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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路
黑暗。
什么方向都是黑暗。
黑暗中只有一条路,余牧只能沿着这条路跑。
他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激动,有些欣喜。因为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的目标,就是他想做到的事。
他手中的青莲剑寒意四射,似乎已经忍不住想要饮血。
他摸索着来到一扇门前,里面就是他要杀的人。
杀了他,余牧满心都想着要杀了他。
他推门,里面点着一只蜡烛。
余牧要杀的人正坐在蜡烛旁,他手无寸铁,看到余牧提剑冲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好像已经认命了。
余牧接着蜡烛的火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是张他最不想看见的脸。
余牧惊恐的往后退,可他退无可退,门已经关上了。
比起余牧的惊慌失措,蜡烛旁的那个人依旧很平静。他冲着余牧微笑,像是在鼓励他用剑杀了自己。
余牧不能杀他,他想松开手里的剑,但剑就像长在了他的手上一样,任凭他百般努力都放不开。
“你不是想方设法都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动手?”那人问道。
余牧回答不了他,他的的确确想杀了他,但余牧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现在下不了手。
那人道:“你做的事很难,也很大。想要做成这种事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的。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会得偿所愿。”
余牧疯狂的摇头,他不能,他知道他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不动手?!”
为什么!
质问声回荡在余牧的耳边,震的他头痛欲裂。
为什么?
因为那张脸,那个人,是余牧自己。
他不能杀了自己。
他不能。
“呼。呼。呼。”余牧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做噩梦了。
余牧是个乐观的人,他很少做噩梦。
坐在桌边的裴生信道:“怎么?梦到鬼了?”
余牧歪了歪头道:“梦到我自己了。”
裴生信笑了笑,只当余牧是在开玩笑。
余牧道:“我以后再也不去撬人家的棺材了,真的会做噩梦的。哎?我有点好奇,这铁面神捕做过噩梦没。”
裴生信淡淡道:“我从来不做梦。”
余牧撇了撇嘴:“没意思。”
裴生信道:“我看你还是想想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为好。”
余牧道:“我昨晚不是说了嘛。”
裴生信道:“我不可能凭一句诗,一句词就如此决断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就算刺客只有一丝可能去颜弃轩那儿,我都不能这么决定。”
余牧无奈道:“那怎么办?他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除非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去找他们。”
裴生信沉吟道:“现在也只好这么办了。”
余牧忽然问道:“黑脸儿,你觉得是分别去找他们好,还是把他们聚集到一个地方保护起来好?”
裴生信道:“当然是把他俩聚集在一个地方更安全。你什么意思?你有办法让他们俩聚集在一起?”
余牧道:“有没有办法还说不上来,只是我恰好同时认识他们两个人,也大概知道他们现在都在哪。”
裴生信道:“他们现在在哪?”
余牧本来想卖个关子,但裴生信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在现在这个时候陪她开玩笑。
余牧道:“魏雨歇一直隐居在渝州涪江边的玉缺苑里,而颜弃轩嘛,我有九成把握能肯定他还在扬州的尹家陪着尹二小姐。”
裴生信道:“如果能让他们尽快聚集到一起那就好了。刺客被你这么一追,如今是惊弓之鸟,短期内应该不会再下手。”
余牧道:“万一他们不只有一个刺客呢?”
裴生信沉默了,参与这件事的大概率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们有可能不只这一个刺客办事。
余牧道:“不过还好。比起柳长亭和宋晚萧,想要刺杀魏雨歇和颜弃轩的难度要大一些。他们都不在自己的门派里,刺客想要弄清楚他们的行踪估计也不会太快。魏雨歇隐居的玉缺苑没准儿刺客根本就不知道在哪儿,而且玉缺苑的地形很难让他发动刺杀。颜弃轩一直和尹蓝瑶在一起,刺客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行踪也不好说。说起来那刺客除了暗器功夫不错以外,轻功和内力都比较稀松。”
裴生信道:“到底怎么把他们聚集在一起,要是想不出来办法,我们也只好兵分两路了。”
余牧道:“听说你经常刚在一个地方办完一个案子就接到了别的衙门的求救去办另外一个案子。案发地方的衙门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裴生信道:“飞鸽传书。”
余牧道:“那鸽子是怎么找到你的?”
裴生信道:“秘密。”
余牧没想到裴生信也会和他玩这个,让他自讨个没趣。
余牧道:“湖州的衙门里有信鸽吧?”
裴生信道:“有。”
余牧道:“这样,我们去渝州找魏雨歇,走之前我给尹蓝瑶书信一封,你用信鸽送到扬州的衙门,叫扬州衙门的人送给尹蓝瑶。”
裴生信疑道:“这封信不应该写给颜弃轩吗?”
余牧故作神秘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封信写给颜弃轩他不一定会来,但写给尹蓝瑶,颜弃轩却肯定会来。信送到尹蓝瑶手里大概要两天,他们走水路到渝州要三天,我们赶回渝州最少要四天,赶得巧的话说不定我们能在同一天到达。”
裴生信连道:“好,你赶快写,写完我立马送到衙门让他们飞鸽传书,然后我们赶去找魏雨歇。”
余牧找来纸笔准备写信,可他刚要动笔却又停住了。
“怎么不动笔?”裴生信催促道。
余牧盯着手中的这支笔道:“我们掌握了可能查出凶手来历的线索,我们也查出了凶手背后可能是一个组织,我们甚至知道凶手下一步的动作。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凶手,或者是这个凶手背后的组织,他们杀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只死了柳长亭或者宋晚萧这其中的一个人,那么杀人的原因很好推断,但从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他们可能要杀掉四大公子中的所有人。为什么?!”
裴生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想到了,但他找不到答案,所以他不再去想,只想着怎么抓到凶手。
余牧道:“且不说凶手怎么同时与这四个人产生联系的,这四个人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只不过是在江湖上并称四大公子而已,难道这会是杀人的理由?我想了想,假如我们真的能抓到这个黑袍人,我都不能确定他能否说出杀人的真正原因。”
裴生信道:“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太过骇人听闻,是我们根本想不到的。”
余牧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了,诡异的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凶手就像是一个猎人,在一个个狩猎着他名单上的猎物。”
裴生信道:“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我们先去保住他想狩猎的‘猎物’,然后再把这个猎人揪出来让他亲口告诉我们这件事幕后的真相。”
余牧叹了口气道:“我就不该答应你来查这么复杂的案子,我最讨厌干复杂的事儿了。”
裴生信笑道:“现在后悔也太晚了吧,你难不成想就此走人?”
余牧重新蘸好了墨汁道:“把你黑脸一个人丢下,我还是不太舍得啊。”
扬州尹府的一个房间里,四大公子中唯二还在世的颜弃轩满面愁容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着。
柳长亭身死的消息让他坐立难安。
四大公子连死其二,这让颜弃轩明白了自己也会是那神秘刺客的目标,他又怎能不慌?
江湖上还有消息传闻称余牧是那个杀死柳长亭和宋晚萧的凶手。颜弃轩倒是丝毫不信这个。虽然他极度讨厌余牧,但他可以肯定余牧不会是这个凶手。
尹蓝瑶推门进来,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颜弃轩问道:“伯父他怎么说?”
尹蓝瑶道:“我父亲的意思是你现在回宗里反而会有危险,他想让你暂时留在这里不要出门,尹府现在很安全。他已经传书告知你父亲,让他刻意散出你已经回到门派里的消息,借此来扰乱刺客的视线。”
颜弃轩道:“伯父是出于好心,可是我现在留在这里岂不是会给你们添麻烦?”
尹蓝瑶把颜弃轩按回了椅子上道:“有什么添麻烦的,难道是你和我待了太久,待烦了?”
颜弃轩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尹蓝瑶噗嗤一笑道:“你看你紧张的,我也没说你是这个意思啊。”
颜弃轩叹道:“我只是怕我待在这里会让你也陷入到危险之中。”
尹蓝瑶道:“有什么危险的?那刺客只是会用暗器在暗中偷袭罢了,可他绝对进不来我们尹家。你只要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就好了。这样我也能和你多待一段时间,不好吗?”
颜弃轩微笑道:“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让我一辈子待在这不走都行。”
尹蓝瑶顿时羞红了脸,她娇嗔道:“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可先告诉你,我们俩的婚事只有我父亲同意了,我自己还没同意呢。”
尹蓝瑶算不上拒绝的话语在娇羞的表情下于颜弃轩看来简直是动人的情话。
他深情表白道:“我愿意一生一世待在你身边等着你同意。”
这句话直接让尹蓝瑶羞的转过身去不再敢看颜弃轩了。
“二小姐?”
屋外有人敲响了房门。
尹蓝瑶应道:“怎么了?”
仆人道:“扬州的衙门那边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尹蓝瑶疑惑道:“扬州衙门?我可不认识里面的人。”
仆人道:“送信的差役特意说了,这封信是一个名叫余牧的人写给您的。”
“余牧?!”
尹蓝瑶立马打开了房门,她一把把仆人手里的信夺了过来。
颜弃轩顿时是欲哭无泪,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余牧这个名字总是会出现。他在心里问自己:难道余牧真的是自己这辈子和尹蓝瑶在一起的最大阻碍?
尹蓝瑶满脸兴奋的把信拆开一个人坐在床上读了起来,仿佛房间里的颜弃轩只是一缕空气。
颜弃轩见此情形是又气又怒,可他却偏偏发不了火。
他压下自己的脾气,勉强笑着问道:“他在信里面说什么了?”
尹蓝瑶没有理他,她一心全在余牧的信上,根本没有听见颜弃轩在说什么。
颜弃轩收起了笑容,现在他无论脸上还是心里都只剩下了苦涩。
片刻之前的温情还没来得及让他享受便被余牧这一封千里之外的书信给毁坏了。
尹蓝瑶一边读信一边从兴奋转为了失落。
她失望道:“这封信与其说是写给我的,还不如说你写给你的。”
颜弃轩不解道:“这封信是写给我的?”
尹蓝瑶抱怨道:“他只是前面两句是写给我的,后面全是给你的话。”
颜弃轩问道:“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尹蓝瑶把信递过来道:“你自己看吧。”
一想到这封信是余牧所写颜弃轩的心里就有些抗拒。
他婉拒道:“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你告诉我信的内容就好了。”
尹蓝瑶整理了一些思绪道:“他大概是说他现在正和铁面神捕裴生信待在一起追查柳长亭和宋晚萧的案子。他们担心你和魏雨歇会遭受毒手,所以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魏雨歇隐居的地方,他们好把你们一起保护起来。”
颜弃轩感到有些奇怪,要说余牧和裴生信在一起办案,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不久之前和余牧在杭州相遇的时候,余牧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四大公子中其他的三位,怎么如今就知道了魏雨歇的隐居之处?况且和余牧,裴生信,魏雨歇三人呆在一起也不见得比如今的尹府更加安全。
他自然是不知道当时是魏雨歇主动找到余牧的。
颜弃轩虽然相信余牧不是凶手,但他也不想就凭着一封信便跟着余牧跑了。此时此刻的紧张形势不得不让他谨慎地思量一下。
尹蓝瑶哪里会考虑那么多,她期盼地看向裴生信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出发?”
颜弃轩想也没想便道:“什么‘我们’。你不可能去的,路上有多危险不好说,去他那里有多危险也不好说。再说了,余牧也只是让我一个人过去罢了。”
尹蓝瑶拿着信道:“可是他信上明明是说让我们两个一起去啊。”
颜弃轩笑道:“余牧这个小把戏还是骗不过我的,他这么说的意思并不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他只是怕我不肯过去才故意这么说的。”
尹蓝瑶道:“但你没有我的帮忙的话也不可能离开府里的,父亲可是不让你出去。”
颜弃轩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和余牧他们会合?我又何必听从他的话。”
尹蓝瑶闻言情绪立时低落了下来。她知道余牧只是想让颜弃轩过去,既然颜弃轩自己都没有想去的意思,她自己一个人又怎么去呢?
颜弃轩见尹蓝瑶有些不开心便出言安慰道:“外面有多危险真的很难预料,你父亲说的对,如今我们就应该安安心心的呆在府里。也许余牧是出自一片好心吧,但我们也不能贸然领受。”
尹蓝瑶又哪里听得进去颜弃轩这些好言劝慰的话,她只会想尽办法去找余牧他们。
她淡淡道:“你当真不去和余公子他们会合?”
颜弃轩摇摇头道:“不去。”
尹蓝瑶道:“好,既然你不去,那我就亲自去找余公子告诉他你不打算过去。也算替你还了人家这千里传信的一片好心。”
颜弃轩急道:“蓝瑶,你可不能犯傻啊。你一个人出门让我怎么放心的下,让伯父怎么放心的下。”
尹蓝瑶得意道:“反正我向父亲要求什么他都会允准。他是不让你出府门,又不是不让我出府门。你既然愿意呆在这里,那你就一个人慢慢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说罢她作势便要出门去了。
颜弃轩赶忙拦住她道:“蓝瑶,你别冲动,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尹蓝瑶掰着手指数道:“我数到十你还没决定好,我就自己一个人过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好好好,我去,我去。”颜弃轩迫于无奈只得答应她,无论是什么事他总是会顺着尹蓝瑶的。
颜弃轩看穿了余牧的小伎俩,但他却还是中计了。
颜弃轩道:“蓝瑶,我可以过去,可你要是与我同去的话我还是不放心。这一路上说不准有什么危险。”
尹蓝瑶道:“没事的,余公子在信上说让我们走水路坐船过去,在船上又能有什么危险?况且你不是还在我身边嘛,你总会保护好我的吧。”
这句话搭配上尹蓝瑶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果然受用。
颜弃轩无奈道:“我自然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你的,只是,只是,哎。好吧。”
尹蓝瑶开心道:“你答应了?”
颜弃轩苦笑道:“我又几时拒绝过你。”
尹蓝瑶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包裹。”
颜弃轩叫住她道:“等等,你前面说了伯父他不让我离开尹府。我们就算找到机会能离开,但要是很快被伯父他发现的话,恐怕我们还没走到江边就被追回来了。”
尹蓝瑶摇晃着脑袋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涪江的江面不见波涛。
若是你在清晨来到江边一定会感受到阵阵寒意。余牧在马上被一阵冷风袭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余牧道:“要是颜弃轩他们按照我说的做的话,那他们应该会从我们刚才经过的码头那下船,等他们到了这个亭子这就会发响箭,到时候我们就来接他们。”
裴生信担忧道:“这一路上不会出意外吧。”
余牧自信道:“怎么会出意外?我就是怕他们出意外,所以让他们走的水路,而且一下码头走不多远就到这亭子。玉缺苑离这亭子不过十里,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接上他们,能出什么意外。”
裴生信隐隐有些担忧,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余牧指着道:“前面有个路口,一条路通玉缺苑,另一条路我还不知道通哪里,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裴生信道:“我看我们还是赶快去找魏雨歇的好。”
余牧不悦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你那么早去找人家,人家小夫妻估计还没起床呢。我们难道就这么闯进去?晚一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
裴生信只得答应余牧一同去走走。
路上裴生信问道:“我倒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和魏雨歇认识的?他不是四大公子中最神秘的那位吗。”
余牧道:“确实是最神秘的一位,不过不是我去认识的他,而是他来找到的我。”
裴生信调侃道:“看来余公子是抢手的香饽饽啊,什么人都爱往你身上贴。”
余牧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裴生信。
裴生信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了,他问道:“怎么?我这话听起来很奇怪吗?”
余牧重重的点头道:“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想不到天下闻名的铁面神捕居然也学会说玩笑话了。啧啧啧,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天下奇闻啊,天下奇闻。”
裴生信笑道:“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你这个天天贫嘴的人也不自觉的就学上了。”
余牧两眼一翻道:“啊,你又怪我了。我可没想近你黑脸儿,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跑那么远来求我帮他一道查案。”
裴生信打断道:“哎。这你可不能乱说,我是请你,不是求你,这两个字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余牧疑道:“区别很大吗?请求,请求,我看意思也差不多啊。”
裴生信道:“算了,我也不和你扯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魏雨歇的。”
余牧道:“你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捕’,怎么什么事儿都爱问的那么清楚啊。我看你除了当捕快也就只能当郎中了。”
裴生信听不出余牧话里的意思,他问道:“为什么只能当郎中。”
余牧笑道:“郎中也是问问题啊。”
他学着郎中的样子问道:“你有病吗?哪儿疼啊?多少天了?”
裴生信看余牧学的像模像样的也是被他逗乐了。
他问道:“你是从哪学会贫嘴的,说起这种话一套一套的。”
余牧道:“以前我和老头子待在岛上的时候又没人陪我说话,就自己逗自己呗。”
裴生信岔开话题道:“赶快说你是怎么和魏雨歇认识的。”
余牧道:“我不是放话要在九月初七和四大公子在式微山一战吗。魏雨歇怕那天白跑一趟,所以先把我找来试了试我的斤两,看我值不值得他九月初七那天走上一遭。”
裴生信道:“你们俩交手了?”
余牧道:“交手了啊。”
裴生信道:“谁赢了?”
余牧道:“你说谁赢了?我要是输了我还来找魏雨歇?哎,黑脸儿。我曾经和颜弃轩聊天,他说要是你不投身公门的话,四大公子肯定有你一席。要不待会进了玉缺苑,你也去和魏雨歇比试比试,你要是赢了他,我再和你过两招。”
裴生信笑道:“看来我还没有直接挑战余大公子的资格啊。”
余牧道:“那当然,饭得一口一口吃,擂台你也得一个一个打吧。想要和我过招,你总得先击败我的手下败将吧。”
裴生信也是懒得再理余牧,论耍贫嘴他永远都不是余牧的对手。
“哎?。。。。。”余牧又想起什么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发现胯下的马已经停了。
原来另外一条路通的不是什么地方,而是一道悬崖。
余牧和裴生信双双下马来到悬崖边,对面浓雾弥漫,看不清有什么,悬崖下则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余牧摊手道:“看来我们走的是一条死路。走吧,找魏雨歇去。”
余牧翻身上马,裴生信却还待在悬崖边向下看着。
“走啦,悬崖有什么好看的,你想跳崖啊?”余牧催促道。
裴生信这才上马和余牧原路返回。
到了玉缺苑的竹林前,余牧和裴生信把马拴在了外面。
余牧神情严肃道:“进入竹林你一定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走。”
裴生信应道:“好。”
两人进入了竹林。
裴生信以为这竹林之中会有什么岔道或者是机关,他不仅如余牧所说是寸步不离,甚至连步子都是照着余牧的走法踩得。
走了一会裴生信发觉不太对,这竹林中只有一条道路,他就是想走丢也没有机会,而且余牧的步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躲避机关的诀窍。
裴生信忍不住问道:“这竹林只有这一条路?”
身前的余牧道:“当然只有一条路,只有这条路才能进出玉缺苑。”
裴生信道:“那这条路上有机关吗?”
余牧道:“哪来的什么机关,就是一条路而已。”
裴生信道:“那你为什么那么严肃的叫我跟紧你?”
余牧道:“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裴生信实在是不知道叫来余牧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添乱的了。
玉缺苑内,魏雨歇还是坐在那个青石桌子前,这次他不知道余牧二人会造访这里,自然是没有备着茶水。
余牧一看魏雨歇满脸震惊的表情赶忙抢先道:“魏公子,你先别说话,我这次来事出有因,你先听我给你解释。”
魏雨歇闻言也只好按下疑惑听余牧先说。
余牧道:“宋晚萧死了,你知道吗?”
魏雨歇道:“数天前渐霜已经告诉我了。”
余牧缓缓道:“柳长亭也死了,他们俩死在同一个刺客手下。”
“什么?!”
魏雨歇大惊之下就要起身,但看到裴生信在旁他只好坐着不动。
魏雨歇追问道:“柳长亭是什么时候被刺杀的?”
余牧道:“四天前,八月十五。就是他继任双峰派掌门的那天,他在继任大典上被人刺杀。”
魏雨歇道:“凶手是谁?”
余牧叹道:“是一个黑袍人,我在追他的时候与他交手了两招,但没有留住他。”
魏雨歇惊道:“他竟能从你的手里逃走?!”
余牧道:“他的武功只是平常,但却使出了一种威力极强的独门暗器。他趁就是我抵挡暗器的时候逃掉了。”
魏雨歇道:“什么独门暗器?”
余牧冲裴生信使了个眼色,裴生信从怀中取出了他拼的那几片残片递给了魏雨歇。
余牧道:“这只是我们收集的几块残片,我们本来想尝试着拼起来,但是还是失败了。”
魏雨歇接过残片道:“越复杂的暗器就越难组装,就算是打造他的人也无法在使用之后将暗器重新组合,况且这只是未能收集齐全的残部。”
余牧问道:“怎么样?能看出这暗器的来路吗?”
魏雨歇道:“余少侠能形容一下这暗器的威力吗?”
余牧道:“这暗器未使出之前是一个方形的小铁盒,使出之后会向周围散发出上百道锋利的铁片,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持续时间大概有三四个呼吸。”
魏雨歇摇摇头道:“我还是看不出来,我本就算是个半归隐之人,哪里看的出来这种独门暗器的路数。只不过看这暗器上的纹理还有暗器的材质,再加上你刚才的描述,我敢肯定,江湖上能打造出如此威力暗器的人绝不超过五个。”
余牧道:“你这不是白说嘛。”
魏雨歇也早就习惯了余牧说话的口气,他看向裴生信道:“不知这位是?”
余牧道:“这是大名鼎鼎的铁面神捕,这次他和我一起来找你就是为了保证你和颜弃轩的安全的。刺客很有可能会对你们两个下手。”
裴生信抱拳道:“在下裴生信,见过魏雨歇魏公子,久仰魏公子大名了。”
魏雨歇回礼道:“雨歇也是久仰铁面神捕的名号,如今一见深感荣幸,裴兄恕在下无法起身相迎了。”
余牧道:“你们两个怎么打个招呼都这么麻烦。矫情。”
魏雨歇道:“余少侠和裴捕头来这是为了保护我和颜公子的周全的?”
余牧道:“正是。”
魏雨歇道:“可是颜公子并不在我这里。”
余牧道:“这事儿我可就没办法提前知会你了。我已经传书让颜弃轩和尹蓝瑶坐船来这里了,他们在涪江边一下船就会用响箭通知我们。我们可能要在你这玉缺苑呆段时间了,还请魏公子不要见怪。”
魏雨歇笑道:“余少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你们是为了雨歇的安全着想,我又怎么会不领情呢。只是我这玉缺苑中只有一间屋子,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
余牧道:“魏公子也不用担心,我们怎么会打扰你们小夫妻的生活,我们在竹林外搭两间茅屋便是。”
魏雨歇拱手道:“如此便委屈你们了。”
余牧道:“怎么不见林姑娘呢?”
他拍了拍裴生信道:“你不知道吧,四大佳人之一的林渐霜林姑娘可是已经和魏公子成亲了。”
魏雨歇道:“哦,渐霜她出去玩了,要她那种性子一直陪我呆在玉缺苑里她肯定会憋坏的,不过估计过两天她便会回来了。”
余牧深以为然道:“是啊,以林姑娘的性子,让她一直待在这里,恐怕要十个魏雨歇才能留住她。”
魏雨歇闻言与余牧相视大笑。
裴生信突然道:“我听说魏公子也精通暗器,不知魏公子使得是哪种暗器。”
魏雨歇愣了一下,但他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板银针递给了裴生信道:“我算不上是精通暗器,只是早年在机缘巧合下习得了一些暗器手法,这暗器我也曾教给过渐霜,叫她用以防身。”
裴生信仔细查看了一下魏雨歇的银针。
这确确实实只是几根普通的银针,它的长度和粗细都与刺客刺杀柳长亭与宋晚萧的暗器完全不同。
再三确认之后,裴生信将银针递还给了魏雨歇。
余牧道:“我看颜弃轩他们可能已经快到了,我和裴神捕去竹林外等他们。魏公子你要泡些好茶,一定得是上次我喝的那种茶。你是知道我的,不是好茶,我可是不喝的哦。”
魏雨歇笑道:“那是自然。”
来到竹林外后,余牧立马质问起了裴生信:“我的裴大神捕,咱们是来保护人家的,不是来抓人家的。而且这里还是人家隐居的地方。你要魏雨歇的暗器看是什么意思?你怀疑他是那个黑袍人?就因为我给你提了一句他和柳长亭的决斗中用了暗器?”
裴生信道:“我确实是有点怀疑他,但我也没有明说。”
余牧道:“我真是对你没话说了,你真应该去当郎中。你要是真觉得魏雨歇是刺客,那咱们刚才就应该直接冲进去把他按住,然后严刑逼供,让他招出为什么刺杀柳长亭和宋晚萧。”
裴生信道:“我只是问一问。”
余牧道:“我的裴大神捕,我们刚刚说完刺客是用暗器刺杀的柳长亭和宋晚萧,还给他看了刺客用了的一种暗器,你下一句就问能不能看看魏雨歇的暗器。傻子都能听出来你是在怀疑魏雨歇是刺客。也就是他脾气比较好没跟咱俩计较。要是遇到个脾气坏的,恐怕当场就质问我们到底是来保护他的还是来抓他的了。你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呢。”
裴生信被余牧这一说也是有些反应过来了。
他本就以铁面无私著称,或许未入公门之前裴生信还是懂一些人情世故,但当差以后,铁面,铁面这样铁面无私的久了,人情世故他差不多也就忘完了。所以裴生信一般办案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说话做事会不会得罪人。
裴生信道:“是我疏忽了。”
余牧叹了口气道:“幸亏人家也没和你计较,不过我可告诉你一点,魏雨歇绝不是刺杀柳长亭和宋晚萧的黑袍人。”
裴生信道:“事无绝对,你怎么如此肯定。”
余牧道:“原因我是不能告诉你,反正你信我就对了。”
余牧知道魏雨歇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是一个跛子,所以余牧打定主意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裴生信。
裴生信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远处的天空中窜上天了一支响箭。
“颜弃轩他们来了。走,去接他们。”余牧道。
裴生信道:“不骑马?”
余牧道:“就几里路,骑什么马。我们就两匹马,难道他俩骑一匹,我俩骑一匹啊?我才不和你骑一匹马呢。赶两步比骑马也慢不了多少。”
说罢余牧施展开轻功向涪江亭的方向掠去。
裴生信拗不过他,也只好跟了上去。
裴生信道:“要不再快点,顺便比试一下轻功?”
余牧笑道:“看不出来我们裴大神捕也会找乐子了。不比,赶那么快干嘛,又不是逃命。待会我可不想见到他们俩的时候气喘吁吁。”
余牧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脚下却又加快了步伐。
裴生信看着余牧超过自己的背影摇头一笑。
到了亭子之后余牧傻眼了。
亭子里空无一人。
余牧刚才在路上还琢磨着怎么再逗逗颜弃轩和尹蓝瑶呢,结果到了亭子这儿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余牧左顾右盼道:“不是,这人呢?响箭不是发了吗?他们已经过去了?不是吧,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也没看见他们啊,再说他们也不知道路啊。”
裴生信没有理他,只剩下余牧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余牧。”
余牧道:“怎么了?”
裴生信没有再说话。
余牧顺着裴生信的目光缓缓看去,亭子的柱子上插着一根钢针!
裴生信上前拔下了钢针,这钢针与刺客用的钢针一般无二。
余牧有些后悔没有听裴生信的话,他应该赶得再快些的。
亭子里现在的气氛有点死寂。
响箭发出了,那是颜弃轩和余牧约定好的。
钢针留在了亭子的柱子上。
地下没有血迹,更没有尸体!
刺客在哪?
颜弃轩和尹蓝瑶又在哪?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另一条路。
那条路并不通往玉缺苑,那是一条死路!
余牧和裴生信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颜弃轩。
他直挺挺地躺在路中间,身后是吓得瘫倒在地的尹蓝瑶。
余牧一下冲到颜弃轩旁边,他这才看见颜弃轩的身上插满了钢针,一眼望去竟达十数根之多。
裴生信拔下一根道:“有毒,绿茶。”
颜弃轩听到身边有人还含含糊糊地叫了声:“谁,是谁。”
余牧赶忙抱起颜弃轩道:“颜弃轩,颜弃轩!是我,余牧。”
颜弃轩听到余牧的声音终于放心了,他的眼睛因为中毒过深已经瞎了。
“蓝瑶,蓝瑶,她,她没事吧。”颜弃轩轻声道。
余牧看了一眼双手环抱自己,瑟瑟发抖的尹蓝瑶道:“她没事,她毫发未损,你保护了她。”
颜弃轩断断续续道:“那就,那就好。”
余牧道:“颜弃轩,你挺住,我这就给你运功祛毒。”
颜弃轩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余牧的手道:“不用了,我,我知道自己,自己已经,已经没救了。那刺客藏在树林,树林里面,我,我没看到他的,他的模样。”
余牧紧紧握住颜弃轩的手道:“没事,没事,我会抓住他的,我一定会抓住他的。”
颜弃轩道:“你要,你要帮,帮我,保护,保护好蓝瑶。”
余牧道:“我怎么保护她啊,她必须由你来保护啊,颜弃轩,颜弃轩!只有你能保护她,你知道吗?以前我说那些话都是逗你们俩的。”
颜弃轩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裴生信冲进树林中,这时候树林里哪还有刺客的身影,他只留下了一地被他刮断的树枝。
裴生信回到颜弃轩身边时,颜弃轩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裴生信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说话,但他还是决定说道:“刺客不见了。”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
这句废话却让余牧心神一震。
刺客不见了。
因为他已经得手了。
或者说他去找下一个目标了。
“刺客!”余牧看着裴生信张嘴道:“玉,玉。”
他连续尝试了两次,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声音。
他太惊慌失措了。
尽管余牧没能说出声来,但裴生信已经明白了余牧在说什么。
他转身向玉缺苑狂奔而去。
那里还有着刺客的另外一个目标,魏雨歇。
裴生信离去之后,余牧才缓过来,他像一个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一般大口地喘着气。
他低头,发现颜弃轩握着自己的手已经垂了下去。
“颜弃轩,颜弃轩!你醒一醒!颜弃轩!”余牧摇晃着颜弃轩大喊道。
颜弃轩当然不会有反应。
死人是不会有反应的。
四大公子已去其三!
余牧的大喊没有叫醒颜弃轩,却把尹蓝瑶从惊恐的状态中叫醒了。
她在身后怯生生的叫道:“余公子?”
余牧回头。
尹蓝瑶见颜弃轩躺在余牧的怀里问道:“他怎么了?”
余牧冷冷道:“死了。”
尹蓝瑶探头一看,登时被颜弃轩的惨状吓得连退两步。
“发生了什么?”
尹蓝瑶一直在发抖。
“发生了什么!”余牧怒喝道。
尹蓝瑶害怕道:“我,我,我和颜公子在亭子里等你们的时候,忽然一根钢针扎在了亭子的柱子上。然后,然后颜公子他就带着我往这条路上跑,然后,然后树林里就射出了针,然后,然后。然后。”
“好了,我都知道了。”余牧的声音软了下来,他也不想再这么逼尹蓝瑶。
余牧道:“过来帮我一下。”
尹蓝瑶缩着头问道:“帮你干什么?”
余牧道:“把他身上的针都拔了。”
尹蓝瑶看着颜弃轩的尸首有些不敢靠近。
余牧皱起了眉头道:“你不愿意?”
尹蓝瑶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有些害怕。”
余牧看着颜弃轩苍白的脸无声地笑了下。
“算了。为难你了。”余牧实在是没必要说一些不该他说出来的话。
尹蓝瑶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不是,我。。。。”
她还在想着自己该怎么解释,却发现余牧已经背起了颜弃轩的尸体走了。
她就这么跟在余牧的后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裴生信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件事情。
魏雨歇现在会在玉缺苑里面吗?
虽然他相信余牧的话,但裴生信不觉得颜弃轩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个地方是巧合。
等自己冲进玉缺苑的时候会不会看见的是一个手忙脚乱地正在换自己身上被树枝扯烂了的衣服的魏雨歇。
裴生信说不出来自己看到魏雨歇时的心情。他是该为此高兴,还是该为此遗憾?
魏雨歇和他们走之前一样,还是那样坐在桌子旁。
他正煮着一壶清香四溢的茶。
裴生信进来时,他刚刚倒好第一杯想要自己品品味道。
裴生信仔细观察着魏雨歇,他的衣服整齐的没有一丝褶皱,哪像是匆忙换过的样子。他的气息绵长平缓,就如同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未动过一般。
从内心里来说,裴生信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魏雨歇看着气喘吁吁冲进来的裴生信不解的问道:“余少侠和颜公子他们没有和你一道回来吗?”
裴生信坐到颜弃轩的对面,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他开口道:“有人来过吗?”
魏雨歇脸上的疑惑之色更胜,但他还是回道:“你们不是今天来了吗?”
裴生信道:“我是说我们走后,有人来过吗?”
魏雨歇摇了摇头。
裴生信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没有。”魏雨歇还是摇头。
他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裴生信缓缓道:“颜弃轩死了,被刺客杀死的。”
“什么?!”
魏雨歇作势便要起来,但他又按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呆呆的看着竹林,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裴生信道:“余牧怕刺客已经来找你了,所以让我赶快过来。还好刺客没有找到你下手。”
魏雨歇道:“颜公子他,在哪里被刺客刺杀的?”
裴生信道:“江边的亭子旁。我们到的时候他还有口气,只是伤势太重,救不回来了。”
魏雨歇沉重地点了点头,有些唇亡齿寒的伤感。
四大公子仅存他一人,颜弃轩就死在离他不过十里之外的地方,他又怎能不为此难受。
“我能喝杯茶吗?”
裴生信的话让魏雨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裴生信指了指魏雨歇手里的那杯茶道:“我有些口渴,能不能喝了你手里的那杯茶。”
魏雨歇下意识的就将茶递给了裴生信。
裴生信接过茶一口饮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会告诉他魏雨歇有问题,但从魏雨歇表现出来的一切来看他都不是那个刺客。
魏雨歇是个极为讲礼的人。若是平常的他刚才绝不会把第一杯自己尝味道的茶递给裴生信喝。
但他下意识地就递给裴生信了,这说明颜弃轩的死让他很震惊。
裴生信没有理由再怀疑他了。
“我看我还是在这里再待一会的好,以防刺客会来。”裴生信开口道。
魏雨歇点头道:“好。”
尹蓝瑶看着蹲在地上掘土的余牧有些害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余公子,你会,你会送我回家吗?”
余牧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
“会。”他又开始掘土了。
他在掘颜弃轩的坟。
颜弃轩算不上他的朋友,甚至他们还彼此讨厌。但颜弃轩信任余牧,所以他才选择带着尹蓝瑶一起过来。
现在他死了。
余牧很难受,他辜负了颜弃轩的信任,他只能把心里的难过发泄在掘土上面。
回家。
尹蓝瑶的话给余牧提了个醒。
人死,是要叶落归根的。
颜弃轩也要回家,回到他死后该葬的地方,至少他不应该埋葬在这里。
余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拿起青莲剑走向了后面的树林。
尹蓝瑶见余牧提剑走来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干什么,连忙身子往后一缩,结果她发现余牧只是拿着剑去砍树。
青莲剑削铁如泥,砍树自然是轻而易举。
余牧把砍下的木头又劈成一条条粗细均等的木条,他用木条搭出了一个很大的台子,然后将树枝堆在了台子周围。
这一切余牧都做的很缓慢。
尹蓝瑶在一旁想说什么却也不敢。
待到余牧将颜弃轩放在木台子上,裴生信已经牵着两匹马回来了。
余牧道:“看来魏雨歇没有出事。”
裴生信点点头:“刺客并没有去刺杀他。”
余牧问道:“你怎么把马给牵回来了?”
裴生信道:“因为我们已经不用再在玉缺苑待下去了。”
余牧眯起了双眼:“为什么?”
裴生信道:“因为魏雨歇用一个很让人信服的理由说服了我。”
余牧道:“什么理由?”
裴生信道:“他说刺客既然没有选择接着来杀他就证明了刺客根本就不知道他隐居在这。况且要是刺客知道他的居所,那第一个被刺杀的应该是他。他身为四大公子中最神秘的一个,江湖中根本就没有他的消息,自然也就传不出他死亡的消息。这样就不会让四大公子中的其余三人有所防备。”
余牧道:“这的确是个让人信服的消息,看来我们不用在玉缺苑再待了。”
裴生信看见了余牧搭的木台,他问道:“你要火化颜弃轩?”
余牧道:“他总得回家的。但是带着他的尸体走不了那么远,只能让他的骨灰叶落归根了。”
在点火之前,余牧从颜弃轩的身上扯下了一块布。
不一会,冲天的火光从柴堆上熊熊燃起。
裴生信却不知去哪里了。
余牧站在旁边看着颜弃轩慢慢被火焰吞噬,尹蓝瑶则是坐的很远很远。
她的表情不似悲伤,不似难过。
余牧在岸边凝视着站在船尾的尹蓝瑶,那艘船会把她送回扬州。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盒,是余牧用剑削出来的,盒里装着用布包着的颜弃轩的骨灰。
小船驶离岸边,尹蓝瑶的眼眸也低垂了下来。
余牧读不懂她眼睛里藏着的感情,他也不想读懂。
“你不送她回去吗?”
不知何时,裴生信已经回来了。
余牧道:“我不想送她回去,颜弃轩的在天之灵会让她平安到家的。”
裴生信道:“看来你对她有些怨恨。”
余牧反问道:“我恨她?我为什么要恨她?”
他低下了头:“我只是替颜弃轩有些感到不值罢了。我该恨的是我自己。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让颜弃轩过来,害得他死在了这里。”
裴生信安慰道:“刺客能跟到这里就说明他早就知道颜弃轩在尹府了,就算你不让他过来,他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余牧苦笑道:“你别说了,你不是很会安慰人。”
裴生信笑笑:“可能吧。”
“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一定会!”余牧的声音再度高昂起来。
裴生信道:“走吧,该我们去找他了。”
余牧转头疑道:“我还以为你会更怀疑魏雨歇是刺客,毕竟颜弃轩是死在这边的,而且魏雨歇没有遇刺。”
裴生信摇了摇头道:“我们刚出玉缺苑颜弃轩就发响箭了。在时间上他是来不及的,而且他也没办法无声无息的越过我们。”
余牧问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那么久。”
裴生信道:“我又去颜弃轩遇刺的地方看了看。”
余牧道:“有什么发现吗?”
裴生信道:“没有。”
余牧道:“你是不是感觉有些绝望。死了三个人,而我们手里有价值的线索也只不过是那些暗器残片。”
裴生信道:“有线索总好过没线索,我们就顺着这暗器残片追查下去。”
余牧叹道:“太难了。魏雨歇说江湖上能制造出来这种暗器的人不过一手之数,那看得出来这暗器是谁制造的人就更少了。”
裴生信道:“是。”
这条线索的确很难查。
余牧问道:“衙门里有懂这个的吗?”
裴生信道:“我想不到谁能看出这暗器的来历。”
余牧突然道:“我想到有谁会知道这暗器的来历了。”
裴生信道:“是谁?!”
余牧道:“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和尹蓝瑶一路的。”
裴生信道:“那个人在扬州?”
余牧用了一个问题回答了裴生信的问题。
“你听说过玉虎赌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