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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神医
灶台上,李老太正熬着一锅粥。家中只有老夫妻两人,所以晚饭吃的有些随意。只要一碗粥,再配上些自家腌制的咸菜,这对二人来说已经足够。
“砰砰砰。”
院子的木门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李老汉道:“谁这么晚还来敲门,来了!”
他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是一对拉着手的年轻夫妇。
男的相貌俊朗,脸上挂着一种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微笑,被他拉着手的女子则是羞红了脸庞,低着头不敢看李老汉。
李老汉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开口道:“老伯,我们夫妇是要去投奔远房亲戚,但是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什么镇子。眼看天色已晚,就想在这里借宿一宿,不知道老伯能否允准。”
李老汉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看上去他们并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他让开了院门,让这对小夫妇进来。
这对小夫妇当然是假装的,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要赶路前往杭州的余牧和周鸾。
李老汉让开院门后本以为只有他夫妇二人,没想到跟在后面的还有五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不过他倒是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将余牧一行人拒之门外,反而是笑着调侃道:“看不出来你们小夫妻两个年纪不大,孩子倒已经是生了这么多了。”
李老汉的话让本就满脸通红的周鸾羞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余牧厚着脸皮道:“我们成亲的早,让老伯你见笑了。”
李老汉笑道:“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年轻人就是应该趁着身强力壮多生几个孩子。”
余牧故意拽了一下周鸾的手道:“听到老伯的话没,等到了地方咱们再多生两个孩子。”
周鸾听了这话嗔怒地瞪了余牧一眼,不过这一瞪在李老汉看来,却是让他们更像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了。
领着余牧一行人进了屋后,刚刚熬好粥的李老太看傻了眼,她不明白怎么老头子去开了个院门就一下子哗啦啦领进来了七八号人。
李老汉道:“这对小夫妻是过路的,看天色已晚,就想在我们家借宿一宿。”
李老太倒是没有表达出什么不满,只是看着周鸾身后的五个孩子又来了一句:“真能生。”
这句“真能生”逗得余牧想哈哈大笑,只是他胳膊上的肉已经被周鸾拧的转了两圈,所以他没能笑出来。
本来只有一对老夫妻的家里现在却熙熙攘攘的热闹了起来,仿佛是一家三世同堂。
一个小饭桌自然不够九个人坐下,李老汉和余牧坐到了炕上。
李老汉道:“小兄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牧道:“我叫余牧,拙荆名叫周鸾。”
李老汉道:“看年纪我做你的爹都绰绰有余了,那我就叫你小余,你叫我李老伯就好。”
余牧道:“当然可以,我还要多谢李老伯你收留我们一家。”
李老汉道:“我呀,是一看见你就想起了我的儿子,要不然现在这个世道,我怎么敢大晚上收留过路的人。”
余牧道:“是啊,现在世道确实有些乱,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去投奔杭州的远房亲戚的。”
这时李老太又进来道:“老头子,这一锅粥不够分啊。”
李老伯一板脸道:“不够分就再熬一锅去,啥事情都要来问我。这一锅先分给小孩子们吃,待会再炒两个下酒的小菜,我要和小余喝一盅。”
李老伯这个态度让李老太本来想叨叨他两句的,但她还是照着李老伯的吩咐做了。
李老伯道:“这老太婆,越老越扣索。”
余牧道:“老伯你知足吧,现在就是想娶会过日子的老婆都娶不到。”
李老伯道:“就是这一锅粥够分,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碗,家里就我们老两口两个人,也只能让孩子们先吃了。”
余牧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赶忙取出几两散碎银子塞给李老伯。
李老伯倒是坚辞不受。
余牧道:“老伯,你们家里也不富裕,还要收留我们一晚,管我们一顿饭,你不收这银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李老伯道:“你说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让你们住一晚碍什么事?就这一顿饭又值几个钱?你们去城里吃住几晚怕是都要不了这么多钱,这钱我不能要,坚决不能要。”
一个坚持要给,一个坚持不要。
最后姜还是老的辣。李老伯说你要是一定要给,那我只好把你们请出去了,余牧这才作罢。
不一会,李老太已经是给孩子们都盛了一碗粥。火炕上的小桌子上也摆了一盘油炸过的花生米和一碟炝炒过了的咸菜。
李老汉不知从哪摸出了半壶酒和两个小酒杯,他笑着对余牧道:“老太婆还不知道我藏了酒,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过过瘾了。”
余牧给李老汉倒了一杯,李老汉一口闷了。“啊。”他叫了一下,示意余牧也喝一杯。
余牧不疑有他,也学着李老汉一杯下肚,没想到自己一下子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没想到老汉藏的老酒竟然辛辣万分。
看到余牧窘态的李老汉笑道:“这酒确实比一般的酒辛辣的多,像你这种年轻人一时适应不了,再多喝两杯就适应了。”
余牧摆了摆手,示意李老汉让自己缓一缓。李老伯夹了几粒花生米送入口中,笑眯眯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嘴里不断吸气的余牧。
饭桌上,名叫小紫的小女孩望向周鸾开口道:“姐。。。”
周鸾急忙抢道:“吃不完就拨给你哥哥一点。”
小紫也是想起了前面周鸾叮嘱自己的话,她点点头道:“知道了,娘亲。”
周鸾瞥了一眼屋外,李老太还在熬着另外一锅粥。炕上的李老汉也是和余牧喝的正开心,自然没有注意到饭桌上发生的事。
余牧道:“李老伯,你刚才说你还有个儿子,怎么不见他呢?”
李老汉叹了口气道:“死了,死了七八年了。”
余牧道:“怎么回事?”
李老汉又一口闷了杯里的酒,这才缓缓道:“我原来有个儿子,还有个儿媳妇。要是他们现在都还活着,就算生的没你们这么多,也应该有两三个孩子了。”
余牧问道:“出了什么意外吗?”
李老汉道:“那年我儿子从山上采到了一朵灵芝,他打算在离家二十多里远的杨柳镇买了,顺便带着老婆添几件新衣裳,结果去了一天也没回来。我还安慰老婆子说,兴许儿子卖了个好价钱,一高兴就在镇子里歇息了一晚也说不定。又等了一天,还是毫无音讯。就在我准备上镇子去寻他的时候,几个自称青石派的弟子来了,他们把我儿子儿媳的尸体也带回来了。他们告诉我说我儿子他们路上被山贼抢劫了,他们手刃了山贼,但还是没能救下我儿子。那天我们村子去赶集的人很多都遭了山贼的毒手,尸体也都是被青石派陆陆续续送回来的。”
余牧神色一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老人要节哀。
李老汉道:“有什么好节哀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总得学会接受一些事情,对吧。”
李老汉显得很是豁达,丧子之痛的感受,他又如何与他人分享呢?
外面熬粥的李老太听到老伴又提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子,悲从中来,不禁又哭了起来。
李老汉心烦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哭了这么多年还没哭够啊。”
随后他又对余牧道:“这女人啊,年轻点还好,老了之后又爱哭事又多,平常过日子也是扣扣索索的,你老婆以后可不能也变成这样子啊。”
余牧则是冲周鸾喊道:“阿鸾,听到李老伯说的没。”
周鸾想要发作却又不能发作,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听到了。”
李老汉道:“我看你这老婆可以,听你的话。”
余牧道:“她也就是看老伯你在这,她不好发作罢了,平常在家我可都是让着她的。”
李老汉笑道:“那也没错,有时候男人就该让着些女人。”
余牧道:“老伯说的是。”
李老汉又冲着外面喊道:“老婆子!待会把去东边房子收拾一下。”
余牧道:“怎么好再麻烦大娘去收拾屋子,我们夫妇自己去收拾就好了。”
李老汉一把拉住余牧道:“这些杂活本来就该她去做,你们是客人,让客人干活这成何体统。”
余牧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大娘刚做完饭还没来得及休息会,现在又让她去收拾房子,这让我怎么坐得住。”
李老汉压低声音悄咪咪地告诉余牧道:“实话给你说吧,平常家里的杂活大都是我干的,好不容易家里来客人了,你就让我多使唤使唤她,过过瘾。”
余牧莞尔一笑,看李老伯对自己的老伴一顿呼来喝去,原来是平常被欺压的太多,要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即使李老汉向余牧解释了原因,余牧还是让周鸾过去和李老太一起收拾房间去了。
李老汉道:“你们这一家七口人,可能挤不下那间屋子的炕。”
余牧道:“不妨事,老伯你家有柴房吧,我在柴房将就一晚就好。”
李老汉歉然道:“这还让你在柴房委屈一宿,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余牧道:“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在老伯你这白吃白住一天才该过意不去。再说柴房比起在外面被冷风吹一晚上已是好的太多了。”
李老汉道:“待会我再给你抱床被子过去,这样你晚上也好挨些。”
余牧道:“那可实在是太谢谢老伯了。”
李老汉笑道:“你也太客气了,男人嘛,豪爽些。来,干。”
余牧举起酒杯道:“老伯你请。”
日落西山,月上云头。
余牧抱着一床被子来到了李老汉家的柴房。柴房里堆着好些劈好的柴火,还有些干柴草。
余牧把柴草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上去。只不过他左扭右扭就是觉得不太舒服,最后他还是决定把盖着的被子铺在柴草上,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身上。
没了柴草对于后背的侵袭,余牧终于能安稳的躺下。
“呼,舒服多了。”他长出一口气。
月光透过柴房的窗子照在余牧的脸上,他无法入睡。
七侠寨的事一直萦绕在他心上。那不是遗憾,不是伤心,更像是因为无能为力而产生的颓废。
他就在那,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他憎恨老头的逃避,但轮到他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周桐却亲口告诉他他无能为力。
余牧知道,周桐是对的。
他原本很讨厌名门正派在乎的那些虚名,但他也必须要有‘虚名’,只不过比起名门正派,他要去虚得名罢了。
要成为罗唯,要成为那个改变江湖的人,‘名’必不可少。
余笙的儿子什么都做不了,他必须是余牧。
“一,二,三,四。”
余牧数着天上的星星,他已决定好了自己要去做什么。
柴房的门轻轻被人推开,月光照亮了她的身影。
周鸾就这么站在柴房门口,她没有进来,像是在等待着余牧的邀请。
余牧已经看的呆了,他做不出如何反应。
周鸾是浑身赤裸的。
借着月光余牧能看清周鸾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她美丽的躯体因为晚上的寒风而轻轻颤抖着。
余牧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一直把目光放在周鸾的身上,但他现在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没有男人能在这种时候挪开自己的眼睛。
周鸾的脸没有红,她反而显得很坦然。
她转身关上了门,像一团火焰一般扑进了余牧的怀里。
余牧轻轻搂紧了怀中的女子,虽然他总爱轻薄女人,但他还从未和女子如此接触过。
旁边是干柴,怀中是‘烈火’,屋外是寒冷的夜晚,屋内是两具炽热的身体。现在好像发生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但是余牧还是没有动作,他只是把衣服盖在了周鸾身上。
“我好冷。”周鸾轻声道。
当一个浑身赤裸的美丽女子对你说出了一句挑逗十足的话,你该怎么做?
你当然不能让她失望。
余牧让她失望了,因为他知道周鸾为什么会这么做。
余牧看着怀中的周鸾道:“你本不必过来的。”
周鸾媚笑道:“我不是你的妻子吗?”
她抬手就要去解余牧贴身的那件衣服。
余牧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你觉得我不漂亮?”周鸾问道。
余牧摇摇头道:“不,现在你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周鸾道:“那你为什么还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余牧笑道:“我想我更喜欢那个要拿剑刺我的周鸾。在七侠寨我就说过,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你更不应该为难你自己。”
周鸾的身子一动,她缓缓把头贴在了余牧的胸膛上。
余牧道:“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和孩子们平平安安的送到杭州。”
周鸾猛然抓住了余牧的肩膀,她害怕。她来是因为她现在只能依靠余牧,她怕余牧反悔,她怕自己没机会履行对哥哥的诺言,所以她决定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余牧。
她的身子。
“你觉得我下贱吗?”周鸾问道。
余牧道:“我刚才不都说了,我觉得现在的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为了守卫七侠寨而死的众人和为了孩子们而甘愿献身的周鸾,余牧对他们同样尊敬。
说起来好像只有余牧自己有些受伤,他总是被人看错。
周鸾的泪流到了余牧的胸膛上,他感受着每一滴泪的温度,由热转凉。
周鸾道:“你不会喜欢我的。我哥他没告诉你吧,我和他都是山贼的孩子,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我们的父亲,就是七侠寨七个头领其中之一。”
余牧没有出声,他在静静的倾听。
当一个人对你袒露心声的时候,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静静地听他讲。
周鸾道:“第一次离开七侠寨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听我哥说,那天是七侠寨被围剿的日子,十几岁的他拿刀杀了个人,带着我从后山逃了。后来他带着我在江湖上流浪了几年,等到所有风声都过去了,我们又回到了七侠寨。过了两年,陈绾蛟来了,他也是一个头领的孩子。再后来,王建他们也来到了七侠寨。王建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结果被自己的父母赶出了家门。高丘是战场上的逃兵,他的那只眼睛是在边关的时候被胡人射瞎的。孔袭,孔袭他是一个知府府上的厨子,因为和知府的小妾有染被发现了,本来他要被杀头的,最后还是逃了出来。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们住的地方叫七侠寨,其实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余牧道:“出身并不能决定一个人是好是坏,再说了,一个人想活着本就没有什么错。”
周鸾笑了,眼中带泪的她此时看上去异常娇媚。“有没有人说你是一个巧舌如簧的男人。”
余牧笑道:“你应该是第一个。”
“嗯,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余牧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周鸾道:“都是被我哥捡回来的,他们都是在街上流浪的孩子。我哥说当年他带着我流浪的时候很难,但是再难我至少可以依靠他,这些孩子又能依靠谁呢?他说每次看到这些孩子就想起了和我流浪的那些日子,他不忍这些孩子们受苦,于是收养了他们。”
听到了和高丘一样的回答,余牧心里还是安稳了些。
“好了,该说的你都说了,该做的你也做了,回去吧。”余牧道。
他得在自己失控之前让周鸾离开,一具光滑温润的身体躺在他的怀中,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
周鸾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现在回去会把孩子们吵醒的。”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这是一个根本说不过去的理由。
周鸾把脸埋在了余牧的怀里,她不想让余牧看到自己真正娇羞的样子。
余牧傻了。
他前面弄不明白为什么周鸾一开始对自己满腹敌意,然后却劝自己离开七侠寨,现在他不明白周鸾来的时候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为什么当她得偿所愿后,她又选择了主动留下。
余牧真的猜不透女人的心思。
周鸾是,那个神秘少女也是。
余牧从自己身下扯出来半边被子,这样周鸾可以用一边被子躺,用另一边被子盖。
周鸾道:“你不盖被子吗?我们可以一起盖的。”
她酥胸半露,脸红着说出了这句邀请。
余牧替她掖好被子道:“睡吧。”
被柴草扎着的感觉很不好,但余牧确实需要柴草时刻扎着自己的后背来帮自己保持清醒。
周鸾的呼吸从有些紧张的紊乱慢慢变得平稳有序了起来。
“睡着了?”余牧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应。
余牧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夜晚总是孤独的了。就算你身旁睡了一个浑身赤裸的大美人,你也只能躺在柴草堆里独自熬过这黑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余牧轻轻把周鸾推醒了,她得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回到东屋去。
为了以防个别孩子已经醒来了,余牧让周鸾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等她回屋换好衣服之后再把自己的衣服送回来。
不料周鸾刚打开柴房的门就走不动了。
“怎么了?”余牧探了个头出来。
院子里站着的是清早准备出门遛弯儿的李老汉。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老伯,起得挺早啊。”余牧勉强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李老汉转身慢慢回了屋里。
“哎,年轻人。”这句话还是让余牧和周鸾都听见了。
本该一早离开的余牧一行人还是没有走,因为其中的一个孩子病了。
李老汉担忧道:“不会是昨天的炕没烧暖吧,让孩子着了凉。”
余牧摇了摇头道:“前天我们赶路的时候路上下了大雨,这孩子把伞让给了弟弟妹妹,结果自己淋湿了,那天我们又没有找到借宿的地方,只能在一座破庙里过夜,想来他应该是晚上又吹了冷风,这才感了风寒。”
旁边的周鸾看着昏迷不醒的孩子既焦急又慌张,余牧握住了她的手,想要让她努力镇静下来。
李老汉道:“早知道的话,昨天就应该给他们熬一碗姜汤去去风寒。”
周鸾急道:“是我的过失,没有注意到他身体不舒服。”
李老太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道:“有些烫,他烧的很厉害。”
余牧问道:“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我去请郎中。”
李老汉道:“镇子上的医馆离这里恐怕有二十里。”
周鸾道:“这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了,你能背着孩子去吗?”
余牧摇头道:“孩子已经病的很重了,要是路上再受到颠簸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我现在就去医馆把郎中带过来。”
李老太这时提醒道:“村子里这两天不是来了个江湖郎中吗?”
余牧问道:“什么江湖郎中?”
李老汉道:“前几天村子里来了一个骑着白马的江湖郎中,这几天他看好了村子里不少人的病。村里人现在就叫他白马神医。”
余牧道:“那他现在住在哪?”
李老汉道:“他现在就住在村子最东头的废弃茅屋里。”
余牧道:“我现在就去。”
他又嘱咐周鸾道:“阿鸾,你拿条布子沾满凉水敷在孩子的额头上,这样他会好受些。”
周鸾道:“你快些回来。”
余牧点头道:“知道。”
片刻之后,余牧来到了李老汉口中的废弃茅屋。
茅屋前果然拴着一匹白马,一个体型魁梧的大汉正在给白马喂食草料。
余牧快步上前道:“请问你就是白马神医吗?”
大汉转过身来到:“你要找苏神医吧,他在屋子里面,我是他的仆人。”
余牧点头称谢,进入了那间看上去勉强能遮风挡雨的茅屋。
铺面而来的是刺鼻的药材味,余牧定睛看去,屋里有一个面相苍白的中年人正在用捣药杵捣着药材。
余牧道“您就是苏神医?”
苏若虚刚想应声,但他看清余牧的脸后却大惊道:“余少侠?!”
余牧并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苏神医,他手里也没有青莲剑,这个苏神医怎会脱口而出他的姓氏。
苏若虚大惊之后立马恢复了神态,他自言自语道:“当年的余少侠如今也该是余大侠了。”
他歉然道:“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人了,阁下尊容与我的一位故人实在是太过神似。”
余牧试探的问道:“您口中的余少侠难不成是余笙?”
苏若虚道:“正是,你也认识余笙?你是他什么人?”
余牧没有正面回答,他喃喃道:“我瞧着老头子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没想到他在江湖上的朋友倒是不少。”
苏若虚笑道:“我说你们二人相貌怎会如此相似,原来在我面前的正是故人之子。实在是缘分啊,实在是缘分。”
余牧震惊之下倒也还没忘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他开口道:“有一个孩子病倒了,还请苏神医劳驾一趟。”
苏若虚也不着急叙旧,他拿起随身的药箱道:“你直接带我过去即可。”
屋前喂马的大汉见苏若虚带着药箱出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大汉道:“主人,你是要去看病吗?我与你同去。”
苏若虚道:“这位余少侠是我的朋友,我与他一同前去即可,你就在茅屋这等着吧。”
大汉恭敬道:“是,主人。”
回到李老汉家,在床前围着的众人一看余牧带着郎中回来了立马让开了位置。
苏若虚先是把了下孩子的脉搏,然后又将手贴在孩子脸上和胸口感受了一下冷热。
他宽慰众人道:“只是感染了些许风寒,不碍事的。”
随后他取出几根银针扎在了风池穴,大椎穴,人中穴,又用手在孩子的肚子上缓缓按摩。只一会儿,已经昏迷的孩子便睁开了双眼,但他还是有些虚弱,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看到孩子已经苏醒,苏若虚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红润。
没想到苏若虚只用半柱香的时间便让孩子由危转安,余牧不禁出言赞道:“苏先生真乃神医!”
苏若虚从药箱里取出四粒药丸给周鸾道:“这药丸一天两次,一次一粒。晚上他便应该能行动自如了,到了明天便可痊愈。”
周鸾脸一红道:“余牧,我,我身上没有什么银子。”
苏若虚笑道:“我云游行医本就不取分文,况且我与余公子算是旧友,休要提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周鸾和余牧赶忙称谢。
余牧道:“看来我们还得在老伯家多叨扰一天了。”
李老汉爽快道:“嗨,客气什么,我的酒可还没喝完呢。你们尽管在这住。”
余牧对周鸾道:“你照看着孩子,我去送送苏神医。”
从李老汉家出来,苏若虚却没有要回茅屋的意思。
他邀请道:“余少侠,随我一起走走可好?”
余牧欣然应允。
余牧道:“我还从未见过行医看病不需开方子煎药的,苏神医果真不愧白马神医之名。”
苏若虚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比你父亲会说话多了,当年他最多也就只能说出多谢二字。”
余牧好奇道:“不知苏神医是如何与我父亲相识的。”
苏若虚道:“你我相识,就不要再叫我苏神医了,我是你的长辈,你就叫我一声苏先生吧。还不知余少侠姓名?”
余牧道:“晚辈余牧。”
苏若虚道:“我与你父亲相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记得那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那天的月亮很圆。我在屋前独酌赏月,嘴里正念着李白的诗呢,突然就被一个人从身后制住。他说只要我敢呼喊就立马杀了我。”
余牧挑了挑眉毛道:“这确实是老头子的风格。”
苏若虚接着道:“我回头一看,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正冷冷的盯着我,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也就是你的母亲。后来我才知道,你父亲那天刚刚经历了兴云庄的血战。他说自己的妻子命在旦夕,听闻白马山庄里有一位神医,所以赶来请神医施救。我闻言立马叫人去请家父,也就是真正的‘白马神医’。可惜,家父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找出病因,更别提施救了,然后你父亲便带着你母亲星夜离去了。”
后来的事余牧倒是比苏若虚清楚,余笙得玉虎赌坊的赌怪相助,找到了药王谷的谷主徐云霁。
余牧拜谢道:“原来竟是恩人在此,请受晚辈一拜。”
苏若虚扶起余牧道:“什么恩人,当年我和家父也没帮上忙,后来家父说起这件事也是颇为遗憾。”
余牧道:“当年您和令尊肯出手相助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苏若虚道:“刚才的那位女子是你的妻子吗?”
余牧已经将苏若虚不再当外人看待,于是将七侠寨众人战死一事以及自己答应周桐的事告诉了苏若虚。
苏若虚叹道:“如今的江湖,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我在云游的路上也见过不少,只是我虽为之气恼,却也无能为力。”
余牧道:“所以我想去改变这个江湖。”
他随即又摇头无奈道:“只可惜老头子他珠玉在前,我任凭做什么事,总也无法脱掉余笙儿子的这个名号。”
苏若虚劝慰道:“江湖上虎父犬子的确是常有的事,只不过从你心系寻常百姓,立志改变江湖来看,你就绝对不是那种只会靠着父辈威名活着的人。当年我父亲他神医之名名满天下,他只在白马山庄天天养鸟观鱼,便会有无数门派的掌门长老带着金银珠宝前来求医问药。我自是没有家父妙手回春的医术,坐不稳白马山庄的招牌。所以只好云游四方,帮帮那些寻常百姓看病医疾。”
余牧正色道:“或许比医术您做不到青出于蓝,但在我看来,比起坐庄待诊,不取分文四处行医的行为才是真正的侠义之举,值得钦佩。也许白马山庄的名字是因为令尊才名满天下的,但是受过救治的那些百姓,他们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马神医。”
苏若虚叹道:“江湖上若是人人心中所求所想都和你一样,那这个江湖也就不会如此黑暗,也无须有人来改变它了。”
余牧道:“可惜不会有第二个兴云庄了。”
苏若虚道:“时势造英雄,每代英豪自会有当时属于他自己的机会,你会有机会改变这个江湖的,以你自己的名字。”
苏若虚的话让余牧心有所感,如今的时势又是什么?
余牧道:“先生的医术不仅能医人,也能医心。晚辈佩服。”
苏若虚道:“看到你能快意恩仇,行侠仗义,我又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侠客梦。当时我想弃医习武,只可惜从小体虚气短,注定与习武无缘啊。”
余牧疑道:“令尊不是医术天下无双吗?怎么不出手救治自己的儿子。”
苏若虚遗憾道:“这是体质所致,医术再高也是没有办法的。”
余牧道:“若是先生真能习武,也许改变江湖的那个侠客就会是先生了。”
苏若虚遥望天际,他感慨道:“也许吧,也许吧。”
说罢,他用衣袖挡住了面部开始咳嗽了起来。
清晨的风有些冷,苏若虚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他虚弱的身子经不起冷风的侵袭。
余牧道:“苏先生,早上的天有些冷,我送你回去吧。”
苏若虚道:“不碍事的,今天高兴,再走会儿,再走会儿,”
余牧道:“您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云游吗?”
苏若虚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中还有妻子,每年新年前后的三个月我都会呆在山庄里的。以后有机会你可要去白马山庄找我。”
余牧应道:“一定,不过您可得提前备好好酒。”
苏若虚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余牧道:“我大半时间不在山庄之中,你行走江湖,没准儿有时候需要一些帮衬。这块玉佩是我贴身之物。你若是有所难处,便可持此玉佩前去白马山庄,他们自会尽力相助。”
余牧婉拒道:“先生的好心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身上从不爱带这些东西。”
苏若虚笑笑道:“拿着吧,我相信你会需要他的。”
余牧见苏若虚如此坚持只好收下道谢。
苏若虚道:“本来我打算今天中午离开这个村子的,没想到临走前还遇到你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余牧笑道:“说不定真是老天安排我们相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