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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庭界,楚家,一高一矮两名护卫火急火燎地跑进楚夫人殿中。
“夫人,没找到少爷,只在下游寻到了家袍和家纹佩。”高瘦护卫奉上楚寒月扒掉的外袍和佩饰。
楚夫人急得团团转:“寒月毫无修为,能跑去哪里。你们再去寻,多派些人,虽说穆家人没明说不满,也同意了晚几日送人过去,可我们不能言而无信。地界尚算安全,可千万别又跑去人界……”凡修界也被称为地界。
“又跑了?随他去。”楚家家主楚慕踏入殿中,比怒意更盛的却是不屑,堂堂四大世家嫡长子,除了张脸毫无可取之处,他恨不得没生过这废物,“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空灵根还没有自知之明,不乖乖联姻,尽添麻烦,别浪费心力找了。”
楚夫人顺了顺楚慕起伏的胸口:“慕郎,寒月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我们得尽快找他回来,否则怎么和穆家交代。”说父子亲情,他是听不进的,那便只能谈世家关系。
“穆凌云几天前就不见了,九天雷劫落,半神境大能出世,世家全忙着找大能,穆家亦然,谁还顾得上这门亲事。”楚慕指了指两名护卫,“你们也一起去找大能,落雷点在下南城以东七十里的深林中。”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又看了眼楚夫人。
这不就是他们寻到大少爷的地方,说来那天飞舟还险些被那道白雷波及了……
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透露大少爷离家出走的细节,一方面为了大少爷名声,另一方面,若将来穆家怪罪起这桩经历,家主得知细节后,为了面子,多半会称嫡长子无辜,受下界凡人蛊惑,那几名相关的凡人恐怕得遭殃。
“还不快去!”楚慕喝道,“三界向来以修为为尊,炼虚大能和只有皮囊的废物,孰轻孰重,还用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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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修界湖城,湖畔广场,人潮涌动。
今日是钧天山外门招生,凡修界人士报名的日子,相比昨日,报名的队列长了五倍不止。
楚寒月带着男孩缀在队尾,迎着阳光,神清气爽地眯了眯眼,啃着刚出炉的肉包子。
引气入体后,整个人都轻快多了,连普普通通的肉汁都觉得更加可口,虽说比不上神仙馆里的菜肴。
“哥哥,你今天气色真好!”面色红润,人不止精神了,也更俊秀了,连毫无亮点的皂色衣衫,都被衬托得明亮了几度。男孩接过他手里的油纸,蹬蹬跑到街边收敛筒旁扔了。
再回来时,队伍后面又缀上了几人。
“小孩,你怎么插队呢。”排在楚寒月身后的男子轻拍男孩脑袋。
“我们一起来的。”楚寒月把男孩推到身前。
那男子眼神一亮,面颊浮现一抹绯红,嗓音都轻柔了些:“这位公子是昨日穿中衣救人的义士吧。那助教竟殴打凡人,欺人太甚,要不是你仗义出手,那孩子恐怕就……”男子终于注意到男孩就是昨日的凡人孩子。
“好说。”楚寒月不咸不淡道。
“在下飞鹤门弟子盛北,幸会!”盛北揖身。
钧天山虽说是山门,但按照教育模式,严格来说应当算学堂。收徒不问出处,即使已有门派也无妨,只要符合要求,缴足费用,便能入山学习,外门课程满半年后,可考取内门,优异的弟子会被邀请入山,成为助教、夫子,甚至掌学,当然,自认为学够了,也可随时离开,不过多付的学费是不折退的,若再要入山学习,也需重新报名外门。
以现代的教育体系比对,内门相当于修真学院,而外门则是必读的附属中学。
钧天山卷帙浩繁,汇聚了众多凡修的收集,除了四大家和各宗门不外传的秘法,神庭与凡修界有记载的术、式、方,几乎都能在此习得。
盛北靠近了些,脸又红了几分,瞧了眼男孩,小声说:“你不会要替这孩子缴报名费吧?今日可是以凡修界标准,足要缴昨日的五倍了。”
“嗯。”楚寒月不甚在意,随着队列往前行了几步。
“公子,莫怪我多言,你还是莫要破费了。”盛北跟上来,“人界每年都有许多这样的人,妄想一飞冲天,可大多毫无灵根,验了也是白验,五两金虽说不多,却也大可不必。”
难得穆魔头不在身边聒噪,却又来了这一位,楚寒月引气入体的好心情还没捂热乎,嘎啦碎了条裂缝,眼神渐冷:“人界?你不是人?”
“看公子你年纪轻轻,怕是未习过三界常识吧,不懂这些也不为怪。若是读过史书,便不会不知,三千年前,四大世家拔山升天际,”盛北指向天空,万里无云,遥遥能看到钧天山底部嶙峋锐石与上方苍翠群山,“与千年前凡修界拔升的钧天山五座浮空岛,便是神庭界,两千年前,众凡修拔大陆升空,因修为不如四大世家,陆地又巨大,只能提升至如此高度,这便是凡修界,而在我们之下。”他指向脚下,“便是凡人界。这三界,又分别简称天、地、人三界。”
“分明都是人。”楚寒月推着男孩,又行进了一段,报名的桌案已在不远处。
“就是!”男孩朝盛北做了个鬼脸。
盛北一时语塞:“这……”哽了半晌,才道:“话不是这么说,虽说都是人,可终归是不一样的……”
男孩脆生生的嗓音,引来前后者视线,盛北后头的青年看到楚寒月,一双眯眯眼登时撑大了几分,憨憨笑着靠上来:“这位公子容貌清丽、身姿卓绝,体态如松如竹,定是哪家大门派的公子吧,敢问怎么称呼?”
“欸,你怎么插队呢。”盛北往前挤了挤。
楚寒月错身让开差点撞上来的人,又被前人挡住了去路。
“公子且慢,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位公子,虽还未入钧天山,但同排一队便是有缘,这腰玉是我祖传之物……呔,谁挤我,让我说完啊!赠——你——”人被挤不见了,腰玉凌空飞来。
楚寒月一接。
“他收了收了!”
“美人收了!”
“美人——我叫——”
楚寒月往玉佩来处一扬手,掷了回去。
“公子公子,看我!”
“挤什么挤!排队啊!”
“美人——”
“都有病吧,不报名就滚!”
“艹!怎么说话的!”
人群熙熙攘攘,乱作一团,色迷人眼和一心修仙的汇成两股洪流,在报名案前冲撞起来,要不是告示板上有明确规定,未经允许,不得擅用灵力,恐怕此刻已是术法灵器乱飞。
“都住手!按规定排队!”守在报名案前的是个面容秀丽的师姐,蛾眉紧蹙,捶了捶桌案,“别打了!”
楚寒月拉着男孩,几个闪身避开挥舞的拳脚,挤到报名案前。
师姐一瞧他的脸,便叹了口气:“他们唤的美人是你吧?这帮人真是的,就凭这副浮躁又粗暴的姿态,谁看得上他们呀。”说着接过两人的报名费,给了纸笔:“写上名讳、年岁、出身,可不能作假,否则测试成绩作废。”
男孩拽拽楚寒月袖子:“哥哥,我不识字,你帮我写吧。”
“等等,你多大了?”师姐打量男孩小身板,“十岁以下,钧天山是不收的。”
“我今年了十一了!”
师姐不多言,直接取了测骨龄的灵器,往男孩额头一点:“确实是十一岁,你也太瘦小了,若是能入钧天山,可得多吃些,饭堂给的量还是挺足的。”
楚寒月执笔:“名字?”
“大力!”
楚寒月默然片刻:“你父母取的?”
“我没见过父母,咱们住在道观里的孩子,大多都没见过父母。”男孩弯了弯手肘,比划大臂上的肌肉,“我力气大,搬得青砖多,大家就都叫我大力了。”
师姐尴尬地笑了笑:“你莫不是昨日抱着王助教的腿,上界来的凡人?你们可得小心了……”她压低了声音:“王助教这人,脾性差得很,睚眦必报,入山了可记得离他远些。”
“多谢提醒。”楚寒月写下男孩年岁,出身,笔尖停在本该写姓名的空位上,“不如我替你取个名?”
“好呀!”男孩趴在案边,看着楚寒月落笔,写了两个看不懂,对他来说有些复杂的字,“这怎么念?什么意思?”
“笪鲤。”师姐在测试木牌上写下名字,交给笪鲤,“前一个是姓氏,念笪,后面的是鲤鱼的鲤,鲤跃龙门,是个好名字。”
笪鲤乐呵呵地捧过木牌:“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笪鲤,不错不错。”
穆凌云不知何时出现在案边,笑眼依旧,从容得和打成一片的背景格格不入,严浩杵着鹤立鸡群的高个子,像根粗木桩似的站在旁边。
师姐笑靥如花取出新纸:“你们两人入门之后,可得捂着脸上课,否则像他们这样的……”指指还在打的后方:“绝没有修仙的心思,都看你们去了。”
“过奖过奖。”穆凌云没拿桌上的笔,反抽走楚寒月手中的。
正要落笔,上方传来一声厉喝:“何至喧乱至此!”
王助教御气站在空中,藐视在场众人:“究竟因何!”
没人理他,倒是人们注意到楚寒月所在,一波潮似的涌了过来。
“美人!”
“公子!”
“祖传玉佩——”
那枚腰玉又精准地飞了过来,穆凌云扬手一抄,掷回来处:“楚公子这可真是蓝颜祸水,倾城乱人心啊……”
“祸水算不上,不及穆公子。”
“楚公子如此坦诚,坦言被我蛊惑,这倒令穆某汗颜,不知如何招架了。”穆凌云转身,在挤成一片的人群中,与楚寒月胸膛紧贴。
楚寒月:“……”
论脸皮厚度,魔头当之无愧三界第一。
“住手!”王助教在上方被当成空气,脸都气变形了。
然而仍是无人在意他。
“我让你们都住——手——”
半人高的火球当空砸下,焰光如赤雷炸开。
楚寒月拉着笪鲤急退数步,精准停在火球最外围,鼻尖相距边沿不足一寸。
倒不是不能退得更远,而是没必要——火球出现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外围包覆了一层灵力护罩,速度也不算快,给人足够疏散的时间,在外壳包裹下,火焰并未溢散造成人群伤亡。
除了盛北……
楚寒月看着多此一举横在他胸前作挡,和灵力球亲密接触的小臂,嘴角微微抽了抽。
大可不必。
“公子没事吧?”盛北温温柔柔一笑,“我的防护招式练得还算纯熟,能保护好你。”
楚寒月淡淡道:“防得很好,下次别防了……”
“王助教,快收起灵球!”师姐朝上方喊道,“按规矩,此处不能使用灵力!”
“何事骚乱?”王助教并不理会她,将灵球朝上提了提,扫视众人,看了一圈后,视线定在楚寒月和笪鲤身上,“又是你们。”
王助教落在两人身前,灵球在身后微微颤动,蓄势待发,他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修真看脸吧?”
“说得不错,修真确实不看脸。”楚寒月冷然瞧着他,“不过长成你这副贼眉鼠眼的尊容,也确实辣人眼了,只怕天道都要看不过眼,忍不住雷劈得狠厉几成。”
“竖子感尔!”王助教怒目暴突,灵球随之鼓动,眼看就要朝楚寒月砸下。
楚寒月一足朝后小步,手中正待蓄起灵力……
“王助教!”师姐又喊了一声,见仍被忽视,眉一皱,取出一方巴掌大的锁状灵器,朝王助教后背一拍手掌,一道灰色锁形阵纹飞出,急速放大,无声地罩住了王助教。
红色灵球随之消散得无声无息。
王助教终于看向师姐,以快要脱框的眼珠子瞪视她:“区区内门弟子,竟然对助教出手!”
“这是我的职责,掌学予我灵力锁,就是让我维持秩序的。”师姐不亢不卑。
王助教逼视她半晌,碍于掌学的法器,只得转回身:“不用灵力,我同样能教训作乱者。”
锵一声响,两尺长的教棍敲在青石地面上,王助教挈着教棍,一步步朝楚寒月走来:“你是凡修界人士,我不动你。”
灵力被锁,他清楚若不守规矩,届时自己也会被处罚,打楚寒月,没有充分的理由,可不代表他不能打别人。
教棍指向笪鲤:“这小子是昨日凡人界偷跑上来的,今日我便要打到你心甘情愿滚回人界!”
教棍高高扬起,正要落下,却急促一顿,僵在了半空中。
“你敢。”
纤细如玉的手扣住王教官手腕,一捏,一旋,再一错。
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方才还嚣张至极的助教,握着教棍的手被强行负在身后,脊背也被迫拱起,贼眉鼠眼朝向地面,而制住他的,正是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捏着只蚂蚁的楚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