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看山不是山

游在树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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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等数学》,沈谊搬书那天,打开封面的一瞬间,就感到痛苦。

    和数学从小学纠缠到现在,12年了,还是不放过自己,爱咋咋滴,把它丢一边。

    沈谊不讨厌数学,自己学得好的时候,它能给沈谊面子的时候,沈谊不讨厌它,但每次大考最关键的时候,它总掉链子,沈谊也不知道,自己数学算好还是不好。

    数学王教授,是个纯纯的癫公。

    他最开始没讲课,讲数学总的大的思维。

    画几个简单的大的图,出一些类似小学奥数的题,那种易错题。

    沈谊听得很玄乎,但能预感老王第一遍讲的应该是错误的解题思路,老演员了吧。

    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盛白崇拜地看着老王,跟着他的话语连连点头。

    沈谊马上开始怀疑自己,这是对的,不可能吧,这不对吧?!

    很快,老王来了个转折,“大家是不是很多人都是这种想法啊?我就知道!”

    丝滑转折,继续讲另外真正的思路,盛白表情变都不变,还在“嗯嗯”,一副自己都听明白的挺直脊背,高昂着头的模样。

    沈谊坐在座位上,很不自在,有点坐立难安。

    沈谊不喜欢这种感觉,高中也不喜欢,一直就不喜欢。

    区别可能在于,高中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大学了,可以自己决定自己坐哪了。

    人的距离太近了,会让人做不了真实的自己。

    沈谊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偶尔听听老师唱戏一般起承转合的讲解,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怕不合群。

    不需要在自己不理解大家都懂的简单问题时,也要强硬地高昂着头颅。

    一个人这样去做,大家就能感受到这种在意,不够坚定的人会很容易被传染,沈谊不坚定,内心很难熬。

    再后来,沈谊再没和室友一起坐过。

    为了摸索怎样才能稳坐大家的最后一排,沈谊花了很多心思,实验下来,也花了很久。

    首先,沈谊没有改变自己早到的习惯,选择根据自己的经验,算好大致坐多少排,自己直接坐到自己算的最后一排,也不容易显得突兀,比较自然。

    结果,后面进门的很多人,不选择坐没坐满的前排,而是往沈谊后面坐,沈谊周围又多了很多人。

    是的,沈谊发现自己像患病了,不愿在人群里听课,不愿看大家紧紧依偎着,一起听课时,各种让人难以言喻的表情和肢体反应。

    再次,沈谊选择晚到,直接坐大家后面,结果更离谱,大家直接迟到成习惯。

    最后,沈谊不怕尴尬了,依旧早到,第一个就把最后一排角落占了,大家上课了,人都齐了,沈谊再不紧不慢往前挪。

    哪有什么脸皮薄的人。

    沈谊很快凭借总是占最后一排的独特举动,在专业里混了个眼熟。

    让沈谊意外的却是,大家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四年里,陆陆续续不少人逐渐加入沈谊的行列,甚至常常坐沈谊旁边,和沈谊说起话来,路上遇见也打起招呼来。

    沈谊坐最后一排,最尴尬的是老师。

    一些面子薄的教授,会觉得学生硬往后面挤,是对他的不尊重,是不想听他讲的课。

    沈谊想起高中的班主任,他曾在大家反馈选座需求时说,“我感受到大家都想往前坐的热情,也会尽量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往前挪一挪。但我读书时候最喜欢的座位啊,是那里。”说着,他指向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坐那多好啊,想听的时候抬头听一听,不想听就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你们现在是不一样啰。”

    沈谊按照自己的习惯,在阶梯教室最上面落座。

    人多了,沈谊就发现自己不是特例,身边很多赖在最后面和前排断层的人,都怀抱和沈谊一样的心理,希望互不打扰,做自己的事。

    沈谊不想听老师讲课,不是老师说的没意思,而是沈谊不需要,沈谊只要通过考试就够了。

    每次听了老师的课,要做作业,还是要再翻课本看一遍。

    还不如沈谊直接翻课本自学,然后直接做作业,快多了。

    而且沈谊记性特别差,总是学了后面就忘前面,老师讲课连贯性太大了,常常是一知半解,本来就是不看前面回顾一下,就听不懂的程度。

    所以沈谊沉浸地翻着课本快乐地学习,做例题,整理思路,却发现一道红光来到自己脸上,再到自己书本上,反正就是在自己身上来回晃,沈谊皱着眉烦躁地抬头,却看到老师已经停下来,没在讲课了,教室里一片安静,沈谊四周的同学则看向沈谊,沈谊终于停笔,看向老师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那位同学,你不是我们班的吧,准确说,你不是听我课的人吧!”

    “我是……”沈谊想解释自己是上他课要点名的学生,但他们两人,一个站在最下面的讲台,一个坐在最后面那么高那么远的几十层台阶上,沈谊的声音传不过去。

    “你肯定不是,起码就不是我这份要点名的名单上的人,你出去吧,给我出去!我上课有个规矩啊,不欢迎来自习的同学,你自习也需要安静,我也不吵着你,出去啊,快出去!”

    沈谊内心很慌乱,试图大声,“我是上课的人。”

    通过同学帮忙解释,老师也知道,沈谊是上课的人,语气更狠了,“你是上课的人,怎么不听课,我看你翻书翻得很起劲啊,那肯定看的也不是我这门课!”

    “我看的是高数……”

    “你看那些有什么用,卷子是我出,你不跟着我来,能考个什么好成绩。”

    沈谊沉默,老师终于收回指向沈谊的红色光线,继续讲课,沈谊放下笔,呆愣地看向老师讲课的身影,直至下课。

    沈谊听不懂啊,跟不上啊,反正听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去听呢,听了课本起码会做题啊,预习那么辛苦,自己真的做不到啊。

    看着那一大片老老实实抬头一脸认真的学生,或许只有自己这么差劲吧。

    既然差劲,沈谊也不求高分,只求弄懂最基础的,拿最基础的分,这样不也可以吗。

    要达到这样,只靠沈谊自己,就绰绰有余。

    此后,沈谊依旧死性不改,只是把自己埋得更深一点。

    奈何老师认熟了自己的脸,沈谊只能被迫一次又一次在他来到自己身边的威逼下,好好听课、做题。

    在结课后,班干部还邀请老师给本专业学生上了一次课,这一次沈谊很认真,生怕漏过一句。

    可能真的是,不懂的时候,你不觉得它重要,当你开始懂了,才知道那些思路,多么厉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沈谊还是感谢老王,在学习之外,沈谊感谢他,让自己明白,没有什么尴尬自己走不出来,只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无论什么事,发生了,沈谊都会走出来,面不改色,做自己的选择,而往往那些时候真的到来,沈谊才发现,事实总没有自己想象的景象可怕。

    学习里,沈谊通过他明白了,要攀登一座山,从山脚到半山腰,进步是最明显的,也是最容易的,山腰再往上,要很努力才进步一点点,外表看不出差距,内里却大不相同,老王几十年的努力,不是盖的。

    沈谊浪费了一学期的时间,没有好好听课,到要考试,没办法,只能靠课本。

    先顺着把课本概念、定理、例题全部过一遍,然后单独拿出本子,将重要的概念、定理单独写下来,每天看一遍,不熟悉的回到课本,反复做课后练习。

    班级群里关于高数的复习也很热闹,沈谊看了,却不理会。

    他们讨论的题要么是大蓝皮课后解析那本书上的拔高题,要么是往年卷子。

    沈谊都不想买大蓝皮,五六十块,沈谊的还是新的,没动。

    做作业,看了课本自己做,对照课本后的简略答案看自己错了没,对自己已经足够,其他的扩充题……那大蓝本有课本两个大,四个重啊,做不完的,掌握不了那么多的,沈谊要稳,就要把课本抓得十拿九稳。

    到后来,沈谊已经记不清自己刷过多少遍课后题,自己不会做的,需要记到纸条上提醒自己今天要再做一遍的题目越来越少了。

    到考试那天,沈谊忽地翻一遍课本,却觉得好像自己还是没那么熟悉,好像自己看过很多遍的,突然就不会了,沈谊很慌乱、紧张。

    室友们已经准备出发了,都很淡定,只有沈谊很慌,特别不想考,闻雨拉拉沈谊的手,沈谊瞬间感觉找到依靠,扑到闻雨背后抱住她,“我感觉我都不会,怎么办?”闻雨回抱她,拍拍她的背。

    到了考场,沈谊带了书,却直接抽出笔和校园卡,将书包最早放在了前面放包处,在自己的座位上静坐。

    书是看不进去的,越临近考试,沈谊一贯的习惯就是,越不看书。

    终于要发试卷了,沈谊跃跃欲试,却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慌慌张张闭上书从阶梯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