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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爹娘了,想我哥哥们了。”
谦王府的花园里,扶若主动牵起了男人的手,微仰起脑袋看着他:“墨衡,我想回去住一天。”
她的手指头在他的掌心上打圈圈。
墨衡禁不起这般撩拨,她好会撒娇……语气软软的,甜甜的,还,还叫了他的名字。
“可是……”
前日扶若在马车上莫名晕倒,而后昏迷了一天一夜,如今她的脸色仍是苍白的,还有——
他明日公务繁忙,陪不了扶若一起回去。
前几次,他都是陪着扶若一同回去的。
扶若使出杀手锏:“我问过独狼了,他说你明日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你去忙你的,忙完了,等我回来,好好陪我玩两日,你说好不好?”
她笑眼弯弯,眸光晶亮,墨衡根本招架不住。
他不假思索点了下头,但很快又后悔了。
“等我一日,我陪你一道回去?”
墨衡打着跟扶若商量的语气,但顶不住扶若执着的目光。
若是她前几日没有昏迷,墨衡就放心让她去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内心有几分不安:“我让独狼跟你们一起?”
“不好。”
扶若推拒:“我有红绫了。”
她好似在跟他炫耀般,墨衡说不过扶若,只好眼睁睁送她坐上马车。
马夫驭着马走远了,墨衡挂在唇边的淡笑一点一点滑落。
为何会有一种,心里头的肉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块的感觉?
墨衡无奈地摇头,他想,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扶若了。
“独狼。”
暗处的独狼闪现到墨衡眼前:“主子。”
“你跟着她们去,在暗中看着她们。”
……
扶若试着握住拳头,发觉自己体内的暗劲半点都没有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生命力在飞快地流逝,昨日她还是十八岁人的身体,那今日就是三十八岁的身体。
明日醒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番回家,扶若没有提前叫人送信,第一个见到扶若的宋夫人喜出望外:“怎么一声都不说,就回来了?”
“娘若是不喜欢,若儿这就回去。”扶若娇嗔道,眉眼之间都是小女儿的姿态。
宋夫人握紧了扶若的手,“喜欢,喜欢极了,娘怎么会不喜欢,娘巴不得你日日都来,不,你就住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那可不行。”扶若叹了口气,烦恼道:“我答应了墨衡,明后两日都要陪在他身边,恕女儿不能……”
扶若调皮地眨眨眼睛,宋夫人宠溺地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心里有些酸,有些甜。
女儿终是离开了她,庆幸的是,那位是个好的归宿。
宋知越是第二个见到扶若的人。
“大哥。”
“怎么回家了?”宋知越点了一下扶若的额头,“在那边受委屈了?”
“他待我极好。”扶若抱住宋知越的胳膊,脑袋靠了一下他的肩膀,“就是想爹娘,想哥哥们了。”
宋知越久久地看着扶若,忽而道:“小妹。”
他的眼神有一种洞悉扶若内心所思所想的力量。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宋知越没有刚见到扶若时那般高兴了,“有大哥能帮你的吗?”
扶若顺势而为:“有啊。”
宋知越心里一咯噔。
“想吃大哥亲手做的松鼠鱼了,算不算。”
鼻尖被捏了一下,宋知越摇着头无奈往宋家庖屋的方向走去。
宋知清和宋知明难得同时回家,这对双生子时而对付时而不对付,不对付的时间多一些,对付的时候,一般都是为了扶若。
“小妹!”宋知明稀罕地看着扶若,从身上背的布袋里掏出一把松子,欢喜道:“今日我在路上看到这个就想到你了,没想到一回家就见到你了!”
扶若甜甜道:“我知道五哥哥待我是极好的。”
也从书袋里掏出一手松子的宋知清皱着眉头问:“那我呢?”
扶若接过宋知清手里的松子:“六哥哥也是极好的。”
宋知清傲娇地哼哼两声:“就你知道端水,小狐狸!”
扶若眼眸一动,还真被说中了。
她的本体,就是狐狸呀。
红绫跟在扶若身边寸步不离:“羡慕姑娘有这么好的家人。”
以前的红绫从不会跟扶若说这些,现在,她把心敞开给了扶若看。
扶若抱了抱红绫:“我可以算是你的家人吗?”
她没想到她这一抱把红绫惹哭了:“姑娘是红绫的家人,对,姑娘就是。”
扶若哭笑不得,弄哭了,她还要负责哄回去。
宋丞相一回去就把扶若叫去了书房,宋夫人赶紧跟了进去。
书房外,宋知阳宋知明宋知清三兄弟堆堆排着,偷听。
“宋扶若!”
宋丞相中气十足一声喊,叫宋夫人吓了一跳。
宋夫人抚着胸口白了宋丞相一眼:“好端端的,做什么这么凶!”
宋丞相老眼一瞪:“我哪里凶?”
宋夫人和他对瞪:“你哪里不凶?”
宋丞相气势顿时萎了大截,跟夫人服了声软,但对扶若还是很严肃的:“那么血污的场景,你去看作甚?”
“爹爹说的可是沈渐青的事情?”
宋丞相冷哼:“明知故问!”
但他又疑惑:“话说回来,他不是死在边关了?难不成当了逃兵?”
“女儿也想知道,女儿就当面去问他了。”扶若顺着宋丞相的话回答。
宋观塘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肃声道:“下次不准下去了。”
他的下一句的语气却软和了下来:“是不是生病了?怎的这般憔悴?”
扶若今日出门,让木兰和梨花给她抹了胭脂,为的就是不被叫人看出病容。
结果一个最沉稳的宋知越看出了扶若有心思。
一个看似最严厉的宋丞相看出她病弱。
“前几日着凉了。”扶若也不隐瞒,“不过已经好了。”
宋丞相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叫你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下次不准再去!”
“爹说的是,不会再去了。”扶若乖顺应着。
不会再去了,因为没有机会再去了。
书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屋外传来了宋知晗的声音:“你们三个在这里做什么?”
“嘘!三哥别说话!”一听就是宋知阳的声音。
宋知清吐槽道:“四哥,你的声音大得能将屋顶都掀了。”
宋知晗推开了门,道:“我找爹有事相商……咦?”
宋知晗一脸欣喜走向扶若:“小妹回来了!小妹怎么回来了?我就说,他们三个笨蛋怎么都在一起了!”
宋知阳、宋知明、宋知清纷纷不满道:“三哥,我不是笨蛋!”
宋丞相和宋夫人对视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中。
宋知晗已经忘了找自家老爹的事情,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等日后想起了再说。
扶若被四个哥哥围着出了书房,四个人好似长了七八张嘴。
“爹有没有为难你?”
“我听见了沈渐青,那臭小子不是死了么?”
“娘在那里,爹怎么可能为难得了小妹!”
“沈渐青是怎么回事,三哥,你知道吗?”
“什么沈渐青?我不知道,你们自己问爹去!”
……
树上的鸟儿都被宋家几个小子的声音吓得飞走了。
到了中午饭点,都坐到饭桌上了,还有两个人没到。
扶若问:“二哥呢?”
“二哥遇上旧友,被叫去喝酒了,晚上才会回来。”宋知晗回答。
宋知阳又问:“那大哥呢?”
他话音刚落,宋知越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他一头汗,倒是少见的狼狈。
宋知明双眼骤亮:“哇!是大哥的松鼠鱼!小妹好有福气!”
宋知清在饭桌底下踩了宋知明一脚:“笨蛋,是我们有福气,沾了小妹的光。”
一家七口正要动筷子,就见一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跑了进来。
“等等我——”
是被说和旧友喝酒去的宋知远。
宋知远手里还提了几坛酒:“桃花酿,路上买的,我听说小妹回家了,就匆忙赶回来了!”
桃花酿是扶若爱喝的酒,宋扶若……她不喝酒。
扶若只提了一次,宋知远就记在心里了。
她心里烧得滚烫:“谢谢二哥。”
扶若被拍了一下头:“一家人谢什么谢!”
一家八口,整整齐齐。
说是要尽兴,但都只喝了三分醉。
宋丞相眼里的高兴都要溢了出来,抱着宋夫人不放手。
宋夫人又是羞又是恼,扶起宋丞相:“你们爹爹醉了,我带他去歇下。”
宋知阳拿出叶子牌,拉起扶若:“我们玩这个。”
叶子牌是宋扶若以前很爱玩的小游戏。
“好啊。”扶若高高兴兴应下,“红绫也一起。”
突然被拉出来的红绫傻了:“姑娘,这……这我不会啊!”
“没事,我教你。”
扶若和红绫不换,其他轮流上阵。
宋知阳人都输麻了,他先提出来的,也是他先说得“我不玩了”!
“四哥没钱了。”宋知明坏心眼地啧啧道:“还好我玩得少。”
扶若手气极好,专门赢大的输小的,六个哥哥都没怎么从她手上讨到便宜。
叶子牌不玩了,几个人都出了一身汗,都回自个屋头沐浴去了。
扶若也简单沐浴了一下,卸下脸上的妆容,她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层。
红绫看着扶若那薄薄的几近透明的脸色,有些担心道:“姑娘还好吗?”
扶若往唇上涂了一层口朱,气色瞬时好了些许。
她缓缓斜了红绫一眼,唇一勾,仿若狐狸精转世:“我像是不好的人么?”
红绫顿然红了一张脸:“姑娘你……姑娘可真是!”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红绫又犟道:“姑娘才没有错!”
到了晚上,扶若准备歇息时,她的屋门被敲下了。
红绫开了门,宋知明的脑袋探了出来,接着是宋知阳的脑袋,再是宋知清的脑袋。
画面滑?得要命,扶若掩住嘴笑,对他们招手:“三个哥哥快都进来。”
每人手里都是一把松子,宋知阳殷勤道:“给小妹的。”
宋知明不服输:“我的也是买给小妹的!”
宋知清淡淡表示:“别比了,我买的最多。”
居然因为松子卷起来了。
这还没完,三兄弟开始比较谁剥松子的速度最快。
他们比得正欢,屋门再次被敲响——
是宋知远。
他也带了松子,三个纸包放在扶若面前:“城东老李家的烤松子,城南李阿姐家的蒸松子,城西顾大婶家的炒松子。”
宋知阳宋知明宋知清三兄弟哑巴了。
原来二哥才是卷王!
但下一个来的宋知晗又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我仔细观察过,小妹喜欢吃嫩松子,就让人买了新鲜采摘之后特地挑选的。”
宋知远甘败下风。
然而大哥终究是大哥,宋知越直接端过来了一端糖松子:“我仿人家做糖葫芦的,依样做了这个。”
这一局,宋知越大获全胜。
扶若看着三天三夜都吃不完的松子,只收了他们的三分之一,剩下的让他们都带了回去。
然后一一给他们把脉。
六个哥哥的身体都挺好的,扶若前阵子给他们调理过一轮了,但每个人都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
扶若给每个人送分了一瓷瓶丹药,说了药怎么吃,就让红绫赶他们走了。
夜深了。
这具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扶若撑不住了。
昏迷之前,扶若骂了一遍轮回道的主人,制定出这么不合理的法则,叫她平白吃这些苦。
第二日扶若起得有些晚,本该都去上朝的爹爹和几个哥哥,都告了假在家,就等着送扶若离开。
临上马车前,扶若把两个匣子分别递给了宋丞相和宋夫人。
“爹娘都要按时吃药,不苦,我放了糖在里边调味。”
宋夫人眼眶红了一圈,宋丞相怎么会怕吃药,怕药苦的人是她,女儿把她的喜好记得这般清楚,她的若儿,长大了。
扶若抱了抱宋夫人,看着一脸别扭的宋丞相,也浅浅抱了抱这个面冷心热的小老头。
宋知阳看到自家老爹都被抱了,不服地站了出来:“那我呢?”
扶若抱了下宋知阳:“四哥也有。”
宋知晗冷声道:“那就是三哥没有咯?”
“三哥也有。”
宋知越叹了口气:“妹妹心里没有大哥了。”
扶若哭笑不得:“小妹怎么会没有会没有大哥。”
总之六个哥哥都抱了一遍,扶若才上马车,走了。
马车离宋府越来越远,宋夫人捂着自己胸口,靠着宋丞相:“都这么久了,还是舍不得女儿嫁出去。”
尤其是这次,格外不舍。
宋知明低着脑袋,宋知晗不语,宋知越勉强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甩着衣袍走人了。
六子都不明白。
妹妹也不是第一次离开家。
可是这一次,为何心情这般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