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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鼓声再起,校场那两员莽将已重新战至一团。
当日开封之战时,胡姜被许寒拍下马后,曾以一己之力,赤手空拳力敌几十人的围攻,着实是威风了一回。
表面上看起来,胡姜的步战能力同样可怕。
不过,当时那几十名士卒,皆是武艺平平之辈,尽管人数众多,但围攻起来却毫无章法,自然不是胡姜这怪胎的不同。
眼下面对程平时,形势却已大不相同。
但见程平刀光重重,步履如风,诺大的躯体却跤捷如猴子一般。
自乱军之乱被平之后,程平落草为寇,常年流窜于大山之中,虽处崎岖之地仍能如履平地,身法机敏便不足为奇。
反观胡姜,虽是蛮力过人,每一刀下去都呼啸生风,但脚步身法却笨拙如牛。
数十招后,胡姜便被程平晃得左挡右闪,应接不暇。
此时的胡姜,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托大,却不想这姓周的步战竟如此了得,耍自己跟耍猴似的轻松。
形势逆转,这一次轮到了胡姜穷于应付,苦苦支撑。
转眼五十招走过,程平虚攻一招,晃过胡姜的大刀,转身之际,粗重的刀柄狠狠抡在了胡姜的背上。
程平力量虽不及胡姜,但同样是远胜于常人,这一棍子敲下去,运起了生平之力,那“啪”的一声重响,竟令整个校场都清晰可闻。
围观的将士们无不为之一震,心中皆想如此重击下去,若是换了自己的话,只怕当场就骨头碎裂,重伤不过。
程平嘴角掠过得意,以为这一击下去,胜负已分。
只是,他的得意只持续了一瞬间,随即便演变成了惊诧。
挨了一记重击的胡姜,仅仅是向前跌了一步,旋即便回过身来,咆哮着向程平挥刀劈去。
程平没想到胡姜这么能扛打,心惊之下不禁更加恼火,暴喝着迎战上去。
“这个胡姜,当真是皮糙肉厚。”
将台上,看到这一幕的许寒心中感叹。
台下的二虎拼死相搏,被激怒的程平,身法愈加敏捷,接连三次击中胡姜,甚至有一刀差点就砍中胡姜的手臂,却被这北凉怪胎,仗着超绝的力量,和那一身铁一般的皮肉,生生的扛了下去。
片刻后,锣声起,一百回合到。
先后大战过两百个回合的二将,各自收兵而力,均是累得气喘如牛,全身汗如雨下。
先前还心存一丝轻蔑的胡姜,这时眼中再也没有小觑之意,反而在暗自庆幸从程平刀下逃过一命。
至于程平,目光中也不禁几分欣赏,暗想这蛮子当真也了得,连吃自己数记重招竟能撑着不倒,当真是条汉子。
周围的将士则唏嘘不已,纷纷为这场未分胜负的比试感慨。
这时,许寒缓缓走到将台边,鹰目扫视着那气虚力尽的二将,脸上浮现着微微笑容。
“步战也打过了,看来你二人实力相差无己,你们可还瞧不起对方吗?”
听过许寒的话,那二将的脸上均暗生惭愧,为先前的自大感到惭愧。
“胡兄勇力过人,是程某小看你了。”程平最先放下面子,大声赞了对方一句。
胡姜便也拱了拱手,“程兄弟的武艺也不差,车儿我佩服。”
他二人虽然是粗鲁武夫,但却也都是坦荡荡的汉子,这一番的切磋之后,反而是尽释前嫌。
这等场面,正是许寒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便面露笑容,欣然道:“既是如此,你二人还不快结拜兄弟。”
彼此钦服对方的武艺,又有许寒这主公做主,那二人哪里还敢拒绝,当即便焚香叩首,当着众将士的面,义结金兰。
结拜之后,这两员莽将就向许寒拜伏,慨然表誓,他兄弟二人愿齐心协力,为许寒赴汤滔火,再所不辞。
“好好,很好,来人啊,速去摆酒,本将要与你兄弟二人痛快的喝个一醉方休。”
许寒化解了麾下猛将的敌视,又得二人忠心的宣誓效忠,心情自然是大快。
旁边的柳煦,看着那两个兄弟相称的虎将,看着一身豪气的许寒,精光四射的双眸中,不禁对许寒更添几分敬色。
当天晚上,与周胡二将,以及亲军营的众将士,喝得是痛快淋漓。
酒醉尽举的许寒,当天便留宿于营中,当第二天一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听得帐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老夫有要事见许将军,你们还不快让开。”
那是凌子瑞的声音。
接着听到程平冷冷道:“将军尚未醒来,未得将军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将军。”
“老夫又不是什么外人,用不着提防这么严吧,快让我进去。”凌子瑞的语气有些不悦。
“管你是什么人,就是夫人来了,没有许将军允许,咱们也不会放她进去。”
这又是胡姜的声音,态度比程平更坚决。
“你们,你们——”凌子瑞被这两莽将呛得气急败坏,有点无可奈何。
许寒微微一笑,心中暗赞这两个亲军虎卫忠于职守,看来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当下他便醒了醒头脑,大声道:“让凌子瑞先生进来吧。”
帐外那二人这才放凌子瑞进来。
凌子瑞一脸不爽的入得帐来,嘴里边还在嘀嘀咕咕的抱凶着。
许寒淡淡笑道:“他二人也是忠于职守,凌子瑞先生就不必计较了,先生不是说有急事要见本将吗。”
凌子瑞脸上的不悦这才退却,转眼嘴角泛起一丝诡笑。
“将军,陈安那厮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寒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大儿子被俘,李祯濡这个爱子心切的“慈帝”,必然会派人来把儿子求回,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
陈安和姜尧一样,都属于左相一脉,又恰恰拥护太子李厉。
如今李厉被俘,生死难料,左相派失去了主心骨,自然是人人惶恐,正因为如此,多半才会急不可待的劝服了弈国李帝,不顾颜面的派了陈安来救李厉出“许寒”这张虎口。
“没想到李祯濡这么快就派人前来,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竟不惜向我这个叛将低头,可真是一国之君啊。”
许寒冷笑一语,话中充满了讽刺。
凌子瑞也冷哼一声,不屑道:“李祯濡又不是头一回如此。”
许寒嘴角掠起一丝笑意,摸着下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让他表现表现,不然怎能显得出咱们的李帝陛下是位慈父呢,嘿嘿……”
心中盘算已定,许寒遂盥洗一番,径回太守府去。
正午时分,许寒手扶利剑,端坐于首位,程平、胡姜两名虎士分立左右,许寒便叫召陈安前来相见。
过不多时,但见一名一身儒雅的文士,徐徐的步入了大堂。
这位礼部侍郎陈安,昂首阔步而来,脸上流露着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重的自信。
止步于阶下,陈安微微一拱手,淡淡道:“弈国礼部侍郎陈安,见过许将军。”
“陈大人不在皇城坐享荣华富贵,来虔阳这穷乡僻壤找本将做甚?”
许寒既不回礼,也不给陈安看座,言辞还有几分戏弄的意味。
受此慢怠,陈安从容不迫的脸上,隐约闪过几分不悦。
不过,陈安却仍沉住气,朗声道:“陈某此来,乃是顾念着旧日同僚之谊,特来救将军的性命。”
“救我性命,有意思。”许寒露出一丝冷笑,“本将倒想听听看,你是怎么个救法。”
陈安清了清嗓子,立于大堂之中,不紧不慢的讲起了他的道理。
“将军身为弈国臣子,却公然背叛,此等作为,必为天下人耻笑,将军如今虽小有势力,但早晚会离心离德,部属散尽,到时将军孤家寡人一个,纵然通冠三军,定然也逃一死。”
陈安胆子也够大,毫不畏惧的就数落起许寒的“罪行”。
“如今陛下已破伪帝邓贼,一统神州近在眼前,麾下骁兵数十万,文臣武将不计其数。而将军兵才万余,地才淮上一郡,难道将军以为,凭这丁点实力,就想跟拥有整个天下的陛下抗衡吗!?”
陈安言辞与语气越来越充满威胁味,而许寒却面沉如水,既不怒也不畏,不动声色的任由他慷慨激语。
陈安见许寒不作声,以为许寒被他的话所震慑,胆量不禁更增。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口若悬河,时而徇徇善诱,时而厉言威胁,涛涛不绝的大说了一通。
他的这些威胁之词,倒也不全是大话,乍一看起来,确也有其理。
大堂之中,众人听闻陈安的雄言壮语,不少人都面露些许畏色,也有不少人被激怒,却碍于许寒没有做声,不敢发作。
仿佛为了卖弄自己的辩才,陈安竟然整整说教了一盏茶的时间,一直说到口干舌躁时,方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