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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载人后座却无人出声,陈蔚然对这两人不懂规矩的行为感到万分痛心。他摁掉广播,受不了地问:“你们两个能吱一声不?你们知道司机都特别爱聊天吗?尊重一下我,谢谢你们。”
不用研究也可以发现,这一点确实是事实。
何川舟关心地问:“他的手怎么样了?”
“检查了下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再去拍个片。”陈蔚然说到这个不由激动起来,眼神频频朝后座扫去,可惜空间局限,不能叫周拓行看见他的愤怒,他严肃问道:“大哥,你给我托个底,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别是舍不得我这个司机啊!”
何川舟之前还打趣周拓行的右手总是屡出波折,没想到一语成谶,刚好了没两天,又伤到了。
她不敢再说类似的话,怕又一次应验。
在黄哥的影响下,他们刑警队的人虽然对科学一直保持着坚定的信仰跟立场,但偶尔也会认为,各种不吉利的语言是有可能会引来接报,进了分局必须要做一只报喜鸟。
周拓行用沉默回答他的质疑,以表示对他竟然能产生这种想法的不屑。
陈蔚然习惯了他的高冷,放缓车速,眯着眼睛认路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周拓行,为什么你挨打的概率那么高呢?”
周拓行不大高兴,“嗯”了声,答非所问地总结:“因为暴力不好。”
陈蔚然被这句噎住了,哭笑不得地道:“你打不了你就跑啊!你长那两条腿是纯观赏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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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蔚然转了对象,玩笑着道:“何队啊,我们阿拓看着很酷,其实武力值真的不行,你多担待。”
不等周拓行为自己正名,他又说:“何队,你可能不知道,上学的时候,阿拓在我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苦行僧,把一切时间精力都用在研究上,有美女找他他也爱答不理。我能跟他交上朋友,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话题转得太快,周拓行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插入,陈蔚然的描述有很大夸张的地方,比如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美女找他,不过他不知道这一点要不要澄清。
他下意识转头观察何川舟的表情,不知道对方在听到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时,会不会觉得无趣,亦或者是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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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上车只说了一句话,不过眼睛一直看着前排座椅,陈蔚然的方向,一副听得认真的神态。
陈蔚然的一心二用在聊天跟开车上平衡得非常完美,他总是能很自然地想出话题,喋喋不休地往下继续,哪怕对方态度不热情,他也不会让场面落入尴尬。
他望向后视镜,镜片里的眼睛弯弯的,笑着戏谑道:“感谢阿拓的成全,从那以后我成了我们学校实至名归的交际草。很多想跟阿拓组队完成小组作业的人都会走曲线救国的路子来找我。他不知道,我借着他的名义勾搭到了不少朋友。”
何川舟半阖着眼,后排车灯暗了之后,五官线条更模糊了。
在陈蔚然爽朗的笑声里,搭了一句:“我知道。”
周拓行以前成绩很不好,转过三次学,中间因为教材不统一、停学等缘故,学习进度出现严重断档,他跟不上,也听不懂。他父亲无心管,让他随便混着,等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就算完成国家要求的强制任务。
周拓行的童年不严格地讲,可以用颠沛流离来形容,这导致了他性格孤僻乖戾,老师基本都不喜欢他。
初中后他为了躲避父亲的暴力,以及隐藏身上挨打时受的伤,频繁逃课,干脆成了所有人眼中不务正业且无药可救的小混混。
后来何旭压着他读书,他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慢慢适应这种生活。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聪明人,意识到他也可以通过上大学来改变人生。
他有很强的分析能力跟自制能力,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会全身心地投入。何川舟跟他一起学习时总是感到万分煎熬,因为他基础太差了,讲解初三中考的知识点,还要配合小学的考点。
他初三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通分。
何川舟评价说:“他很喜欢刨根问底。”
从分子的加减,能一路延伸到当时何川舟都不知道的高中内容。
他完全不知道考点范围,只管求解自己想知道的困惑。所以何川舟经常觉得他又笨,又聪明得诡异。
“对。”陈蔚然回忆起来,感慨着道,“所以我们导师很喜欢他,总是拿他来做对比,骂我们心思浮躁。哇,好惨。”
何川舟很浅地笑了下,察觉到周拓行一直停在她脸上的视线,转过去与他对视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将头撇向窗外。
陈蔚然意有所指地道:“你们以前关系肯定很好,难怪阿拓这次不要命地想帮你,这可是他第一次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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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蔚然愣了下,有点急了,想替周拓行出声反驳。
她不知道周拓行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他离开前的脸色,思考数秒后,还是鼓起勇气,放下背包跟外卖,空出双手,从门缝里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周拓行的发育特别慢,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初中毕业的时候还没长到一米七。
不过那是以后了,当时的周拓行确实没有足以反抗的武力。他比周爸矮了有20公分,骨架又小,站他面前跟只猴子似的。
何川舟迟疑着说:“可他不是个人?”
更不能理解周拓行的爸爸居然是个爸爸。
那时候是在初三暑假,即将升高中。
他看着周拓行一天天长大,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生怕他有一天会反抗自己,不停用自己强硬的手段逼他屈服。
周拓行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要穿长袖,用来掩饰他身上新旧交加的淤青。何川舟偶尔不小心压到他的手臂,他会发出痛苦而隐忍的闷声。
周拓行很抗拒这个问题,他在这件事情上有非常多的顾虑。譬如他根本打不过他爸爸,又譬如他爸不喝酒的时候其实会对他好,再或者是,他爸并没有下死手,他爸说了会改。更重要的是,那是他爸爸。
她本来犹豫要不要第二天再还给他,又有点担心周拓行独自在家伤情恶化。想着反正他爸出去打牌了,就买了两份午饭,背着包过去探望小周同学。
何川舟当时的年纪,对他的家庭跟想法着实不能理解,觉得他的思维方式就是一个错误的怪圈,在跟何川舟截然不同的平面里打转。
“我爸今天出去了。”周拓行有点开心地说,“他应该晚上十点以后才回来。”
到了三伏天,逼近40度的连续高温让周父的脾气变得暴躁狠厉。不管打牌手气好不好,每天都有发泄不完的怒火。
她坐在阴凉的楼梯间里喝水,小坐片刻后攀着扶手往六楼爬去。
周拓行开口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犹犹豫豫地说:“可他毕竟是我爸啊。”
周拓行说:“警察管不了的。而且我不希望他留下案底,那样我以后会不能做警察。”
他们所在的初中是可以直升的,但何川舟保送去了火箭班,周拓行经过短暂的复习,只勉强拿到了一个升学名额,挂在普通班的最尾巴。
在滚烫而炽热的盛夏,一段接近15公里的路,何川舟走到一半已经汗流浃背,唇色苍白。
她想悄悄看看情况,要么拉着周拓行跑路,实在不行也只能报警。
中气十足的浑厚嗓音与她想象中那个残暴强壮的中年男性形象结合起来,让何川舟生出一点怯意,嘴唇发干,脚步踯躅地想要离开。
何川舟家里有装空调,可她不舍得一直开,两人一般是去附近的新华书店学习。
那天早上,周拓行不大舒服,腰被踢了一脚,胸腔跟背部都隐隐作痛,跟何川舟坐着写了两个小时的卷子,就说要回去休息了。
何旭说很多家暴的男人只敢打自己的孩子,不敢随便打外人,尤其她爸是警察。
何旭对他难得的野心表示了极大的赞赏,并希望何川舟可以支持一下年轻人的梦想,呵护少年的心灵。何川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没到过周拓行家,只是听何旭提过他家在601。蓝色的门牌挂在大门左边,而大门开着,虚掩的门后传来成年人粗暴肮脏的咒骂,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声音里裹着令人胆寒的阴狠跟杀意,很难想象是对着自己的孩子喝出的。
何川舟看不过眼,经常怂恿他:“打回去啊。起码不能只挨打。要不报警?”
男人嘛,打可以挨,但总不能白挨。
何川舟一度以为他会成为一个矮子,没想到高二之后,基因的力量开始觉醒,他的身高跟竹条似地疯狂抽长,整个人从瘦弱无力变得高大可靠起来。
她不能理解周拓行为什么还会对他爸爸有所期待。
到了中午,何川舟准备回家吃饭,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周拓行走得匆忙,将真题卷给落下了。
何川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让他回家多躺躺,不行就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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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发出一个声,又听何川舟说:“不是第一次。”
他想借暑假突击学习一下,如果开学摸底测试成绩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转班。
但是她没听见周拓行的声音,里面只有男人单独的怒斥跟打砸声,如同在演一场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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