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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台赛车在灯灭的瞬间发动引擎向前冲出去。
顾修远因为占据最有利的发车位置,在过了第一个弯道之后毫无疑问抢占到了赛道内线。
而周棘也依靠娴熟的起步技巧,直接从第十一位上升到了第六。
首圈中整体距离尚未拉开,几乎所有车都还挨在一块。这也是名次最波动的时候,只要车手稍不注意,就极有可能让后面超车。
紧张的气氛不仅仅存在于赛道,它还在向四周迅速蔓延。
承阳的指挥控制室里针落可闻,教练团队围坐在几块屏幕前,无声地观看着这场速度与技巧并驰的同台竞技。
邓有为盯着跳动变化的数据,不自觉将双手相扣抵在鼻尖。
再快一点。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也在发生变化。
刚开赛时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却已经有乌云拢聚。
唐明海最先注意到室内光线变暗,他起身去开了灯。然后走到门口,眯起双眼看向天空:“不会要下雨吧...”
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骆其清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回去休息室,而是一直站在外围看着直播大屏。
看了半场下来,他基本可以确定,德天的人都在故意针对周棘。
从一开始的配合围堵,再到后面分开防守。
特别是那个叫顾修远的家伙,几乎每次周棘要做出什么动作,他就会抢先一步进行防守。
他在研究怎么防周棘的问题上绝对没少下功夫。
所以在本轮比赛的最后,结果出乎了所有车迷预料。
顾修远率先冲线,而紧随其后的车手则是在两人混战时找准机会超车的,某个不知名车队的车手。
周棘只拿了第三。
但承阳的损失还不止于此。
岑杰的赛车在中途意外出现了故障,最后只能被迫退赛。
所以反观周棘的第三和许书航最后取得的第六,德天三名首发车手全都顺利进入了积分区①。
这时候德天的竞争力就能很好地体现出来,虽然他们车队里只有顾修远实力拔尖,但其余成员的实力也基本处在一个中等平均的水平。
“厉害啊!”等停稳之后,德天的其他队员纷纷冲上前把顾修远的车围住,“队长,你这次真要拿冠军了!”
顾修远揭下头盔,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从座舱里出来。
他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先看向不远处的周棘。
这个让无数车迷为之疯狂的人,此刻却成为了他手下败将。
在两人对上视线后,他朝周棘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我只是这次碰巧运气好而已。”
顾修远内心窃喜,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周棘在头盔之下吃瘪的表情。
然而,等周棘头盔一摘,竟只是干脆利落地回答:“我知道。”
“......?”
比赛结果一出来,邓有为就从指挥控制室出来准备去现场,他在路上还碰见了德天的主教练石凯天。
石凯天的双眼已经笑成了一条缝,好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见到邓有为,立马就乐呵呵地和他打起招呼:“老邓啊,周棘这次跑第三也很不错了!”
这话简直是在给他火上浇油。
但邓有为现在也没心思周旋,敷衍两句就从他身边绕过。
来到现场的时候,周棘也刚好卸下装备,正在往嘴里灌矿泉水。
邓有为捏了捏眉心,走上前安慰他:“别有心理压力,德天这回是专门来防你的。”
好在周棘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他把瓶盖一拧,扬手把塑料瓶抛进了角落的垃圾桶:“我没事。”
广播里响起机械的男声播报,提示第二轮正赛将会在两小时后进行。
又是一轮抽签。
由于上个回合没发挥到最佳成绩,所以承阳的人都很希望这个回合能靠发车位翻盘。
“周棘杆位周棘杆位周棘杆位…”唐明海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小声祈祷。
按照刚刚比赛的名次顺序,顾修远率先上去抽签。
他很快从箱子里拿出纸条,上面写着数字八。
台下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接着是刚才的第二名,他抽到的是中规中矩的第十。
然后就是周棘。
哪怕抽不到杆位,也要比顾修远靠前。
承阳大多数人都暗自祈祷着,目光聚焦在箱子表面,仿佛要把箱子看穿一个洞。
可是就在周棘拿出纸条的下一秒。
所有人的心都如坠冰窖。
就像是老天故意和他们开玩笑,连骆其清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二十七。
末尾发车。
“多少?”唐明海忍不住凑过去把那张纸条看了又看,心态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这抽签箱有毒吧!!!”
德天那边气氛更好了,回休息室前,顾修远还特意路过周棘旁边,笑容明媚:
“祝你好运。”
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一个小时。
外面下起了小雨。回到会议室,邓有为抹了把脸,等所有车手都落座后,他才接着说:
“我们目前排名和东蔚并列第二,德天领先我们7积分。”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照这样下去,别说第一,他们甚至可能拿不到第二。
岑杰坐在旁边,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如果最后两队积分还是持平,那因为他没完赛②就会让东蔚优先晋级。
要是他能早点发现问题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邓有为摆了摆手,说这些不能也怪他,现在重点要讨论的问题是下场比赛要怎么夺回优势。
几个教练和车手们结合着刚才的比赛数据各抒己见,可一时间竟也商讨不出什么办法。
一群人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人说:
“我有个主意。”
邓有为先是一愣,他对这个新人了解不多,却还是本着自由发言的原则点头:“你说。”
骆其清:“可以让其他两位车手先用干胎,周棘直接用雨胎。”
这方法很冒险,还极为考验车手实力,直白来说就是成功几率微乎其微。
可这是唯一翻盘的方法。
而且他潜意识中也相信周棘可以办到。
“不行。”邓有为以为他只是想求稳,没多思考就直接否决,“外面的雨对路面几乎不会造成影响。”
“就因为是小雨,所以其他车手应该都会选择干胎上场。”骆其清分析问题的时候,让人莫名感觉无形中有种威慑力,“如果能一直跟着第一集团,那就可以靠雨下大之后其他人进站的时间来逆转名次。”
听到这,邓有为才总算明白——
骆其清要赌的,就是天气。
队员们面面相觑,竟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虽然冒险,但周棘还真有这个可能。
邓有为思忖了一阵,才说:“周棘,你怎么想?”
毕竟方法实行与否还是要看车手的意见。
骆其清心里忐忑,毕竟他在周棘心里已经没什么好形象,如果他拒绝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没想到的是,周棘居然只是支着脑袋,轻飘飘地说:“我没意见。”
......
三辆赛车经过一系列调校过后,正式上场。
天空依旧只是飘着雨丝。
德天的队员在候场区瞥见周棘的车已经换上雨胎,脸上都多了些蔑视的意味:“哈,他不会连这点雨也怕吧?”
“估计是知道自己晋级不了,就自暴自弃了。”
“队长,你这回就放轻松跑,冠军妥妥是咱的!”
顾修远脸上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没有反驳,看样子也是势在必得。
周棘,今天我一定会彻底赢你。
比赛顺利开始。
但不同于上场比赛,这回赛车才刚起步,观众席就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只见周棘在发车区完成了十五连超,一举上升到第十二位!
而另一边,顾修远凭借着稳定的发挥,毫无悬念再次领跑。
虽然周棘已经属于惊艳开场,但雨胎的劣势也很快显现出来。
相较于干胎,雨胎整体偏软且抓地力不强,三圈过后,他只能勉强保持在第一集团③中部,没办法再继续超车。
邓有为戴着交流耳麦,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手边装满水的保温杯愣是一口都没喝。
他在思考这个决策会不会太过草率。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把希望押在周棘身上。
可方才在听骆其清分析的时候,他竟也不自觉地认为可行。
只是一个新人怎么会想得出来这种策略...
比赛进程已过半。
顾修远仍是第一,而周棘还待在第八位。
按往常经验来说,比赛到这里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改变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雨势却蓦然变大,绵绵细雨毫无过渡地转变为瓢泼大雨。
路面积起水洼,场上每位车手的能见度都在急剧变差。
除了周棘,所有人车上用的都是干胎。在第二集团中间,突然有一辆赛车轮胎打滑,过弯时的瞬间车头发生偏向,竟直接卡着后面两台车冲出了赛道!!!
看台上发出一片哗然。
两分钟后,安全车闪着绿灯出动。
与此同时顾修远正在认真看路,耳机里却忽地传出教练的声音:“下个口进站。”
意思是要他更换雨胎。
“不需要。”他咬紧牙关,冷静地说:“我可以撑到完赛。”
还有两圈就要跑完了。
这时顾修远又想起什么,接着问:“周棘现在第几?”
那头很快回复:“第七。”
“什么?!”
怎么就到第七了?!他不是在末位发车的吗!
顾修远这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周棘一开始就是用雨胎在跑。
他终于明白承阳的计划。
后背一凉,顾修远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那个人在全程用雨胎的情况下,竟然还能上到第七位。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可是他们怎么会预料到雨会下大?
"修远,进站。现在场地已经很滑了。"没过多久,石凯天又再次提醒他,“这只个是联赛。”
只是个联赛,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
道理是这样,但顾修远看中的本就不是这个。
他要赢周棘,这才是目的。
顾修远迫切地想证明自己并不是永远比不过周棘。
而周棘的名次还在持续上升。
第六。
第五。
第四。
在雨胎的保护下,周棘每个过弯都无比流畅,在赛道上自如行进。
第三。
透过前窗错落的水流,他隐约看见了顾修远的车尾。
而这时候顾修远已经因为车身晃动而被迫减速,干胎如浮萍般滑过柏油路面,他愈发觉得力不从心。
可是他不甘心。
这几年经常有人拿他和周棘比较,可每次比赛他又总是惜败给周棘。
所以很多人都说你再努力一点,就能超过周棘了。
他怎么可能不努力?他做梦都想赢周棘。
想到这里,顾修远眸中倏地闪过阴翳,他必须要赌一把。
发动机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弯绕曲折的柏油路上溅起一长串水花。
离终点还剩最后一圈。
他来到一条连续弯。
前面都很顺利,眼看着就要过最后一道弯——
车身倏忽间猛地摇晃起来。
不好!
顾修远连忙踩下刹车,可因为路面太过湿滑,他的车又还是干胎...
67号车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往围栏方向撞了上去!
第二。
承阳的指挥控制室里,所有人都已经近乎沸腾!
目前场上第一的赛车车速已经减慢,准备要在下个路口进站更换轮胎。
而且就凭周棘那势如破竹的冲劲,他也撑不了多久。
第一。
“第一!!!!周棘是第一!!!”
半分钟过后,十四号赛车稳稳地停在收车点。
唐明海最先举着伞冲过去,迫不及待跟他说起刚才的情况:
“顾修远估计伤的不轻,刚被救援接走了,车估计也差不多废了。”
可周棘似乎对这个名次没什么兴趣,摘了头盔便匆匆离开。
“诶,你去哪啊?”
他要去找骆其清。
他必须去问清楚,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周棘脚步很快,几分钟后便回到了大本营,而此刻正骆其清独自站在窗前,像是在看外面飘荡移动的雨雾。
“你在国外的时候也练赛车?”
闻声,骆其清转过头,就看见那个本应在外面享受鲜花与掌声的人此刻竟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
“回答我。”
周棘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可骆其清始终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那我再换个问法。”
他瞳孔里倒映着骆其清回避的眼神,语气冰冷得如同外面席卷的寒风:
“你当初为什么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