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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干?”
“咱干!”
“哥,别生气了,咱干还不成吗?”
认识到这一步,只好加倍输出热情。哥不说话,也不吭声,只盯着一个地方抽烟。高强自有他的想法,每次抢劫他都作为“机动”,坐在车里看着小弟兄去干。心里话:成,咋不成?不成拉你们出来干什么?半晌,火光一闪,新续上没抽几口的大半截烟屁股,被他手指弹出去老远,一道火星子乱冒落地水泥地上,那劲道,没点真功夫,还真不行呢。
“我不生气。”
饿的天!哥终于在黑夜里开口说话了。
“我不生气!生啥气?没油,我卡里有钱,花钱买也行——反正都是大家的钱,钱不咬手,多了我高兴,你们不也乐得直蹦高吗?”
“哥,咱干,啥也不说了,成不?”
“成,”哥点头,算是这一页翻过去了。毕竟在部队上干过几年,回来又在社会是呆了一年,哥脑袋瓜子够用,说话也就显得有板有眼,一句一个钉,还有点儿领导的技巧,喜欢转折:“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钱是大家抢,花是大家花,干不干都无所谓。这要是在部队,你们这种临阵脱逃的表现,一到关键时刻就腿软,该冲的时候冲不上去,一下子就把你以前在首长脑袋里的印象弄坏了,还想入党?提干?升官?哼!”
高强戛然而止。看着天地间的夜色。
话说得真真切切,又说:“干大事要实在,不能投机取巧,才能有所作为。我的教训就是你们的教训,混了二年,啥也没混到手,这不又混回来了?可人家呢,一起出去的,党票、立功、通报嘉奖啥都有了,有的现在班长、排长,最次也转了个义务兵,拿工资了。”
呵呵,说到这些,都是伤心处,他重新叼上根烟,现身说法,身边小弟替他点上火,知道哥又难受了,弟们不给他争气,他在回想自己的过往,总结人生经验哩。每到这时候,他们似乎就格外理解哥,同情哥,想想,可不是么?吃同样的苦,遭同样的罪,同样地训练,人家咋就爬上去了,你出溜下来了呢?还不是在领导眼里表现不好嘛!
有人就默默从后面包里拿出套子,一人一个。
“戴上这个?”
哥就点头。
大家就默不作声地戴上,脑袋就黑了。
只有哥没戴高帽子,双目在脑门底下阴影里重叠着,炯炯有神。
又有人就把长刀、军刺、钢珠枪亮出来,人手一把掐着,眼睛聚拢到哥的后脑勺上。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启动或者说到来。高强对犯罪活动把握机遇有一种本能的判断能力,同时又常常是矛盾的。理智驱使他做出各种利与弊的推测,但敏感却站出来坚决推翻它。
停在国道边半天的车不一会儿就重新启动了,慢慢向前滑行。
看上去,像一只黑夜蠕动的巨型蜥蜴。
当时,高强、李涛、聂大洋、李海他们虽然早已离开了悬圃县,心里也知道他们离家乡和被抓住的危险越来越远,就连几天前突然听到他们的老大金老八被抓消息时的茫然不知所措和接下来急急忙忙逃跑的惊心动魄也差不多忘记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老家悬圃县公安局长肖子鑫已经下令对他们实施追捕,还以为没事了呢,哈哈!
这天晚上,这家加油站里面只有两个男人值班,都下半夜了,清冷静寂的灯光照着,显得几分安宁,几分祥和,另有几分渴望甚至于羞涩。平常活就不多,这会儿更是有一阵子没车拐进来加油了。
灯光透过大玻璃窗户射进去,没有任何凶兆的迹象。
一般地说,加油站这种资金流动较快也较大的单位,进帐一日一清,白天的油款是决不会隔夜放在这里的,因此,许多年来,危险并未降临头顶,更没有在身边其他站上发生过。偶尔有一宗半宗同行被抢,也是大意所致,让人给盯住了。
不管怎么说,反正小心谨慎是这行的特点。
看看没什么人再来了,两个值班员就开始清点夜间的现金收入。
一五一十,弄了两遍,小票和油存量平衡准确了,钱又重新放回装钱的那个铁皮箱子,咔嗒一声,二人四目,落了锁。后来坐在那里就有些不支,倦意上来了,逐渐恍惚起来,一种飘忽的感觉很快便烟雾一样弥漫了大脑……
高强他们的车进站的时候,门已经从里面上锁。
哥的目光先是四处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地形和出口,返回身来再往门口玻璃朝里边望望,心里就有数了。三个同伙在他屁股后面,准备四处分兵把口,料水的一定不可或缺——这一点很要紧,不要情况突变,连条退路也没有。这大概也跟高强学到的军事知识有关。打击敌人的前提,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然的话,你先让人打击了,还有什么机会?
他终于回过头,与身后的三双眼睛相遇。
高强脸色诡谲,凶神恶煞,刹那间仿佛就变了个人似的,同录像片里那些劫机分子差不多,只是不嚼口香糖或者槟榔,不似人家玩得那样潇洒——即便杀人或者死到临头,也是一派诙谐而从容的绅士风度。
不过,若从另一个标准,单就老道、镇定自若方面考察的话,高强不久前从事这行开始刚刚摸索出来的也算是不差什么,别具一格,富有中国劫匪的“特色”。
“动手。”
声音不大,平静如常。
“梆梆梆!”
“师傅,加油——”
很客气,很正常。无论如何,从敲门的力度和喊话的语气上,里面的人是做梦也想不到门外来了强盗的。其实,那时候他们已经合衣躺到了里面的床上,然而,职业习惯,他们很难睡得扎实,因此第一声门响,他们就先后起来了,赶紧到外间看看生意,准备迎接客人光临。
客人进来了。应该说,客人是不应该进来的。
但是门一开,本来打算接常规出去给车子加油的人猛地被客人堵回了屋里。人数并不多,二对二,另外一个稍远,还有一个看样子在车上把风。要单讲体力或者说胆量,客人可能还不及他们,别看他们4个人,可是一打眼就看出年龄都不大,尽管脸套着呢,可是那身胚子,声音——是的,尤其是声音,都明确告诉他们这几个小子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为首者手里那管黑洞洞的枪口,是那种随时可以喷出要命火苗子的家伙。
饿的天!热兵器呀——这就有点儿可怕了。
“别动,乖乖的,给老子听话了。明白吗,你马??”
“动打碎你的脑袋瓜子!”
话听得一清二楚,却硬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喜气洋洋的春节过去这才几天,他们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眼前这么叫人惊惧的一幕,嘴里不住地问:“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闭嘴!”这是一种极快的连锁反应,一问一答,环环相扣,于是夜班职工——两个彪形大汉瞬间脑海成了死海,头上就渗出了冷汗。他们可没有胆量当英雄,被砍几刀也许还有还手反击拚命一搏的机会,要是砰地一响,就啥也没有了。脑袋瓜子开花,还有啥?因此也就没有勇气耍花招。
“钱在哪?”
不急不躁的声音,分贝也决不刺耳,但极具穿透力,听来让人绝望。
“给老子把钱拿出来,把钱拿出来。你马,听见没!!”
“快点!”
“老头,快把钱箱子交出来——”
后面跟着的这一声,就有点儿色厉内茬,听出点ru臭未干的味道了。
飞快中,他们判断出人虽小,但手里那是真家伙,两个“老头”的心脏被恐惧和求生两把锤子轮番擂得咚咚响。他们只是两个老百姓,拉家带口,可能不久前还是下岗工人,好不容易在国道边谋到这么一份工资不容易,他们可不想让这几个小子打碎了饭碗——他们有家庭,有老婆孩子,有妻儿老小要靠他们养活,因此声音开始颤抖,变腔变调,心脏上的压力表直线上升,好比锅炉似的……
这工夫不缓解一下,弄不好就要从内部爆炸。他们可不想被人打死,干嘛要活活被人打死呢?
“小兄弟,有话好说,几位小兄弟啊……今晚没收多点钱,没车……”
“少废话啊!我告诉你老头,不想死就痛快把钱箱子交出来!”
箱子就交出来了。
就是那个刚刚过手的铁皮箱子。刚才还为今晚收入不多而不爽,这会儿简直更是吓死了……
他们脸色苍白,一道一道按照命令去做,手脚冰凉。
钱箱子打开的时候,一手掏出一把钱来,强盗们毫不羞涩当着他们面点了点,呵呵不错,运气不算很差:6000多元。咣咣地,全是一水一弹脆响嘎巴新的老头票儿。
这些钱,不要说李涛、聂大洋和李海,就是高强本人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在悬圃县时,他开始带领身边的这几个小兄弟混,都是各自为政,从家里要钱一起出去玩,穷开心,后来虽然也陆续做了不少坏事,弄了一些钱,但是都数额不大。有钱了就穷开心,穷乐呵,窜市场,泡网……
后来跟了金老八之后,在仿古一条街那些夜总会、洗浴城之间偶尔也勒索一些人,弄点小钱花花。当然了,金老八也每月给他们每人“开资”500~1000元不等,但是那些钱完全不能跟今晚抢劫的这些银子相比哈!!真tm好极了,高强上前立马将钱收了,放进随身携带的一个黑包里,让李涛、聂大洋、李海赶紧找绳子把人绑了,立马撤离,此地不可久留……
到高强、李涛、聂大洋、李海4人重新上路的时候,时间也许只在此盘桓了半小时左右。高强把车开得飞快,从另一边出口滑出,归入110国道,立刻好像屁股底下着了火,全然不顾交通规则什么了,反正半夜三更,警察睡觉了,跑就是。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了河北地界,在两省三市之间的广大地域顺风顺水地开跑了,哈哈,真tmd爽哈,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跑累了,心情舒畅时候不行就顺手牵羊再抢他马一票!
牛逼!!
悬圃到沈阳,全程五六百公里。过了沈阳,后面的那些路更是遥远又宽阔,同车的强盗因为又做了一把顺手牵羊生意而兴高采烈,尽管有种种担惊受怕,抢劫的诱惑仍然很强。从此以后,他们差不多已经把沿途路过的地方都当成了发财的好地方,见到加油站就想抢。这样的现实也许应了一句俗话:贼胆包天——无知者无畏,心多大,快乐就有多大。
高强的高兴则表现在总结经验教训上。他知道,这很要紧。不论干什么事,都需要沉着、果断,完事立即开会整顿,调整思路,以利再战。否则就容易陷入忘乎所以的怪圈。就好比做好事一样,一辈子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而不做“坏”事,而最难的则是做一辈子坏事没人知道你是“坏人”。
水平高低就在于人们的印象和评价。在老家悬圃县混时,包括加入金老八团伙之后,如果你在群众眼中永远是个“好人”,正经人,什么案子也怀疑不到你的头上,那么你的危险系数就降到了零。
由此,他拿出了一小时前那件事切入教育。
“来,仨儿,你开。”
嘎一声,他把车靠近到路边,慢慢停稳。
哥要歇一会儿的意思,被指名开车的自然高兴。
继续启程。
但是,哥让他稳当点,他不放心这些愣头青子。笨手笨脚、毛手毛脚地瞎机巴开,光顾得牛逼高兴爽了,一旦开沟里去,就不好玩儿了……
抽了几口烟,高强开口道:
“不是我说你们,仨儿,还有生子和大军。”几个小兄弟一时半刻还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哥这话从何说起,意指何事。但他们很快就听出盐打哪咸,醋打哪酸了——“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反复强调,两个月前我就讲了大胆与谨慎的关系问题,对不对?你们听了么?是,听了,当时你们一个劲点头称是,说我讲的有道理。可过后就忘,全当成了驴放屁,耳旁风。没开始干这行时,一到一起你们就让我谈论怎么抢钱,怎么逃跑的办法……这我就成了‘教唆’的罪魁祸首。
一两个哥们,好处是人少势力不大目标也小,但不能进行规模经营,不能使用车辆。这种小农经济的思想仍然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不会干得太大太久,应当逐步扩大。
有的生意可以统一活动,有的生意可以化整为零。其实,我是当兵出身,犯罪并不是我的强项,但道理是相通的?总之,话又说回来,不管哪种方法,脑袋瓜子决定一切。这脑袋瓜子指什么,仨儿?”
仨儿边开车边摇头。
“生子,你知道不?”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大军不等问他主动回答。
“就是中枢神经嘛!”哥气道:“要不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2呢,还真是tmd2,大脑是啥?管啥用?管策划、也管胳膊腿和胆量勇气嘛!就说你们刚才,还没动手腿就软了,还干个屁事?事实证明,哥的决定是万无一失的,三下五除二,抢了,钱到手了,半小时不到,6000块现大洋,怎么样?”
“这就是大脑里面早就决定好了的事,它事先就告诉我,屁事没有,只管干,成功率百分之百。”
高强进一步总结回顾道:
“难道我不知道悬圃警察厉害?悬圃的主意一般情况下少打?知道。但我更知道,这种流动——呵呵,警察也许把这个叫流窜——一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