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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抓凶犯是公安机关的职责,我一定将这事反映给有关部门,让他们尽快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啥时候能给我个准信儿?”老矿工样子坚决地说。
肖子鑫看到刘主任说道:“大爷,这……时间你让我咋定得下来?你这事确实让人生气,我尽快按正常程序走就是了,你难道还不相信?”
老人面露难色和悲怆:“我原先想的就是杀人偿命,没想到告了三年没人管。咳,难哪!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里,肖子鑫觉得这个老人的事真是不可思议,杀人无论如何是大事怎么告了三年就没人管呢。他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回去继续等候接待**的人。
老矿工正低着头,用破袖子擦了一阵儿眼睛说:“我今天就等在这,不给个实信儿不走了。”
“好,你等。”刘斌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划掉了,在下面写下“真愁人”。
“不行,”老矿工连连摇头,“我等着你就这么坐着可不行,啥什么能给我个准信儿呀?”
刘斌把“真愁人”三个字划掉,在下面写了“真没办法”,然后在下面重重地划上一道:“老师傅,那你说怎么办?”
老矿工坚决地摇摇头:“怎么办我不懂,反正我儿子不能白死,官大也不能没人管。”
“什么?没人管?我说不管了吗?”刘斌瞪大了眼睛。
老矿工苦笑说:“我不是说你不管,我是说这事总得有人管管呀。如果政府领导要是说就不管了的话,只好认命了。”
听了这话,刘斌点点头:“我知道你老爷子冤屈,可县领导大事都忙不过来,就让我到县长那替你试试。可是话先说好,要是县长今天真的没时间管,你是不是今天就不在这等了?”
老矿工点点头。
刘斌在那厚沓**材料下面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他拿起手里的纸向外走,走到门口忽然自言自语地说:“我干了六七年信访,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的老爷子。”
老矿工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走了出去,只好作罢。
然而不到半分钟刘斌突然又转回来:“县长正开会,今天是不行了。”
老矿工愣了片刻,问:“我这事你真管吗?”
“我只能口头上保证县长一有时间我就去找他,可我也有难处。反正你的**材料也在我这,今天你就先回去,没事就别来回往这跑了,有信儿我打电话你再来,行不行?”
老矿工苦笑着往起站:“行不行你都说了,你这孩子呀。”
刘斌也苦笑了:“人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县领导其实也一样的无奈。”
老矿工一边点头的同时感到十分失望,肖子鑫在门外看到他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刚想离开,刘斌却挥手示意他把老人送出大楼。
肖子鑫明白这表面上是出于关心,使**者在走出大楼后不至于太绝望,但其中的真正用意是利用护送,使**者没有时间思考和反悔,以免他们临时改变主意再往楼上闯。
在楼门口,肖子鑫和老矿工挥手道别时,注意到老人满面是泪,步履颇艰,于是他立定不动,使自己的目光在老人佝偻身躯的有效视线之内,暗想:老年丧子,老人回去也是难活,三年多光**告状的车费就不知有多少,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身后传来了感叹声和轻声的怪咳,他没有回头,心中明白办公室那些干部们都在注视他过份的少见多怪。
当晚,肖子鑫愤然写下《咄咄怪事,凶手逍遥》的文章,在几天后的省内法制报发表。
之后,省报连续3期在头版发表评论,指出个别地方领导干部包庇怂恿儿子犯罪,群众生命财产受到严重侵害,是导致干群关系紧张、法律失衡的根源。
还有一家晚报的长篇报道对肖子鑫的人格大加赞赏,称赞他“是种敢把自己的饭碗看得不重,至少看得比老百姓利益、比公平和正义要轻的人”。
然而,记者同时也承认,“这样一个人,还能保住自己的饭碗,就已经是个奇迹。”
在新闻媒体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下,县政府很快对被害人老矿工的事作出批示,下面公安局也严密布控,局长亲自带领民警蹲坑守候,终于将凶手缉拿归案,受到严惩。
正因为肖子鑫敢于说真话,敢于暴光阴暗面,在县政府里被许多人像避瘟神一样躲开这个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认为他“违背了游戏规则”。
一上班,刘斌主任把肖子鑫叫到自己办公室,拍拍他的肩:“你呀,老实好好干你的信访工作得了,别再写那些狗屁文章了,懂不懂?”
肖子鑫的脸红红的,自从他到了信访办,几乎每天都可以学到新的东西,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生手,难道他利用下班时间客观地把一些事报道出去错了吗?
刘斌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就说:“在政府工作有政府的规则。你可以什么都不懂,但是必须反应快,别脑袋永远不开窍。你想,信访工作一没权二没钱,是一种斗智斗勇的游戏,是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要把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诚的行为——这实际上也就是替领导解了忧,你说没有一点聪明再反过来给领导脸上抹黑添乱怎么能行?”
信访工作难道是骗人游戏?肖子鑫在心中升起了一团疑惑。
来政府之前他有“官场腐败”的心理准备,但是那不过是一种抽象的概念,真的成为一种职业“骗子”,他还从来没有想过。
“啊,这里可真的是学问大大的。”肖子鑫实在没有想到信访原来是这个样子。
难怪有人背后告诫他说信访工作别看没有权,要干明白却不容易。
明明是**的人有一肚子苦水想往外倒,却找不到楼上去,而是由他们这些人首先跟**者周旋,天天在这里挡驾纠缠。
这中间夹杂了空头之票、推诿扯皮等复杂的程序,没有人可以搞得清最后**者到底讨到了什么说法。
这哪里是信访,简直就是蒙访。
转眼到月底了,工资发到手里,杂七杂八的冤枉钱拿到手里总共才300多元。
肖子鑫回到宿舍,正好陈磊也下班回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到外面的餐馆去吃饭。
陈磊也是一个刚分来的大学生,新婚的妻子还在下面县城,所以两个人就凑到了一起。
陈磊的专业是法律,虽然他在学校是一个出色的学生,专业自然也比肖子鑫学的水利看起来更有前途。然而陈磊却很早就有悟性,没有苏业便毅然结了婚,来到县司法局当一般干部。
在肖子鑫拿到毕业文凭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陈磊在市司法界已经是小有名气。
酒喝到一半,陈磊告诉肖子鑫说市建行马上要实行贷款购房制度了,他准备贷款买一套。肖子鑫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自己也想买一套,但不知贷款手续是否繁杂?即使好贷一下也得好几万,像他目前的收入,还要月月寄钱给农村的父母,什么时候能还得清贷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