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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抢过他手里有些皱巴的本子,假装认真的看着迟烨给她批注的几个字,实际上却一个都读不进去。
他那双清冷破碎的眸子还印在她脑海里,赶不走也挥不去。
安悦心想,她还真是被这个男人下蛊了。
她自认为表演毫无破绽,所有的伪装却还是被高手迟烨一眼识破,他身子后倾,慵懒的半靠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注视着她,半晌却不点破。
安悦这个女人,床上床下性子都倔强的很,即使心里毫无底气,在面对比她强百倍千倍的对手面前都要昂这个头,俨然一幅不知好歹跟狼斗的小野猫。
安悦被他盯的心里发毛以至于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沉下心里细细品味了迟烨的那句话,片刻后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是不是看过我的书很多遍。”
她接触迟烨也有一段时间了,每回迟烨为她剖析情绪,指导眼神和动作时,安悦有时竟生出一种,迟烨比她更了解书中人物的错觉。
安悦在努力地捕捉迟烨每一个细小的微表情,但每次都得不到反馈。戏外,他的神情永远淡漠,眸子里不夹杂一丝多余的情绪。
“这是演员的基本素质。”他斜睨了她一眼,不屑道:“自力更生,不是天天想着找靠山。”
…
有靠山她还不靠,她是傻子么?
安悦一共只有四场戏,其中三场都是和迟烨饰演男主角秦绅的对手戏。
“我们现在试着排一下第七幕,秦绅和师姐发生争执这一段。“安悦随着他站起身,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站在客厅的书桌旁脱稿对戏。
这些台词很大一部分都是源于书中的原话,她轻松地就能做到倒背如流。但背台词和表达台词自然是两回事,当她每每对上迟烨的目光,脑袋就好像突然失灵一般,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迟烨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不安,。见她眉间沮丧,原来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倏忽间变成了失魂落魄的小白兔,不知怎得竟有些于心不忍,不再多指责什么,只是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语调缓慢一字一句:“怎么了,很难吗?”
她撇撇嘴,嘴硬道:“不难,还好。”
安悦强装自信的模样倒是把迟烨逗笑了:“那怎么总是失误?”
她突然间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承认:“因为你太厉害了。”
迟烨错愕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
“安悦,不是我太厉害了,是你太菜了。”
迟烨说的没错,她没有搭腔。
术业有专攻,她的优势从来就不在表演上面。
安悦从不是容易妄自菲薄的人,也深知若把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强行相比更是愚蠢。但既然答应了饰演这个角色她自然是要全力以赴,更何况这个这部戏的所有人物都是出自她的笔下。
自己都演不好自己塑造的人物,她是得有多笨?
安悦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被人说笨。
迟烨倚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指节关节抵着下颚,浓密睫毛下深邃的桃花眼注视着安悦,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递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捏着罐身,恶作剧般的触碰到她脸颊,安悦打了个冷颤差点没把那瓶酒甩飞出去。
“你干嘛?“她怒气冲冲。
他轻薄的唇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那抹笑却让她心底凉意更甚:“熟悉熟悉彼此。”
“我们还不够熟悉吗?”
他坐下,托着下巴注视着安悦,认真地发问:“情感上熟悉,还是身体上熟悉?”
她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无心恋战,泄气地开了一瓶酒灌下一口。
“说吧,要干什么,你定。”
安悦对他还不够熟悉。
这对迟烨来说都是无所谓,就算现在从马路上随便塞一个陌生人给他搭戏,他依旧能发挥良好,从容不迫。
但是安悦不一样,她对表演一无所知。
时间只有三天,让她上道的最快方式,就是两人快速打通并建起信任的桥梁。
也就是,亲密关系。
迟烨从抽屉里翻出了几个骰子摆成酒桌游戏的模样,取过几个杯子来依次倒了小半杯酒,在两人面前依次摆开,说道:“点数大的那一方可以向点数小的随机问一个问题。如果无法回答,就必须喝酒,可以吗?”
这不过是最常见的真心话游戏。安悦虽明白他的用意,但又怕再次被下套,皱着眉看向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迟烨懒得向他解释原因,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反正三天后在电视机观众面前丢人的是你又不是我。”
安悦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啪”的摇起了骰子。
打开盖子一看,她是7,他是4。安悦垂着眼帘想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他意料。迟烨颇有差异地看了她一眼,反问:“哪一次?”
安悦脑海里浮现出她每次与他相遇的情节,好巧不巧,每一次偶遇他都有意无意的出手相助,心底突然有些愧疚:“第一次。”
第一次?那是在摄影棚,他把她误会成黑心记者的那一次。
迟烨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看到东西砸下来还不会躲开的人。”
说完,他又补刀了一句:“反应那么迟钝,你真的是医生吗?”
这个男人真的是嘴欠的可以。安悦细白的手指捏紧杯身,她真的很想一杯酒朝他泼过去。
好在上天垂怜,接下来的几轮安悦运气好到爆棚。她实在很想抛出一个迟烨回答不出的问题,但不管是爱情、工作还是生活,他回答地都面色自如,毫不遮掩。
他桌上的那杯酒愣是碰都没碰过。当然,安悦也能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
天道有轮回,迟烨骰子数终于大了她一把。他单手环着杯身缓缓摩擦,耷拉着眼皮,半晌后才缓缓问出一个问题。
“那天为什么哭?”
安悦不由得征了一下。
“哭?我什么时候哭了?”
他指的是在酒吧那晚么?她一开始只是想装哭吓吓他,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本以为他指的是那一次,安悦正想回答,迟烨却打断了她的话。
“那天晚上,你赤着脚来我家那一次。”
那晚迟烨记得很清楚,她伏在他身下,贴着脸能感受到睫毛湿热。
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了,他的动作也不得不做的温柔甚至慢下来。片刻后她搂着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他,迟烨便短暂地忘记了那一刻的不快。
但事后,他对这件事一直很在意。
她启唇想要回答,脑海里厉衍琛的轮廓不知怎得又冒了出来。事实上她早已将那天的记忆删除的干干净净,努力做到向前看。但迟烨无意中帮他点了回收站的一键恢复,那些个垃圾又被捡起来扔回了她脑海里。
安悦微微垂头,把手臂旁的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推到旁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下一轮吧。”
迟烨微眯着眼看向她,顷刻间突然对她多了那么一丝好奇。
没再继续追问,游戏又继续四五轮都是他赢,迟烨的每一个问题都剑指心口,当然也夹杂着一些无足轻重的。安悦一向坦荡直率,也不愿意为了一杯酒就去骗人,一口气接连着又喝了两杯。
酒是有些度数的。以安悦的酒量接连喝下去不是什么轻松事,以至于到最后舌头沾到酒都抑制不住的有作呕感。
她难受的捂着嘴咳了几声,松开时,娇嫩的唇瓣沾上了酒滴。
迟烨默默看了她两眼,抽出一张纸巾替她轻轻擦拭唇周,说道:“早知道就你这点酒量,我不会和你玩这个游戏。”
他本想借此建立起两人的熟悉感和信任感,然而剑走偏锋,他不知怎得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中了邪一样问了几个自以为聪明的蠢问题。
“不行,最后一轮!”以为他要收场,安悦急忙扯住他的袖口。
这么快就结束了?她还没扳回一局呢。
此刻的她脑袋已经混沌不清了,眼前的酒杯,桌子和电视好像会分身一样变成了形状各异的三四个,一双眸子连焦距都对不上了。
迟烨无奈地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膝窝将她抱起,安悦在他怀里挣扎着,含糊着呢喃。
“你还跟谁玩过这个游戏?”
迟烨脚步顷刻间顿了顿,没有回答,一声不吭地将她抱到卧室。
望着她那有些憨态的睡颜,迟烨不由得抿唇一笑。薄薄地小嘴翘着,可可爱爱,像是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粉唇晶莹,迟烨竟有把她勾到怀中低头吻下去的欲望。但瞧她睡得沉沉也不忍心再打扰她,抱着被子走到客房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