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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娇躯轻轻一颤,扭头过来,好一张淡雅清秀的脸蛋。光洁俏丽,宜喜宜嗔,额间一点梅huā桩的huā钿,眉如新月,眼如明杏,茸茸的睫毛好象挂着泪珠,一点淡红香唇,一排碎玉皓齿,一个玉脂的瑶鼻,一点浅浅的梨涡。说不出千般柔美,道不尽万般妩媚。司徒策禁不住看得呆了。
先前见到柳儿,脸上画满了戏装,看不清本来面目,此刻橡汤挂面,不着半点胭脂水粉,却原来是如此秀雅俊俏的美人,若说世间真有羞huā闭月,沉鱼落雁,司徒策认为,眼前这个美人,绝对当得起这番形容。
柳儿藕节般皓臂抬起,柔荑轻抚在高耸的双峰间,似乎被刚才司徒策那一声吓得够呛,粉面桃腮都有些许的苍白,瞧着他,眼眉间喊着娇嗔。
司徒策忙拱手道:“对不起,姑娘,吓着你了吧?”
鞠匕忙福礼道:“主人来了,妾未远迎,还请恕罪。”
司徒策忙道:“别这栏叫我,就叫我先生或者老爷都可以。”
“是,老爷。”
“老爷?”司徒策笑了笑“听你这么一叫,我倒觉得我已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了一般。
柳儿抿悄一笑:“那还是叫主人的好。”
“为什么不能叫先生。”
“妾无此福分。”
“叫一声先生需要什么福分。”瞧见她神情却没有改口的意思,想必先生这两个字在古代女子角度是不能乱用的,司徒策道:“算了,你愿意叫老爷就老爷好了,老就老一点吧,反正迟早会老的。
一我在外面累了,回来想听听你们唱歌,行吗?”
“好的。妾等这就去准备。”
“不用了,不用披挂行头,也不用琴师伴奏,就这么清唱好不好?”
柳儿轻声道:“谨遵老爷之命。老爷想听什么?”
“你最拿手的,都唱来给我听听。、,
她身后一个女子笑道:“老爷,柳儿姑娘什么都拿手,全唱了,三天三夜都未必唱得完的。”
司徒策想了想,古代词牌一般都是曲名,也是古人唱曲的,便道:“就蝶恋huā的曲调,随便挑一个吧,如何?”
柳儿福礼答应了,两手捧在胸前,轻启朱唇,唱道:庭院深深深几许?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幕,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huāhuā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一曲唱罢,场中寂寥无声,柳儿清福一礼:“妾献丑子。”
司徒策叹了一声,道:“这词是北宋欧阳修所做,表达的是深闺怨妇的惆怅之情,看来,你不愿意做笼中鸟,向往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把你禁锢在这小院里,却是错了。”
柳儿惊得huā容失色,撩起长裙跪在地上:“妾绝无此意只是随口吟唱,让老爷多心了,妾知罪,以后再不唱此曲!”
司徒策笑了笑:“没事,我又没说你什么,快起来!干嘛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女人膝下难道就低贱了吗?不要随便下跪,快起来!”说罢,伸双手托住她的双臂,轻轻扶她起来。
柳儿又羞又臊,娇躯微颤,站在那里簌簌发抖,如同雨中huā朵一般。
司徒策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其实她是因为司徒策的搀扶,明代中后期男女之防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步,纵然是自己家的奴婢歌姬,也是不能随便乱碰的,当然,除非主人有非分之想,而碰了之后,便会把这种思想传达给对方,一些贞洁观念很强的女子,仅仅因为这一碰,而为此守节一生的事情也是有的。
柳儿虽是红楼歌姬,但却是卖艺不卖身的,而古代到这种歌姬青楼听歌的,基本上都是风流雅士,自然都是礼敬有加的,哪里会用强。
所以虽然长到十八岁,柳儿却还是黄huā闺女一个。从未曾给男人碰过,所以这一碰,给她的震撼,是她全身发抖,意乱情迷。
司徒策哪知道这个,见人家跪着可怜,便上前搀扶,殊不知这一下要惹出多少事端来。
瞧见柳儿那样,司徒策还以为人家害怕自己责备,他也觉得自己轻易说这样的话吓着了人家,到底不好,想缓和一下,便笑道:“我也给你唱一曲,如何?”
柳儿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碰之中,没听到他这话。身后的三个女子着急了,老爷有此雅兴,赶紧得凑趣了,一个胆大的忙大声道:“太好了!老爷也唱一曲,保管好听!”
柳儿吃了一惊,这才醒悟,略一回味,便知道刚才司徒策的原话了,忙道:“妾等洗耳恭听。”
司徒策站起身,背着手到台边,脑袋里搜索现代流行歌曲,想找一个合适的,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而且,流行歌曲应对人家诗词,总觉不雅,但是要找一首雅的,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偏偏是小时候在老家听来的山歌跟小老鼠一般钻到了脑海中回头看一眼,见四女都瞧着他,便不能再等,轻咳一声,扯着鼻门唱道:郎打单身冷兮兮,一无爹娘二无妻。
煮饭无人先淘米,舂米无人端簸箕。
烧得火来去挑水,挑得水来火又熄。
东家讨火西借柴,猪拱槽来笼丢鸡。
司徒策还没有唱完,三女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柳儿也婉儿浅笑,自然是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来。
司徒策见她浅笑嫣然,嘴边那朵梨涡说不出的迷人,不仅又呆住了,竟然把后面的词给忘了。
胆大的那伴舞女子掩嘴笑着道:“老爷唱的这山歌真好听,接着唱啊!”
这是一首很长的山歌,刚才被柳儿的美貌惊呆了,把中间的给忘了,末了两句倒还记得,便瞧着柳儿唱道:若凡妹愿成双对,背妹回家作娇妻。
这两句一唱完,三女顿时叫好起来,因为这句是瞧着柳儿唱的,柳儿早已羞得满脸红晕,低着头羞答答不敢说一句话。
司徒策反倒不觉得什么,反正是山歌嘛,自然是唱情的多,听见那三女叫好,憨痴痴也跟着笑。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玲珑的叫声:“老爷!锦衣卫的大爷来了1
请你去吃酒呢!”
司徒策忙答应了,对柳儿她们道:“你们接着练吧,我走了!”
四女福礼道:“恭送老爷。”
司徒策出了宁心园,来到前厅,杨钧和钟秉直已经等在那里,笑嘻嘻道:“走吧,好兄弟!咱们可说好了的,今日是不醉不归!”
司徒策道:“那是自然!”出到外面,下台阶时,司徒策见左右无人,低声问杨钧道:“人送走了吗?、,
“嗯!已经走了。所以咱们可以放开吃酒!痛快玩了!”
这一顿,喝得倒是十分的畅快,杨钧借着酒劲又向司徒策提加入锦衣卫的事情,司徒策自然是婉言拒绝,现在情况不明,他那边都不想得罪。
杨钧找了好几个漂亮的青楼女子陪司徒策,可是不知怎么的,司徒策眼前老是浮现出柳儿的身影,特别是那高兴时的梨涡浅笑,那害怕时的楚楚可怜。
便把那些女子都推开了,只是喝酒。
深夜酒酣,尽兴而散,司徒策被送回家,醉眼朦胧躺在床上,便想叫柳儿过来说话,可把玲珑叫进来,话到了嘴边,却改成了要茶喝。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日,锦衣卫千户杨钧来向司徒策告辞回去了。临走叮嘱钟秉直一定要好好笼络司徒策,力争让他加入锦衣卫。
第三天中午,司徒策回到家,便看见家门口停着十几辆大马车,都是帐帘紧紧遮着,两队锦衣卫在两边警戒,路人都不敢靠近。
司徒策家台阶下,钟秉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腆着肥肚子,正跟另一个骑着马的锦衣卫低声说这话,瞧见司徒策漫步过来,赶紧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旁边的锦衣卫,快步上去,拱手道:“真人回来了!我给你送官奴来子!”
“官奴?”司徒策拱手道“什么官奴?”
“就是我上次说的那家犯了事的京官家属,充为官奴的,送去边关的,特意停一下,给真人你挑一些中意的留下。”
“在哪呢?”
钟秉直回身一指身后那十几架马车:“上面押着的。”
“那就带进院子去吧。”
“好!”
那押送的锦衣卫官员也下来过来,拱手见礼,司徒策还礼之后,请他家中稍坐,由钟秉直锦衣卫衙门的总旗陪同。
司徒策这宅院不算大,没有设专供马车进出的角门,这些官奴们需要先下车,然后再进去。
在警戒的一队队锦衣卫的呵斥下,各马车的车帘挑起,陆续下来不少人,绝大部分都是女子,还有几个小孩。每辆车的都各自用绳索捆着胳膊,像一串串的蚂蚱,哭哭啼啼的,抽噎着慢慢跟着前面的上了台阶,进了门去了。
司徒策看得不是滋味,心想,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没有权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吃掉,虽然有权势,或许会因为什么事被更大权势的人吃掉。就像这位京官,这么多家人,还不算已经被处死的男丁,加起来只怕有上百口,算得上是大富人家,一朝获罪,全家跟着倒霉。当官可能被人整,不当官更会被人整,没有绝对无忧的逍遥自在的人。
所以,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里,自己要想混下去,或者说好好的混下去,权势是必须的,而脑子更是必须的。否则,权势再大,也有倒台的一天!只有用脑子,才能活得下去,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