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公司总部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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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号中午,四人走出了首都北站。首都的温度比大同高不少,乔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甚至感觉到了热意。

    刚解开羽绒服拉链,一旁的乔母看见了,就直接给他拉上。

    乔木赶忙阻止,笑着解释道:“这都出汗了,再闷得感冒。”

    乔母这才没给他拉紧,留了一块,让他能凉快些。

    范鸿租了一辆七座商务,等他媳妇带着孩子从太原抵达后,一行人到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故宫。

    今天还没放元旦假,故宫人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这地方光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需要的是导游的口吐莲花,说三分看七分听都少了,得是一分看九分听。

    范鸿从社会VIP服务里订到了一位很难约的网红导游,大几百万粉丝的那种,一行人听得分外过瘾。就连范鸿那个刚刚七岁、正处在人嫌狗不理阶段的儿子,都被导游哄得异常老实,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闹腾。

    晚上吃饭,范鸿自然和乔父喝起了酒。

    这一天里,二老面对范鸿一家,都有些畏缩,态度放得很低。

    毕竟他们只是没权没势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工人和家庭主妇;对方却是孩子的直属上司,不能说掌握着孩子的生杀大权,但肯定也足以影响孩子的前程。

    这种身份的差距下,他们自然会小心翼翼,甚至会有刻意的讨好。

    这种态度,不仅范鸿看出来了,他媳妇也看出来了,偷偷给他发飞信说觉得别扭。

    范鸿倒不在意别不别扭,他在意的是乔木的想法。

    这个年纪的孩子,比绝大多数父母能想象到的还要敏锐和敏感,而且正处于自尊心与自信心严重失衡的阶段,处理起来很麻烦。

    他当年就是这样,搞得他爹妈都快崩溃了,直到他去外地读大学,才解脱。

    所以一整天下来,他都一直分心,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乔木的反应。

    但不知道这孩子是成熟懂事,能自己想明白,还是心大、神经大条,压根没意识到,从头到尾都一直乐呵呵的,除了时不时关心一下父母,就是找机会“欺负”他儿子。

    充当司机的范鸿晚上主动要求喝酒,也是为了拉近与乔父的关系,帮他放下思想包袱。

    毕竟白天过去就过去了,但饭桌上再让乔父给自己夹菜,那就真的不像话了。

    酒过三巡,在范鸿刻意为之之下,乔父很快就上头了,终于将心中的包袱抛诸脑后,开启了老年男人的传统酒桌节目:“想当年”。

    这也让范鸿松了口气。一放松下来,他也不自觉地多喝了些,很快也开启了中年男人的固定节目:“吹牛逼”。

    另一边,乔母就一直照顾和逗弄范鸿的儿子,小孩儿虎头虎脑的,怎么看怎么招她喜欢。

    乔木则和他媳妇聊得火热,两人不知怎么竟然聊起了护肤品和医美。

    一连串的品牌和名词从乔木嘴里往外涌,什么自由基抗氧化原型VC透皮率点阵激光的,绝大多数他都听不懂,也不知道一个刚高中毕业的男孩,是从哪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他老婆却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和乔木聊得火热,连儿子都顾不上了,比周末和闺蜜聚会都嗨。

    酒桌上,乔父管范鸿叫老弟,乔木管他叫范哥,这辈分就直接乱套了,但也没人主动纠正。

    这顿饭一直吃到近十一点,一行人才被熬下班的服务员劝走。

    第二天一早,范鸿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将乔木从床上敲起来,让其他人继续睡懒觉。

    将车钥匙留给乔父,豪气冲天的范鸿直接打车直奔总部。

    公司总部既不在东二环,也不在金融街,更不在丰台经济园,而是在顺义。

    元旦第一天的早晨,车从西北二环一路龟速蹭到东北二环,两人都睡了个回笼觉了,才蹭上机场高速,将速度提了起来。

    一路上瞅着前面的计价器,乔木眼皮直跳。

    等车到了公司外围,他的嘴巴就张得能放进电灯泡了。

    公司总部,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五百多米百十层高的摩天大楼,而是十几幢高二十层左右的写字楼组成的园区!

    他怎么看出来的?因为每一栋楼上,都很骚包地立着或贴着公司那和其他国企没什么区别的、一贯丑陋的LOGO……

    园区没有任何围栏或哨卡,就靠一排茂密的杨树区分内外。

    甚至连内部的道路都是和外面完全一样的双向六车道、非机动车道和人行道。

    所有车辆都可以直接停到每一幢写字楼的正门门口。

    但范鸿没这么做。还在那排杨树外,他就带着乔木下车了,说是要带他熟悉一下。

    走了没几步,乔木就意识到,公司其实还是做了内外之分的:在路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内部道路,减速慢行”。

    但牌子有一大半都被茂密生长的杨树遮挡住了,不走近了根本看不见。

    他很确定,不断拐进来的司机们,大部分根本都不知道这里有块交通警示牌。

    至于那些不断拐进来的私家车……

    “园区占地太大,所以内部道路对社会车辆和行人开放,以节约交通资源。据说是拿地时区政府的要求。”范鸿如此解释。

    乔木闻言,咧了咧嘴:“就这,保密措施能有个好?也是奇了怪了。”

    “至少没人会关注这里了,真围个水泄不通,人们反而会好奇,”范鸿笑了起来,“现在大人们都以为是大型地产公司开发的商务地产项目,他们也搞不清这类项目该不该挂开发商的LOGO。”

    这么说,到也算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这一逛就是半个多小时。范鸿一路指着一幢幢写字楼说这是哪个部门的那是哪个部门的,乔木估计自己下次再来的时候,肯定就不记得了。

    而且按照对方的说法,这还不是全部!

    比如生产部、集团下属的康复中心和工程学院就不在这里。

    生产部的车间都在大兴,康复中心在延庆,工程学院则在密云。

    “这谁定的?像个守财奴一样,”乔木调侃,“什么好东西都得藏家里、埋院儿里,看得见摸得着才行。”

    “上面也有自己的难处,各种意义上的。”范鸿笑着摇头,却没说透。

    但他这么一说,乔木也就懂了:这样的存在,放在哪个时代哪个社会,都是很遭上面提防的。

    搁封建时代,它的历任掌门人,怕是都很难善终;而那些得以善终的,也必然是对这个存在自身伤害最大的“罪人”。

    换成自己,就算上面没这个想法,自己也巴不得给胸口装个拉链,时时刻刻都能把心肝肺掏出来以示清白。

    把这么多人都一股脑地放在首都,以便上级随时监督、随时施加影响力进行微操。

    但又离核心区远远的,不会“饭后散个步”就溜进不该去的地方。

    还要东南西北分散开,避免“下楼买包烟”就把该见的不该见的人都见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举措也是应有之意。

    虽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但好歹说明你还有顾虑,有敬畏之心,愿意在这方面花心思。

    这个“愿意花心思”的信号,才是上面看重的。

    你满脑子都是“要实干,不要整虚活儿”,一心想做出成绩,但上面看来,那就是你“连演都懒得演”了。

    也难怪他从来没听说过“董事长怎么指示”、“CEO怎么安排”,公司上下,大小事都必提“高管联席会”。

    真的是高处不胜寒,得报团取暖才有安全感。

    一圈逛下来,范鸿才带着乔木往研发部的一幢楼走去。

    是的,研发部自己就有三幢楼,至少在总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部门。

    慢慢的,乔木注意到,一路上除了无视“限速20km”标志的社会车辆,几乎没什么行人。

    一路上遇到最多的,还是那些两两成对的保安。各个都懒洋洋的,与其说是在巡逻,不如说是在闲逛。

    但他们偏偏又不聊天,只是在看到乔木二人时,刻意地注视几秒,就将视线移开了。

    “别看了,”就在乔木终于受不了,开始与那些保安对视时,范鸿突然开口,“安保部的仿生人,你把眼珠子瞪出来也没用。”

    这一句,乔木瞪得反而更厉害了,不仅对视,还上下打量着打招呼,只是没有得到回应。

    “真的不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对方说完后,他反而觉得这些保安的动作有了一丝僵硬和笨拙。

    “智脑控制的,没智能没感情,和无人机没区别。每天充电、定期保养就行,”范鸿懒洋洋地说,“省部也配备了一些,没什么意思。”

    这么一说,确实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这可是仿生人啊!

    他所属的世界,别说仿生人了,那些双足直立机器人走起路来,还不如八十岁脑溢血的老头儿利索。

    被范鸿拽着不让上去搭讪捣乱,乔木直至被拖进研发部的大楼时,都恋恋不舍地回头盯着那对逐渐走远的保安。

    刚进入研发部的大门,正过脑袋的他,眼前顿时一亮:闸机旁边,正歪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保安,懒洋洋地打量着路过的人。

    见到乔木的一瞬间,对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了然的不耐烦,直接开口低呵:“我是活人,别废话,扫完脸就往里走,别挡道!”

    乔木愕然地看向范鸿,后者正憋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大企业嘛,总要为当地解决居民和村民的就业问题。”这个合理的解释,让乔木无言以对。

    按预约信息来到六楼,在分诊台做了身份核实与强化信息确认,按要求在更衣室简单冲了个澡,又更换了手术服后,他就被轮床推进了手术室。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一间病房中了。

    陪在旁边的范鸿,丝毫不顾及床上的人刚刚做过全麻手术,正翘着二郎腿对着手机中的综艺咯咯直笑。

    “过去多久了?”麻药劲没完全过去,他的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

    在范鸿的帮助下,坐起身靠在靠枕上,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手术不到半个小时,你在这儿躺了四十多分钟了,”范鸿对着时间粗算了一下,“据说他们上麻药的时候不怎么讲究,一般用量都偏大。”

    范鸿没兑换过强化,他也只是听同事之间的八卦和传闻。

    “别看了,没伤口的,”见乔木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脑袋一通乱照,他解释道,“创口促愈技术,是研发部的拿手好戏,不然那些养伤甚至牺牲的调查员,家属一来不就全露馅了?”

    乔木闻言,也就放弃了,强迫症般地删掉了自拍后脑勺的照片,正要问自己的能力要怎么运作,就突然感觉整个人向下一沉。

    眨眼间,他早已不在病床上,而是身处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廊厅内。

    他就这么漂浮在廊厅之中,有些愕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高十余米、宽五六米的欧式廊厅两侧,上中下三层,全都是紧闭的房门。

    乔木试着摆动双手,像游泳一样飘动。但他的双臂还没伸出去,身体已经自动向着自己选好的方向移动了。

    慌乱了片刻,他稳住自动停下来的身体,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能够凭着思想和意念,在这里尽情移动。

    随意打开一扇门,发现里面竟是一座图书馆。但绝大多数书架都东倒西歪,几乎所有的书籍,都早已一片混乱地散落一地。

    他飘过去捡起一本,打开的瞬间,自己又从图书馆中消失,出现在了一间老旧的教室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刻满了乱七八糟文字和图画的旧课桌,和桌子上的数学书与习题册。

    抬眼环顾四周,讲台上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教师,正在对着黑板激情澎湃地讲解着几何题,周围的同学也都有些眼熟。

    乔木立刻意识到,这里,竟然是自己前世的高中数学课堂!

    他可以咳嗽了两声,同桌完全没有反应。他试着起身,甚至跳到桌子上,教室中的人却完全无视了他。

    在尝试拿取桌上的课本失败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身处记忆之中,无法对记忆进行干扰和改变。

    在这个记忆场景中,他不禁看清了每一位同学的长相和衣着细节,靠近一些时,甚至还能嗅到个别同学身上的气味。

    人的五感,每时每刻都在采集海量的信息,并存储在大脑之中。只是我们的大脑,没有能力同时处理这么多信息,就会自动分出主次,将占比99%以上的次要信息,全部忽略掉。

    所以,很多时候,我们认为自己不知道、没注意到的事情,其实就储存在我们的大脑深处,只要通过科学的训练,就能将它们调取出来。

    而这,就是乔木选择的强化:思维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