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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谊可无语,下课铃响,交了卷,还是这傻逼收的卷子,就抓着他衣袖,“答应我,别怪我,你自找的,真的,我劝过你,你对我的语文没有一丝了解。”
路礼大气,大手一挥,很豪迈,“没关系!”
上午最后一节课又是语文,卷子已经改好了,老班落坐前排。
“我这卷子改得心情起伏很大啊,我改了第一张,错得很离谱,十几个阅读选择啊,就对了两个,我心想,这卷子这么难。结果往后面继续改,都是只错一两个的,那这做得还行啊。又看见一张,也错得很离谱,再一看,错得一模一样,很有缘分啊,现在坐在讲台上,往你们下面一看,更巧了不是,两人还做前后桌呢。”
玛德,路礼也回头,狐疑地看着沈谊,沈谊头埋在课桌,用手把路礼推回去。
“来吧,沈谊,第一张就是你,还有一张,路礼,你的,你俩谁抄谁啊,谁抄的都很没眼光啊,能错成这样,是早上吃太撑,脑子糊了吧,是怎么做做成这样呢?两个都不行,还抱团抄!”
路礼又看沈谊,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玛德,沈谊不敢抬头,去屎吧,要是他不抄,自己怎么起码还能默默出个丑,现在当着全班面被做了个对比,糗大了。
老班开始讲试卷,每讲一题,说明为什么是这个选项,然后吐槽这题是多么简单,然后点明两位猪油蒙了心的同学多么没脑子。
路礼就回头,挤眉弄眼表达自己的惊讶,“你这也能错,你还能选这个?!”
沈谊脸红,小声,“我和你说了的,我不会啊,你不信。”
路礼,“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沈谊用笔使劲戳路礼后背,“说了让你抄别人的,说了让你抄别人的,抄你同桌去啊,还笑,笑你妹啊!!!”
下课,沈谊,“你太不关注我了,我上回语文是倒数第二啊,作文没跑题都倒数第二啊,全班七十多个人的倒数第二啊,再扣两分就不及格了!”
路礼还是笑,用手捂着嘴不可置信。
路礼语文很好,他在教室里有事没事就借杂志看,全班同学的杂志、闲书都被他借了个遍,从早到晚,有事没事就看,之前还拿了次单科第一,真尼玛想不开,非要拉着倒二一起死。
“去屎吧!”
沈谊也曾不死心地问过路礼数学题,路礼也难得好心地没有恶作剧,认认真真解题,尼玛的,就是因为想快点找到思路去问的人,结果自己最多十分钟能想出来,问了个路礼,他花了一节课,写了一纸密密麻麻黑块字,那么工整,沈谊都不忍心,结果还花了下课十分钟给路礼讲他这不对,他错哪了,应该怎么样,作孽啊都是作孽,他俩何苦相互为难。
抱团取暖是取不了的,小丑会面,双方都只想说一句,“我看见你,就想笑!”
沈谊想,其实他们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因为快乐,和能让自己快乐的人在一起玩,难道不是交朋友最大的意义吗。
但是沈谊不配合了,沈谊有自己心里过不去的坎。
路礼换了座位还是会找沈谊玩,逗沈谊,张嘴闭嘴“沈谊,沈谊”,沈谊都不理他,他知道沈谊不开心,想逗她开心,但是沈谊的不开心,沈谊说不出口,沈谊只想自己呆着,所以沈谊瞪他,不是笑着瞪,是装作真的生气的模样瞪的。
男孩啊,大男孩,其实内心是很脆弱的,他害怕别人真的讨厌他,他看到沈谊的表情,终于消停,不敢靠近。
没几天,沈谊对他笑,他又乐呵乐呵闹起来。
后来的沈谊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大男孩,对不起这个曾经当做“好朋友”的很善良的大男孩。
如果未来有一天可以做个“告白”,沈谊会说,自己一点也不讨厌他,自己很谢谢他为自己带来很多快乐的时光,他每一次来自己身边找自己,跟自己说些没营养又傻逼的废话,想逗她和自己一起疯一起闹,沈谊都很开心,从来没有觉得被打扰,是沈谊自己,那时候想放弃自己,觉得谁都拉不出自己,丢掉一个快乐的朋友,不让他再被自己的坏情绪影响,沈谊以为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直到毕业后,一同被别人邀请,相聚一整天,却没说过一句话,沈谊很遗憾,自己弄丢了很宝贵的东西。
在高中沈谊也交了很多其他的傻朋友,一起做丢脸的傻事。
拉着邱恬,自作聪明以为找到一条捷径,忽视绕着图书馆内部圆圈走廊找考场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从中间空无一人的空白处走直径地冲,一路畅通无阻,真是太聪明了,他们真笨,这么近捷径不走,非要绕那么大一圈,扑通!
沈谊被弹回来,一屁股坐地上,身边邱恬腾空而起落在自己身后翻滚着。
沈谊连忙起身,拽起邱恬,也不顾疼不疼,快跑到楼梯黑暗无人处,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还是疼的。
那条路是近道,但中间有两根铁杆,以前是球网,现在球网撤掉了,又没撤全,留了根近乎隐形又弹性十足又韧性十足的长线。
两人带着惯性将丝线拉到极限,再被它狠狠弹回去,沈谊重量大,只是往后倒,邱恬那么轻个小不点,直接起飞,从空中掉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谊抓起跑到黑暗处。
本来沈谊就打算给邱恬个惊喜,让她更快到考场,所以没和她说,就在她准备走走廊的瞬间拉她的手带她起飞的,邱恬遭此飞来横祸,竟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他们动静太大了,离群众又太近了,虽然事后跑得快,大家伙还是看到了,沈谊考完试回到教室就听到班上俩男生在聊在笑她们蠢,沈谊赶紧收拾东西,他们看到沈谊,才突然噤声。
和朋友,沈谊总是最先放手那个。
做朋友,如果可以没有不愉快就好了,如果没有互相伤害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是不那么计较的人就好了,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就好了,这世上没有如果。
沈谊时常想,什么叫“朋友”,互相盖章官宣“你是我的朋友”,就是朋友吗,大家对于朋友这个概念的理解是一样的吗。
在学校,我们能学习“朋友”这个词的读音、写法,知晓它的意思是“交谊深厚的人”。
但谁能做“交谊深厚”的判定者,“交谊深厚”是否需要有什么一直遵守的原则,它能被什么所强制约束呢?
沈谊觉得她懂不了“朋友”这个词,她觉得她见过的那么多人,也没有人是好好学习过“做朋友”才来交朋友的,大家相互交往的法则、行为乱做一团,你当真,他说你玻璃心,他当真,他说你做得过了,标准、界线又是谁定的呢?
沈谊那时以为的朋友,是能在自己真的很需要对方时,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沈谊在自己内心很需要邱恬时,求过邱恬很多遍,求她陪自己,求了四五遍,沈谊来到邱恬座位,言辞恳切,周边都是同学,邱恬一直拒绝,沈谊很绝望地回到座位。
也许沈谊求的不是什么大事,对邱恬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她当时只是不想。
但,这就是摆在沈谊面前赤裸裸的真相,人都是是这样的。
沈谊很清楚,邱恬有很多这样拜托自己的时刻,沈谊都是在感受到邱恬内心的无助后选择义无反顾的,沈谊选择她,也是因为,她受过自己的恩惠,她应该更可能是那个会帮自己的人,但不是。
朋友从来不是一个固态词汇,它主观不一致甚至也客观流动。
家人是上天给的,朋友是自己选的。
如果他们不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帮自己一把,那他们其实和那些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凭什么还要给他们这么一个称谓,又凭什么自己还要以“家人、朋友”的标准去主动对他们好呢?
老实说,只是做同学,做萍水相逢的人,沈谊可以做得很潇洒,思考利害关系,达成或拒绝合作,合作完拍拍手离开就好。
但她们不是。
邱恬如沈谊所料的,又来到沈谊座位边求沈谊,要沈谊陪她去做什么,这一次的沈谊,出奇地冷静,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邱恬的面庞,任何一点的表情变化,除了忽地启唇,“不去。”再不做任何反应,沈谊也不装,她手头没有任何要忙的事,一如当时的邱恬,就是不想去,毕竟这是她的自由、她的权利。
邱恬求到第四五遍,沈谊还是拒绝,沈谊已经闭上眼,她总该走了吧,她还是没有,她还继续求,她非要沈谊陪自己,她笃定沈谊就是会陪自己,一如往常。
沈谊答应了,帮一帮同学,对自己没有影响,自己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
如此拖拉一番,不过是要自己看得更清楚。
这个世界,不是你帮别人,就有对等回报的,选择去帮的时候,就不该有任何企图得到回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