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老家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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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圃的风光旖旎,堪称一绝。这一点古书上有记载,据说古时候这里西北的天空略略有点儿倾斜,所以太阳、月亮、星辰都不自觉地朝那边跑,落向倾斜的西天。许多神话一直流传到今天,虽然这里并不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但据说省旅游局和国家有关部门的人已经多次来考察过了,为之惊叹不已。

    悬圃县极力促成此事,乐观其成。

    那天一早,肖子鑫骑着摩托上了路,背后如愿以偿带着柏心钰。国庆长假,他的第一个心愿已经达成,昨晚一夜未眠,直到凌晨4点,两个人才匆匆忙忙分手,肖子鑫把娘娘寨跟柏心钰大肆渲染吹嘘了一番,终于说得姑娘答应国庆节跟他一起回家去看看,以后几天如何度过,能否俘获柏心钰的心就看他怎样操作了。

    路上,肖子鑫把摩托车开得飞快,吓得柏心钰大呼小叫,一闪一过之间,她看到一些散客拿着地图自发地跑到已经深秋的五花山、仙女峰、娘娘寨来旅游,好象自己也变成了旅游者。

    “嗳!慢点慢点!”柏心钰迎风招展,不断喊。

    “别怕,没事!”

    在姑娘面前,离开让他无奈又头疼的工作,肖子鑫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大学时代,精神焕发,屁股底下的日本大马力摩托车哒哒哒地向前猛冲着。一级公路上,许多车辆不断被他们超过,娇小的柏心钰在后面紧紧搂抱着高大的肖子鑫,不断扬头看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爽极了!

    “哈哈,呵呵,呜呼——”

    “喂喂,娘娘寨,我来了,你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公主柏心钰小姐光临寒舍——”

    两个人在呼呼的风声中大声疾呼着,忘情地引起路人回头张望,不知道突然袭击一般从哪里来了这么两个疯狂的男女。在中途一个小镇,柏心钰跟母亲通了话,告诉了自己跟同学去旅游,说了回来的大概时间,两个人用了点便餐,片刻未停,驱车上路,直奔娘娘寨。

    驶过鹿场里,前面不远就是温水溪,溪上悬大公路由南向北,与娘娘寨乡跨河相望。

    这时,前面有辆大卡车迎面驶来,肖子鑫放慢车速,驶向桥头。

    倏地,大卡车也上了大桥,原来是一辆装载着长长原木的超载太拖拉,两边的树枝吓人地向外扩张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向他们扑来,肖子鑫之所以被柏心钰喜欢,确实有他的超人之处,他的1。80大个和聪明能干也不是白给的,当猝不及防的危险快速逼近躲无可躲时,他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闪电般作出反应。

    肖子鑫加大油门,猛打方向舵,蓦地低头,与此同时大喊一声“低头!”柏心钰完全下意识地学着他一低头,险象环生,日本摩托和大卡车在狭窄的大桥上几乎擦身而过,一下子钻出了树枝横扫的险恶,发疯般冲上了对面路基。

    这场惊吓,柏心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肖子鑫可吓得不轻!

    他一个急刹,停在公路旁边,急忙回头去看:“王八蛋——呀!”

    “怎么了?”

    柏心钰惊讶地看着刚才快乐中一头冷汗的肖子鑫,也跟着回头,这才明白了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攸关的险境,好在有惊无险,大难不死。望着大卡车摇摇晃晃地越去越远,肖子鑫再也不敢得意忘形地开快车了,他擦了把汗,假装没事,让柏心钰坐好,重新上了路。

    雾霭,是最容易启发人们幻想的所在,离家乡越近,对着山间那随着天上云霞的变幻而具有不同的浩渺无际的云雾,柏心钰极容易想到了那里有种种非比寻常的奇怪而又美丽的物事,肖子鑫能够感觉到她的入迷和心酸,得意地回头给她讲小时候的传说,说娘娘寨原先是海龙王宫殿、蚌精龙女、龟妖蛇怪之类的故乡,说自己就是龙王,柏心钰可能就是早年的蚌精重生了?

    “去你的!臭美呀!”

    “呵呵,真的,不骗你,我猜测是这样的,当蚌精多好啊,你不爱当蚌精?然后跟海龙王谈恋爱,还上大学,当国家干部,多美的事啊!”

    传说中的娘娘寨很快就到了,农村是不过国庆节的,尽管县里放了长假,但是离老家越近,越唤起肖子鑫小时候的一些记忆,越是让他们感受到县城与乡村的极大反差,当他的日本大摩托车噔噔噔飞驰进了那条记忆中最深刻的狭长山谷的时候,他们看到山坡上有不少秋收的人,小驴车小马车,拖拉机,早早就起来一家一户地往家收秋了,该干啥还干啥,根本没有国庆节的气氛。

    倒是能感受到几天后就要过中秋节的味道,人们跟肖子鑫远远打着招呼,看到柏心钰,都惊讶地睁大眼睛,一直把他们的背影瞅到了村里。

    肖子鑫的家坐落在娘娘寨村西头的一片民屋中,陈旧的土砖房与任何一座新盖起来的大瓦房相比都显出它的寒酸与凄惶。但这并不影响其主人生活得潇洒。秋天的富裕也在这个小院里搅得浓浓的。摩托车刚一进院,一股扑鼻的肉香味就迎了出来。有儿子在县政府“当官”,在这里是不多的。

    肖子鑫的父亲肖老蔫正赶着牛车要出院,母亲跟在后面,一眼看见儿子肖子鑫回来了,惊喜异常,举着鞭子看着儿子,又看看柏心钰。

    “哎哟!咋不打个电话来家呀?”

    “妈!爸!”

    肖子鑫乐呵呵地叫着家门口的两个老人,柏心钰跟着下了车,有点儿紧张和害羞地盯着他们,老头老太太一见呵呵笑着,说:“哎哟,快进屋,快进屋,”回头又埋怨儿子,“你也是的,大半年也不回来,以为你这个节也不回来了呢,领对象回来咋就不先前打个电话说一声呢!嘿嘿!快进屋!”

    柏心钰进屋时,迎接两个不速之客的是一个大猪头正在外屋锅里咕嘟嘟地烀着。别看房子破,屋里有干货,到处都堆着好东西。

    “姑娘啊,快坐这。”

    “谢谢大娘……”善良的老太太生怕自己家破旧让登门的肖子鑫女友嫌弃,赶紧拿抹布擦着炕沿,她知道肖子鑫大学的对象黄了,这次领回来的八成是新女友,虽说事情突然家里破旧又寒酸,可她还是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肖子鑫美滋滋地问柏心钰:“咋样儿?”“挺好。”柏心钰坐在炕沿上,顺手摸了摸一个孩子的小脸,问:“你几岁啦?”孩子好奇而有些紧张地退缩到姥姥两腿之间。肖子鑫的姐姐苏业已经结婚,那是姐姐的小孩,肖子鑫把他抱起来,“叫舅舅!”

    “逗逗!”

    肖子鑫哈哈大笑。

    “哎呀,雷死我了!什么逗逗啊,舅舅!”

    小孩子吓哭了,肖子鑫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孩子根本就不认识他,母亲急忙打他一把,把孩子接过去,嗔怪道:“瞧瞧你这个舅舅,没正形儿,姑娘啊,是不是饿了?头一次到乡下来?大娘这就给你们做饭去。”

    “不饿,大娘,刚才在道上吃了。”柏心钰嘻嘻笑着说。

    栓上牛车进来的肖子鑫父亲,屋里屋外转了一圈,才想起拿钱上街买菜去了。他乐呵呵的背影,柏心钰看在眼里,知道上当了。看两个老人对自己的极度热情和怪异眼光,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他们儿子的女友了,不免有点儿难为情又心生恨意,没办法,虽叫自己傻呀?

    肖子鑫的头一个大学生女友,并没有领到娘娘寨来见父母,老人也光听说谎报说有那么个人,后来苏业又听说黄了,自从肖子鑫回到悬圃县上班,他们就开始掂记着儿子的婚事,盼望着哪天能领个姑娘回来给他们看看。哪承想,肖子鑫会突然袭击一般,国庆节给他们真的就领回来了呀?

    而且,一看那姑娘就知道人家是有学问有家教的人家。

    嘿嘿,多美呀?

    说了一会儿话,老两口子就前一脚后一脚地忙活开了,把屋里让给了儿子和姑娘,希望他们多说说话,小孩子也跟肖子鑫和柏心钰很快混熟了,咯咯咯直笑,在柏心钰腿上摇啊摇,悠呀悠,悠得那个美,不想下来了。

    “走啊,想不想到后山去看看,那里有好多神话故事发源地呢!”

    “是吗?”柏心钰停止了摇晃,半真半假地睁大眼睛问。

    “当然啦!走走走,带我小外甥一起去,我给你讲!”

    带上小破孩,肖子鑫拉着柏心钰一前一后,向后山爬去。

    老娘在他们后面嘱咐别走远了,饭马上就好,“吃了饭,哪不能去啊?”

    深秋的悬圃娘娘寨,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花果山,美丽得紧,大概只差个水帘洞和孙悟空了,呵呵^-^。

    也是的,一边走,肖子鑫一边发挥想象,真的假的一路侃大山,把个柏心钰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不是骗你的,心钰,真的,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家虽破,可我父母善良啊!对不对?他们对你多好呀,一进院就嘘寒问暖,跑前跑后,好象迎接娘娘一样,嘿嘿,连我这个他们亲生的儿子这次都被忽略不计了,让我伤心啊,啊啊啊,天下哪里还有公平呀!哦,上帝,老天爷!不公平,不公平啊!”

    肖子鑫说,他们眼下正在向上攀爬的山坡,当年就有一种人鱼——“据说啊,几十万年前的事,别当真,骗你的,反正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听到的传说而已,受骗上当本人概不负责,反正有趣的紧:说人鱼又叫陵鱼,是人的脸,鱼的身子,有手有脚,和人一样。因为这种动物既可以住在海里,也可以住在陆地上,所以又叫它‘陵鱼’,陵鱼就是陆居鱼的意思,明白不?”

    柏心钰听得有点儿入迷了,催促道:“哎呀,烦不烦呀,快讲!”

    她抱着小孩子,张开美目四下看着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绿树红叶,深深地呼吸着很少见的新鲜空气,心里真是感到新鲜惬意,可是肖子鑫的家里刚刚看到只有两间房子,一铺炕,晚上怎么睡呀?

    肖子鑫站下喘了口气,接过小孩子道:“有的说,这些鱼也叫‘鲛人’虽然住在海里,却仍旧时常坐在织布机上投梭织布,若是在深更静夜,海水无波,但有星月的时候,站在娘娘寨海岸边上,或许能够听见从深海里传来勤劳的鲛人们的扎扎的织布声呢。这些鲛人也象人类一样有感情,能够哭泣,每一哭泣,从眼睛里就会流出来颗颗明亮的珍珠……”

    柏心钰大为惊讶:“真的呀?”

    肖子鑫:“嘿嘿,我也不知道。”

    “烦人呀!”

    这时候,身后远远地传来父亲肖老蔫的喊声:“子鑫呀,回来吃饭!”

    山谷间,山坡上,一阵阵回声:“子鑫啊——回来吃饭——”

    肖子鑫心头忽然一热,回头去望,看见树丛掩映中,父亲苍老的身影跟儿子记忆中那个遥远的情景一样,一下子就重叠在一起。父亲手扬着,招着,每次缓慢悠长的喊声过后,嘴里好象还在蠕动,不知他在那里说着什么,他的心里又是怎么的理想或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