看,兀论样郭现在是出口成章,说得头头是道。
几名羽林骑斥候策马上了城头,他们接到飞鸽传书,已知大非岭被大唐军攻破的消息,从北门绕进城来。
城楼里,李岩听完禀报,一脸的兴奋,对羽林亲卫道:“大非岭距离石堡城有一百多里,朔方精骑得明日上午才能赶到战场。将这个好消息遍告三军,杀猪宰羊,吃顿好的,今夜好好睡一觉,准备明日出城夹击吐蕃大军,哼,估计他们在哈城和石堡城也折了四,五万人马了吧,几日几夜不停地进攻,精神和体力透支,快要临近崩溃了。”
说罢,李岩翻身上了紫梓马,下了城头,心里念叨回节帅府洗个澡,吃顿好的,让慕容兮兮那个丫鬟捶捶背,捏捏大腿,脑子中坏坏想到,最好按按大腿根部,那儿按着舒服……
吐蕃大营,中军帐,被一片愁云笼罩。
伐木制造攻城器具,路程远不说,伐木的吐蕃军受到河西军连弩的袭扰,不得以退了回来,现在派了五千吐蕃军过去伐木,要拖回树木,至少得明天下午。
石堡城的千夫长兀论样郭拿着铜号子在城头劝降,连番的挫败摆在那儿,军心涣散,吐蕃军就是个被困粮绝,全军覆没的下场。
莽布支眼神里露出一种疯狂,用刀指着一名万夫长道:“你立刻率万人去攻石堡城,不惜死伤,要将石堡城的唐军檑木滚石耗尽。”
那名万夫长,带着一脸临死的决绝,平静地拱手遵令离开中军帐。
待他走后,莽布支眼中闪烁着狡黠之色,对剩下的吐蕃军将道:“石堡城下的沼泽,全冻结了,大军可过,我们用数万兵马耗尽了大唐军的檑木滚石,今夜就从那儿突围出去。”
帐中的吐蕃军将莫不惊讶,原来大论莽布支早有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