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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音抖了抖绣帕,又被呛的打了个喷嚏。
墨醉白无奈,带着舜音进屋洗脸,他让舜音坐在凳子上,浸湿了巾帕,弯腰一点一点给她擦拭眼角。
舜音仰着一张小脸,正好坐在阳光底下,阳光照在她的面庞上,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眉目柔柔,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墨醉白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眉梢漫不经心的挑起,“下次有事直接说,不用哭。”
舜音乖乖点头。
舜音眼尾的位置红得已经有些肿起来了,墨醉白抬手摸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丝心疼,“你不是说过么,你现在是有夫君的人,遇到事情可以找夫君。”
舜音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你会给我做主吗?”
“会。”
“如果有人冤枉我,你会相信我吗?”
“会。”
“那……”舜音睫毛颤动一下,声音很轻地问:“你骗过我吗?”
墨醉白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舜音澄澈的眼眸,“骗过。”
舜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反而有些紧张起来,磕磕绊绊问:“骗过什么?”
墨醉白神色间带着几分郑重,“音音,如果我骗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绝对不会伤害你。”
舜音微微忐忑问:“例如呢?”
“例如……”墨醉白语气轻松了几分,“我说去书房睡是因为有公务要忙,其实不是。”
舜音成功被他带跑偏了,追问道:“那你是为什么?”
墨醉白抬起拇指在舜音的唇上狠狠揉了一下,将嫣红的唇揉得更红,“因为住在这里会想要吻你。”
“……”舜音霎时把什么质问都忘了,只想打人。
下一刻,院子里的丫鬟们眼睁睁看着九千岁被夫人毫不留情的赶出门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九千岁尴尬的站在门前,像是一座屹立的石像。
舜音没好气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余光看到桌子上的锦盒,想起里面有墨醉白以前的画像。
她轻哼一声,把锦盒拿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墨醉白以前长什么样。
她将锦盒打开,把里面的画卷拿了出来,画卷应该已经放了有些年头,纸张微微泛黄,但保存的尚算完好。
舜音怕弄坏了画轴,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展开,里面露出一张宽厚的面容,跟墨子风有两分相似,长得更像墨守安,两道眉毛又粗又黑,看起来很和善。
舜音眉心微微蹙起,墨醉白的容貌跟她想象中有些不同,她说不出哪里不同,可她总觉得墨醉白的容貌应该更锋利、清冷一些。
舜音仔细回忆自己抚摸到的那半张面容,她记得墨醉白鼻梁高高的,十分英挺,可画中人却是塌鼻子,显得有几分憨气。
舜音盯着画卷看了良久,想不出答案,只能归结于绘画人的功底不行,画的并非十分相像,不过墨醉白难得有以前的画像留下来,还是应当好好保存。
她拿着画卷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想找个地方挂,她看来看去,最后选择挂在了床头的位置上,她坐在床上看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夜里,墨醉白被堵在了门外。
冰兰脸色发苦,谨小慎微的把睡袍递给墨醉白,不敢抬头看墨醉白的脸色,“小姐说请九千岁移步书房,在那里安寝。”
墨醉白首次吃了个闭门羹,察觉到周围的丫鬟和小厮偷偷望过来的目光,他难得生出了几分窘迫。
墨醉白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扉,“音音,你让我进去吧?”
舜音靠在床上看着对面的画像,想要用这种方法令自己早些适应墨醉白的面容,她听到外面传来墨醉白的声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画中人叫自己‘音音’的样子,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她恼怒的收回目光,扬着声音道:“九千岁劳苦功高,还是继续在书房挑灯夜战吧,妾身决定做个贤妻,就不打扰夫君忙公务了。”
墨醉白静默半晌,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我今天已经把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了,陛下明日要带群臣去祭祖,我也要前去,所以今晚想早些休息,娘子,你就让我进去吧。”
舜音不为所动,想起他今日白天说的话,还是觉得羞恼,哪里肯让他进来。
她直接吹灭蜡烛,对着门外的身影冷漠无情道:“我要睡了,九千岁若是急着休息,就赶紧回书房睡吧,我已经命人把被褥给你送去了。”
墨醉白想翻窗进去,可看着周围人注视的目光,觉得实在是不雅,只能放弃。
屋子里静悄悄的,舜音看起来真的睡了,墨醉白站了良久,最后只能去了书房。
第二天府里的下人们都听说,昨夜九千岁被关在门外回不了房间,站在屋子外面求了娘子半天也没得到娘子的允许进屋,最后睡在了书房里。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九千岁这些天一直睡在书房,是因为娘子不让进屋呀!
这次轮到墨醉白被下人们盯着看,还背着他窃窃私语,议论个不停。
墨醉白一整天都铁青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江非。
江非苦不堪言,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主子,是长孙小姐最近越来越勇猛,您再也承受不了了吗?”
墨醉白脸色更难看,“她现在根本不让我承受。”
江非竟然从他脸上瞧出了几分失落来,不由心里暗自震惊,皇长孙这是受虐受习惯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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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陵帝每年都要祭祖,今年也不例外,他带着众臣浩浩荡荡出发前往祭祖的地方。
每年祭祖都是由师羲和这个国师来主持,今年师羲和还在关禁闭,无法出府,所以没有同往。
百姓们都围在街上看热闹,人山人海,舜音站在门口张望了两眼,只能看到龙辇的一角,再看不到其他人,她觉得没意思,又回了府中。
今日的墨府静悄悄的,冯二夫人因为没了孙子,太过失望,听说已经病倒了,墨子风闭门不出,从昨晚起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只有墨思还在四处捣乱,一刻也不安生。
晌午的时候传来好消息,花家终于同意了花明疏和墨子风的婚事,冯二夫人这才精神起来,风风火火的去找墨老夫人商量婚期,连病都好的七七八八。
舜音看着冯二夫人精神抖擞的样子,着实觉得神奇,墨子风和花明疏的婚事竟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用。
过三书六礼需要时间,他们的婚事最终定在了冬日,可以慢慢筹备。
墨醉白回到府里天已经黑了,她怀里揣着买给舜音的绿豆糕,忐忑来到屋里,就怕再吃一个闭门羹。
他试着踏进门槛,见冰兰和萌兰没有阻止,才松了一口气。
他大步走进来,舜音坐在桌边正在等他用晚膳。
墨醉白嘴角噙着笑坐下,将绿豆糕放到她旁边,“做绿豆糕的老板说吃这个解暑,你尝尝味道如何,如果喜欢我明天还给你买。”
舜音拿起筷子,淡淡扫了一眼绿豆糕,“如果我没记错,明天应该是立秋吧?”
墨醉白:“……”
两人安静用完晚膳,墨醉白磨磨蹭蹭的留在屋里,坚决不肯踏出去一步。
烛火明明,舜音身着寝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珠子在穿珠串。
她抬眸看了一眼赖着不走的墨醉白,漫不经心问:“九千岁,这么晚了,您该去歇息了吧?”
墨醉白拿着书的手顿了一下,挪了挪屁股坐得更稳,“……我还不困。”
“哦。”舜音把穿好的珠串戴到手腕上,轻轻晃了晃,衬得肤若凝脂,皓腕如雪,珠串在手腕上莹莹发光,“就算你现还不困,现在是不是也到时辰去沐浴了?”
墨醉白盯着她细白的手腕看,晃了晃神,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等睡前再洗。”
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踏出这道门去,泡澡的地方在隔壁,他担心他去了就再也进不来了。
舜音看到桌上无人问津的绿豆糕,捻了一口放入口中,贝齿轻咬,舌尖从红润的唇瓣上舔过。
墨醉白看到她肯吃绿豆糕,眼睛微微亮了亮,立刻放下书,走到她旁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音音……你就让我住回来吧。”
舜音掀了掀眼皮,“这里是你的家,我哪有资格不让?”
“什么你家我家,这是我们的家。”
“话虽然是这么说,是与不是却不是由我说了算的。”
墨醉白觉得她的口气莫名熟悉,想了想道:“你以后离二婶远一点,我怎么觉得你刚刚说话的时候跟她的语气那么像?”
舜音似嗔非嗔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墨醉白全身都有些不自在,“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舜音没忍住笑了出来。
墨醉白看着她的笑脸,趁机大胆的握住她的手,放柔了声音:“马上入秋,天气就要凉了,你就让我回来给你暖被窝吧。”
舜音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抬眸问:“还有呢?”
“你如果有个腰酸腿痛的,我都给你按摩,保证随叫随到,你想按多久就按多久。”
“还有呢?”舜音继续问。
墨醉白仔细想了想,“你以后如果想玩翻红绳、藏玉钩、猜拳……我都陪你玩。”
舜音稍微满意了一点,大发慈悲道:“去洗澡吧。”
墨醉白赶紧照办,去隔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他回来推门的时候,一口气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直到把门推开,才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舜音已经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墨醉白几日没回来,靠近床榻的时候,竟然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
舜音微微侧躺着,香肩半露,乌黑柔顺的青丝绕过修长的玉颈,她轻轻阖着双眸,睫毛在眼下遮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墨醉白喉咙滚动,摸到榻上,正想熄灯,抬头正对上床头画中男人的眼睛,瞬间什么旖旎心思都消失不见了。
墨醉白盯着墙上的画,诧异又不解,“为什么要在我们屋子里挂一副男人的画像?”
舜音睁开漂亮的眼眸,眼神无波,“这不是你的画像吗?”
“……”墨醉白跟画中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背过身去,僵硬的躺到床上,“……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明疏给我的,你和她堂兄以前不是同窗么,她堂兄那里正好有你的画像,她便拿来送我了,对了,你那儿应该也有她堂兄的画像吧?”
墨醉白含糊应了一声,没敢说有也没敢说没有。
舜音没听到明确的回答,轻轻垂了垂眸,鬼使神差问:“不知道明疏和子风成婚的时候,婆母会不会回来?”
“不会。”墨醉白声音笃定,“不过大哥有可能会回来,前几日大哥来信说,他回京有事,过段时间想回来一趟。”
许氏是原身墨醉白的亲生母亲,俗话说母子连心,儿子换了人,许氏哪里能看不出来,又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不在了,她知道自己相公这么做定然有原因,所以从来不多问,也不曾戳穿过此事。
只是这些年许氏一直因为小儿子的死,心中痛苦,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不曾回过京城,想来也是不愿意见到墨醉白这个顶替她儿子身份的人,免得触景伤情。
这几年来,墨醉白也不曾打扰过她,这是他们之间不用言明的默契。
舜音抿了抿唇,试探道:“成婚这么久,我从未见过婆母,想派人送样礼物给她,你说我送什么好?”
“送扇子吧,母亲她喜欢收集扇子。”
墨醉白占了许氏儿子的身份,自然要代替她儿子进份孝心,所以这些年他经常派人送东西给许氏,知道她喜欢扇子后,还派人搜罗了不少好扇子给她。
舜音见墨醉白答得如此顺畅,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脑袋,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墨醉白之前说不定是记错了,不是故意骗她的。
她安下心来,闭上眼睛便想入睡。
墨醉白却是睁眼又闭眼,闭眼又睁眼,怎么都睡不着。
他看着床头那幅画,又看了看舜音身上微微露肩的寝衣,想到舜音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要跟墨家二郎的画像共处一室,甚至会在这幅画像面前宽衣解带,就觉得处处别扭,翻来覆去睡不着。
舜音听到他翻身的声音,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墨醉白抿了抿唇,声音沉闷道:“我不想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
舜音不解地睁开眼睛,“你不喜欢这幅画?”
墨醉白轻轻点头,“嗯。”
舜音想了想,自己给墨醉白找到了原因,她猜墨醉白看到这幅画,会不自觉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对比起来,心中会难过。
她诧异地眨了下眼睛,看向墨醉白的眼神变得同情起来。
原来墨醉白看起来强大,其实内心这么脆弱。
舜音忽然有些内疚,是她想的不够周到,惹墨醉白伤心了。
她赶紧起身将画摘了下来,重新卷起来放到一旁,然后躺回去摸了摸墨醉白的头,柔声安慰,“我明天就把画收起来,压到箱子底下,保证不让你再看到,你别伤心了,所有苦难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
墨醉白对上舜音愧疚又心疼的目光,总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小羊羔,“……”
不管怎么样,那幅画终于收起来了。
墨醉白心满意足的把舜音抱紧怀中,像前段时间那样抱着她,他感受着怀中的香软,心中暗下决心,这辈子再也不要去书房睡了,其实他这几天在书房一点都没睡好,每次天快亮了才睡着。
舜音推开他,往后退了退,离他半尺远。
墨醉白一怔,难道舜音还在生气?
舜音不好意思的对他笑了笑,低声解释:“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的长相,总觉得有些陌生,你还是别靠我太近,等我适应一下。”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想起画中人憨厚的长相,她就总觉得别扭,跟她眼中的墨醉白有些对不上。
墨醉白心绪起起伏伏,这次更加睡不着了。
舜音适应不了,他就无法近舜音的身,他会很难受,可如果有一天舜音适应了,把他当成另一名男子,他会更加难受!
无论哪种结果,都让他辗转难眠,恨不能现在就起来把那幅画烧了,让舜音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夜深人静,舜音早已熟睡,墨醉白幽幽叹息一声,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舜音解释她的夫君从墨醉白变成了萧晏琅,如果有一天舜音知道实情,会不会恨他骗了她?
她会不会觉得她喜欢的那个萧晏琅并没有她想象中好?
晨曦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舜音坐在妆奁前梳妆,低头看到桌上那盒珍珠,觉得珍珠闲在那里有些浪费,既然她现在不用数珍珠了,便让人把珍珠拿去做珍珠云肩,待到秋日穿正是好看。
墨醉白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幅画锁到了箱子底,再也不想让舜音多看一眼。
他把锁扣上,抬起头正对上舜音望过来的目光,舜音明澈的双眸里眼波流转,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心疼,仿佛抓到了他脆弱的一面,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墨醉白:“……”
用早膳时,舜音频频给墨醉白夹菜,墨醉白想吃哪道菜只要看上一眼,她就立刻把菜夹到他的碗里,待他吃饱放下筷子,她又连忙给他盛了一碗银耳汤。
“多喝点这个,对肌肤好,说不定对恢复伤疤也有帮助。”舜音声音柔柔,“今天徐太医会来给我诊脉,我会问问他有没有办法可以除掉你脸上的疤痕,你不要灰心,相信一定能治好的。”
墨醉白正好有些渴了,低头一口气把银耳汤灌了下去,“不用,就这样吧。”
舜音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只当他是嘴硬,瞧瞧,这嘴里说不用,身体却很诚实,听说银耳汤也许对伤疤有帮助,立刻就把一碗都喝干净了。
舜音握住他的手,“你我是夫妻,你在我面前不必隐藏,难过就哭出来吧。”
墨醉白:“???”
江非脚步急匆匆的走进来,抬头看到墨醉白和舜音双手握在一起,脸上一慌,又连忙抬脚退了出去。
舜音赶紧松开手,站起来假装去窗边赏花。
墨醉白把江非住,“回来,有事赶紧说!”
江非这般焦急的来找他,定然是发生了大事。
江非赶紧目不斜视的走回来,拱手道:“九千岁,大事不好了,昨夜京城里很多百姓突发急症,上吐下泻,原因不明,今日京城传言纷纷,大家都说是因为昨天陛下祭祖的时候,师羲和没有到场,所以神明连夜降罪,才导致百姓生了怪病,神奇的是太行教里的教众没有一个出现急症的,大家都说是因为有师羲和庇护,现在不少人都跑去羲和神殿门前去跪拜,也想寻求庇护了。”
舜音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最近师羲和如此安生,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来师羲和是在这里等着呢!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师羲和在背后搞鬼。
徐庆河正好前来给舜音诊脉,人已经到了,派人进来通传,正在门外等候,墨醉白赶紧把他叫了进来。
墨醉白让江非把那些百姓的症状说了一遍,然后询问徐庆河,“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徐庆河思索片刻,“我光听描述难以断诊,需要见到那些病人才行。”
“那你先给舜娘把脉,等会跟我去民间一趟。”
徐庆河最喜欢研究疑难杂症,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他给舜音诊脉后开了两副新药,然后跟着墨醉白匆匆离去。
舜音站在门边,目送着他们走远,一阵萧瑟的风吹过,带着凉意,枝头的叶子慢慢变黄了。
她仰头看着昏沉沉的天,秋天到了,看来冬天也不远了。
墨醉白回来的时候,舜音正在喝药,她小口的抿着,旁边放着一碟蜜饯。
舜音见他眉头紧锁,似乎愁眉不展,有心想要逗他,故意抬起袖子闻了闻,“我接连喝了这么多天苦药,是不是整个人都变苦了?”
墨醉白凑过去闻了闻,笑了一下,“还是香的。”
舜音见他眉心松了,才给他倒了一杯茶,开口询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墨醉白在她旁边坐下,声音低沉:“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药馆前面排着长队,你这两日无事尽量不要外出,也不要吃外面的东西。”
“徐庆河可有查出病因?”
墨醉白摇头,“他说百姓的病症既不像传染病,也不像是中毒,但他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病症,要回去查看药籍,也许能找到答案。”
“如果他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舜音低头喝了一勺药,苦味在舌尖蔓延开,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墨醉白拿了个蜜饯喂她,“太医院已经在连夜研究治病的方法,希望能控制住。”
舜音一边嚼蜜饯一边问:“这次的事会不会又是师羲和在背后操纵的?”
“我也无法断定究竟是巧合,还是他有意为之,毕竟想要让这么多人同时生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墨醉白面色微沉,“师羲和说今晚要在神殿给大家祈福,让患病的百姓全都过去。”
舜音黛眉轻蹙,“我总觉得这件事跟他有关,他既然要祈福,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墨醉白抬头,“怎么去?”
舜音翘了下唇角,“光明正大的去。”
酉时,舜音和墨醉白在乌峦山脚下下了马车,这里聚集着很多百姓,沿路拥堵,马车上不去,他们只能下车步行。
舜音穿着一身素裙,脸上带着面纱,并不引人注意,可墨醉白脸上的面具却很明显,沿路一直有人看过来,幸好这里人太多,夜色又暗了,大家全都捂着肚子一脸痛苦,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们。
舜音像普通小夫妻一样挽着墨醉白的胳膊,一路往山上走,不时观察着周围百姓的情况。
百姓们面黄肌瘦,脸色都有些难看,爬山的时候微微佝偻着脊背,看起来并不舒服,往山上走的人络绎不绝。
舜音心下一沉,看来情况比她想的严重。
来到羲和神殿,入目是高高的白玉台阶,宫殿巍峨,灯火辉煌,院子四周燃烧着火把,墙上挂着野兽骨头,夜风萧瑟,秋风不断吹动着火苗,火苗的光影影绰绰的映在墙上,四处充斥着一股神圣又阴暗的感觉,黑与暗交织,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混着人群走进神殿,门口有穿着太行教衣裳的人在发‘圣水’,据说这些圣水可以让神明赐福,缓解身上的疼痛,舜音和墨醉白低着头领了两瓶,偷偷放进了怀里。
再往前走,依旧是穿着太行教衣裳的人站在道路两侧,他们用手里的花束拍打着走过去的百姓,似乎是有祈福的作用,舜音闻不出那些是什么花,只觉得那些花香掺杂在一起是她从没有闻过的味道。
百姓们拿到圣水后,全都迫不及待的把圣水喝了下去,神奇的是他们的脸色竟然真的一点点好了起来,似乎不疼了,连背都挺了起来。
舜音和墨醉白亲眼所见,不由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师羲和竟然真的如此神奇?
舜音注意到有一群人进入神殿之后,直接走上二楼,二楼的门口依旧有太行教的人把守着,还把手的格外森严,楼上的神殿似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
她不由好奇地看了两眼。
墨醉白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二楼只有三级以上的教徒才能进去。”
“我们有没有办法混进去?”
墨醉白摇头,“我派人试过很多次,里面看守的很森严,层层关卡,而且看门的人手里都有小画像,除了教徒本人外,旁人无法混进去。”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这么神秘?”
“江非暗中打听过,也曾经把人抓回来审问过,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就是无论楼上、楼下,进行的活动其实是一样的。”
舜音不解,“既然如此,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将人分开?”
墨醉白摇头,他跟舜音一样不知道师羲和在想什么。
旁边的一位大娘胳膊肘不小心撞到舜音,连忙跟舜音道歉,舜音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伸手将她扶稳。
大娘打量着她和墨醉白,忽然神秘兮兮问:“你跟你相公是来求子的吗?”
舜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慌忙看了墨醉白一眼,连忙摆手,“不是。”
“小姑娘不用害羞。”大娘自认为很懂的笑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她的细腰上,“平时多吃点,这么瘦怎么怀孕!”
舜音脸上陪笑,心里却在默叹,就算她行也没用啊,她相公不行!
不过怕说出去会吓到大娘,还是不说了。
墨醉白倏然凑近,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又在腹诽我?”
舜音诧异,墨醉白莫非会读心术。
墨醉白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了,她又在嫌弃他不行!
大娘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悄悄话,低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舜音,忽然又一巴掌拍在舜音的屁股上,“看这屁股应该是好生养的!你们别急,以后保准三年抱俩!”
舜音脸颊红透,再也坚持不下去,直接把脸埋在了墨醉白的胸口上,再也不想抬头见人了。
墨醉白一手抱住她,一手护住她的屁股,强忍着笑意对大娘道:“借您吉言。”
舜音气的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这人还跟大娘一起胡说!
大娘笑呵呵的声音从舜音身后响起来,“小姑娘跟你相公学学,别害羞!咱们国师法力无边,一定能帮大家都达成心愿!”
幸好人群很快就把大娘跟他们挤散了,人群拥挤,墨醉白护着舜音往前走,舜音待脸上的红晕消退后,才从他怀中退出来。
舜音抬眸望去,墨醉白眼中全是未散的笑意,舜音气得大步往前走,被墨醉白一把拉了回来。
“好啦,不逗你了。”
舜音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耳边的碎发,耳珰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酉时三刻,所有人都聚集到羲和神殿的大殿里。
房顶中央是镂空的,月光直直的照射进来,师羲和穿着一身隆重的国师服缓缓走到中央,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衣裳映照出奇怪的纹路,像是燃烧的火焰,月光倾洒,竟然真的有了几分神圣感。
他口中念着大家听不懂的咒语,远处的火把突然蹦出巨大的火花,仿佛响应他身上的火焰纹路的召唤一样。
太行教众人举起双手,虔诚的高喊着口号,眼神发直,神色癫狂中带着崇拜。
舜音第一次看到这幅场景,被众人的热情吓了一跳,觉得所有人就像魔怔了一样,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被墨醉白及时扶住。
舜音定了定神,不断告诉自己师羲和只是在装神弄鬼,握着墨醉白的手,才不再害怕。
在别人看不到的袖子下,墨醉白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冰凉的指尖,手掌温暖的包裹住她的手。
舜音心里安定下来,不着痕迹的抬起眼眸,细细去看师羲和,师羲和神色肃穆,手里拿着拂尘轻轻甩动,拂尘上似乎有水,他甩动拂尘的时候,水花溅落在周围人的身上,凡是被水滴碰触到的人,都立刻跪了下去,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好像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一般。
舜音的目光落在师羲和身上,她发现师羲和竟然没有喉结,她看了一眼墨醉白弧度明显的喉结,不由腹诽,一个宦官喉结又大又明显,一个正常男子却没有喉结,这天下怪事还真是多。
师羲和口中倏然高喊着什么,大家突然一起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须臾,偌大的神殿当中,只剩下舜音和墨醉白直直的站立着,明显又突兀。
舜音和墨醉白虽然一个戴着面纱,一个戴着面具,但熟悉他们的人,都能一眼认出他们来。
师羲和目光如炬的看过来,拂尘指向舜音和墨醉白的方向,声音凛冽,“九千岁今日怎么有兴致带夫人来我这里?”
众人一起看了过来,目光中带着怨毒,似乎在责怪舜音和墨醉白打扰了师羲和降福于他们,气氛变得焦躁起来,周围的火光霎时弱了下去。
舜音和墨醉白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来,没想过能瞒住师羲和,因此没有紧张,只是淡定的笑了一下,穿过人群,一步步朝师羲和走了过去。
来到师羲和面前,舜音勾唇一笑,“国师,因为前几次跟你切磋的很过瘾,所以我听说你在这里给大家降福,便想过来看看,因此才请夫君带我来见见世面,无意打扰。”
师羲和想起之前舜音三次预言成真的事,脸色不由沉了沉,冷冷看了舜音一眼,莫名觉得她像是来砸场子的。
他转头看向墨醉白,语气带着讥讽,“这么多年九千岁从来不曾来过我这座神殿,现在为了娘子竟然肯大驾光临,你还真是听娘子的话,她让你来你就来。”
在他的认知中,男人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耙耳朵,所以他才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就是想恶心墨醉白,顺便挑拨他们夫妻感情。
墨醉白面色不变,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在我们家的确是娘子说了算。”
他神态平和,颇有一种他是耙耳朵他骄傲的样子。
“……”师羲和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来我这里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人,九千岁,不知道你有什么求而不得的,竟然不去求皇上,而来求我?”
舜音在心里唾了一声,师羲和分明是在趁机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这样说就是在暗指墨醉白来这里是因为他有庆陵帝都无法完成的愿望,所以才要来求师羲和。
舜音张嘴想要否认,右手蓦地被墨醉白牵住,墨醉白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指尖。
舜音冷静下来,他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算现在否认,这些人也能够众口铄金,传扬出去就是他们有事要求师羲,否认也没用。
舜音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来了这里,如果真被师羲和倒打一耙,反倒成了他们有事不去求庆陵帝,而来求师羲和的‘神力’,到时候只会加深师羲和在民间的威信。
师羲和眉宇间透着得意之色,扬了扬声:“九千岁,你不用不好意思,来这里的都是我的信徒,大家都有愿望要说,你直接说就可以。”
墨醉白抬头看向师羲和,露出苦恼的神色,倏然道:“我确实有一事想请国师帮忙。”
师羲和没料到他竟然没有否认,略微惊讶了一下,神色愈发高傲,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乃天命之人,对尔等一视同仁,九千岁与我虽然素来不合,但九千岁既然诚心前来,我也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只要你把愿望说出来,诚心的向我祈祷,从今以后相信我、侍奉我、以我为尊,我也会赐福于你,保佑你完成愿望。”
“你当真会帮我完成愿望?”
师羲和轻轻点头,神色高傲的抖了抖袖子,“说吧,想让我帮你完成什么愿望?”
墨醉白轻挑眉梢,笑了。
“刚刚有一位大娘说我和娘子能三年抱俩,我家虽然不是九代单传,但父亲一直期盼着能够含饴弄孙,国师,你看你能不能保佑我和娘子生一对活泼可爱的儿女,最好像我娘子和阿弟那样,是一对龙凤胎!”
师羲和脸上的神色差点崩坏:“……”你一个宦官,让我保佑你生龙凤胎?!
墨醉白跟舜音十指紧扣,唇边噙着一抹笑,“对了,孩子最好长得像我娘子,我娘子好看!”
师羲和:“……”你竟然还敢提要求?
舜音:“!!!”我现在装跟他不认识,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