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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是我们班长的声音!我和冼茹霏一时只顾着前往校门口的路,却不曾想,偏东北一侧,杀出了这一班之长来。
我跟这位班长,已经是六年的老同学了,倒不怎么“怕”她。你大概还记得,毕业聚餐的时候,她曾经邀请我,先到自己所在的那一组,先吃上一阵子再说。
跟冼茹霏散步归来的这个上午,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班长,我尽管觉得有点尴尬,不过,也不至于就惊慌失措。
这一刻,用那余光,我还发现,班长偏北一侧,其实正站着一个男生。
因此,此时此刻,就看冼茹霏如何应对了。
“哦,不知班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一愣之后,冼茹霏来了这样一句。
这样的一句开场白,看似一句简单的套话,实则隐含着“反客为主”之意,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起来了。
“哦,出来逛逛,”班长沉吟着,“不想就遇见了两位。哦,茹霏啊,你,你刚回来?”
“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冼茹霏说着,扫了我一眼,“没什么事情,就跟着阿轩,到外面随意走走……”
“嗯,天气不错,散散步,轻松一下。”班长的语气,甚是宽容大度。
“是啊,平时也没有什么时间,如今,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冼茹霏说着,还扫了班长北侧的那男生一眼,“班长啊,你,你是不是帮我指一条路,让我也四处逛逛?”
班长轻轻推了她一把,打趣道:“有阿轩在一旁,就用不着我了。”
“他是他,我,我真的很想,跟着班长大人,在这大街小巷、阡陌原野,四处游荡一下……”
“这,这有何难?别的且不说,做一个向导,阿轩还是蛮不错的。”班长说着,还把眼前的冼茹霏,从头到脚地扫了一下。
再说了几句,两位女生,靠得比较近,也不知在低声耳语着什么。再过一阵子,我所能见到的,就是两人要相互咯吱起来。
玩闹一阵子之后,班长稍稍退后几步,接着,用较为正式的语气,这样说道:“你们,你们另有事情,就不打扰了。哦,两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四处逛一下?”
冼茹霏眨了眨眼,说着场面话:“班长大人,你先忙着吧。我,我另有点琐事,还要回学校一趟。失陪,失陪了。”
一场不期而遇,就这样过去了。
走在前往校门口的路上,我向冼茹霏,简要介绍了一下班长的相关情况。
冼茹霏听了,淡淡一笑:“我们的这位班长,果然是名副其实!”
“是啊,这位班长,确实不是白当的……”我接过话。
走这一趟时,冼茹霏跟我说起过,她的生日,是本月的18号!于是,男生宿舍在望之际,我这样对她说道:“茹霏,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我,我也没什么礼物,能够赠送于你。而且,到了那时候,也不能到场,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哦,这样吧,宿舍里,我正好有一张贺卡,如蒙不弃,我这就过去,拿过来给你?”
“那,那就多谢了!”冼茹霏说着,微微一笑。
再过片刻,冼茹霏就站在宿舍以西近二十米处的一棵榕树下,目送着我走回宿舍。
在宿舍里找到那张贺卡之后,我再走回头,将它交到冼茹霏手中。
冼茹霏接过贺卡,向女生宿舍走去。
她们所在的宿舍,是在这棵榕树东南二三十米处。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暗自思忖道:此前,她跟班长的那一番对答,甚是精彩绝伦而又大方得体啊!尽管事前毫无准备,她还能如此应对自如,确实不简单。
当然,我们的班长,决不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人。试想一下,她身边就跟着一个人,怎么会去苛责自己的同学呢?
在她的心目中,我和冼茹霏,多半就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了?
这倒不是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作为老同学,我对班长,还是有着一点了解的。她的心思,多半就是这样的,同学之间,如果真有情投意合、志同道合者,稍稍走得近一点,双方互勉共励,也是人之常情嘛。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也隐隐发现,其实,还在初中阶段,好几个平时成绩比较好,又喜欢到外面挥洒青春的同学,就经常聚在一起,扬起了未来的风帆。当时,对于这一切,我只是羡慕而已。因为,我较为内向,不太喜欢到外面去,对于异性,也时常是羞涩腼腆、手足无措。
班长身边的那位男生,原本就是班上和整个年级最好的一位。到了高二以后,那位男生,就是理科班的领头人。而我们的班长呢,则是力压文科班群雄。从这个角度看,这样的两个人,确实是人中龙凤。
对于这样的一对组合,我辈作为芸芸众生之中不起眼的一员,甚至都不能平视,而只能是仰视了。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们“顾影自怜”而已。
实际上,班长并不是那种喜欢摆架子的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颐指气使……这样的负面形象,是不存在的。相反,温婉大方、善解人意,只想着如何为同学排忧解难,这些,才是她的风格。毕业聚餐之时的那一幕,就是她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一个缩影。
说得再简单一点,就算是有点不服气,对于她的个人品格,班上的每一位同学,都是心悦诚服的。
只是,在她手下“当差”的时光,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此刻想来,这三年的时光,尽管也有着诸多的不顺心,只要一想起班上还有这么好的同学,也会得到不少欣慰与自豪!
岁月如流,校园生活里的一幕幕,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明天上午,估完分,上交档案之后,我,我也要离开这所学校了。确实,以后的日子里,如果还有某些与升学录取相关的事情,我也有可能,再回学校走一趟。只是,到了那种时候,我的身份,早已变了,至少,我已经不再是这所学校的在读生了。
离别的钟声即将敲响,此时此刻,我又作何感想呢?
在这个学校里,最初的两年多时间,平平无奇,波澜不兴。上课,休息,外出看书、散步……都是按部就班的样子。而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有点风起云涌的感觉了。最明显的不同,应该就是,先后与于宁姝、冼茹霏,有过一段时间的来往。套用那句话,就是有点“曾是惊鸿照影来”的感觉了。我也曾经这样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如此美好的一幕幕?
只是,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曾经出现过。
记得《红楼梦》里有这样的几句:“……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通常的理解就是,由于失去了林黛玉,贾宝玉所娶的,可以对自己“齐眉举案”的薛宝钗,由于不是自己的初衷,贾宝玉就“到底意难平”了。这位宝二爷,乃是官宦子弟,自然可以这样想。然而,对于我们这样的草根之辈,能够遇见其中的任何一位,都已经是上苍最大的眷顾了!这样一来,除了心存感激、暗自庆幸,就是得失随缘,如何还能够涌上“到底意难平”的感慨?
这世上,真正的感同身受,或许还真的不多。
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值得回味,值得珍视,值得珍惜的。记得,就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即将离开火车站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候车室,冼茹霏这样说道:“这一次,这可是在大白天里第一次看这幅国画了!”
听出她的话语里颇有几分感慨,我就试着这样回应道:“以前,是夜里看过。如今,大白天也看过了。这,也就差不多了吧?”
停了一会儿,她这样说道:“只是,我突然想起了‘过眼云烟’这个词语!”
我心头一震:过眼云烟?此话怎讲?好几年前,这样的一幅画,就挂在这墙上了。甚至,还可以这样想,只要没有太大的意外,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幅画依然会悬挂在这面墙上!哦,她的意思应该是,下一次再看到这幅画,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猴年马月”?人们习惯于用这个词语来形容遥遥无期。其实,单就字面上的意思来说,每隔十二年,都会出现一次猴年马月。然而,人世沧桑,真到了那种时候,物是人非,恐怕你早已找不到当初的情景。或者说,就算你能够重回故地,你的身份、地位、心情、感受,也迥然有别于昔日了。尘世间的事情,能够如愿以偿者,又有几分呢?
“管它呢,”我淡淡地说道,“管它如何变换,至少,我们也曾来过。”
“是啊,曾经来过,曾经一起走过,也不错了……”她接过话语。
于是,在走出候车室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再望了那幅画一眼。
平心而论,明天下午,如果我是乘火车返回家乡,也能够再次见到这幅画。以后的日子里,如果再次往返于家校之间,见到这幅画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只是,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机会,就是少之又少了。
是啊,有朝一日,如果她在自己家乡的火车站,再次见到相类似的那幅画,会作何感想呢?那种时候,她是不是会想起异乡求学的日子呢?而且,就在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出现了那样的一幕幕……
也难怪她感慨横生,当我再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我就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当初的冼茹霏,到哪儿去了呢?既然身边没有她,我在看这幅画的时候,又有何意义呢?那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又有谁能够体会呢?图画依旧挂在墙上,看图画的人,却不知哪儿去了……
离开火车站往回走的时候,冼茹霏意兴萧索,不愿多开口,事出有因啊!到了这一刻,在宿舍里,她在忙些什么呢?如果尚有某些衣物、行李,自然是要整理一番的了。然后,也就是背好行囊,准备返程了。是啊,她是要回去估分、填报志愿的。对于她来说,这一趟,可谓是来去匆匆。
或许,对于她和我来说,这样的一座小县城,究竟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既然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那么,对这儿的一切,倒是不妨泰然处之。只是,也就是在这座小县城里,这样的两颗心,却是不期而遇了。相遇之后,对于这地方,真的还能够漠然置之吗?
“阿轩,你,对于你来说,高校确实很重要……”冼茹霏多次这样说过。不难想象,对于我,她还是满怀希望的。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很清楚,高校意味着什么?
如果没能到高一级学校深造,那么,所有的“宏图大业”“鸿鹄之志”,都将是一句空话。没有扎根于地底下的墙基,所有的抱负与理想,都将沦为空中楼阁。这样一来,生活没有保证,又谈何事业呢?
走向职场的必经之路,就是这大考了。
到了这一刻,大考已经结束,只是,前程渺渺、红尘滚滚,在一时看不清前路的情形之下,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于是,有些话语,只能深藏于心底,到时候再说了。
只是,这“到时候”,又是在什么时候呢?
如此说来,我和她,都有着人间清醒的一面。只是,换一种视角看,这也意味着某种观望吧?从这个角度看,班长的心思,似乎要单纯一些,对于走在一起的自己的两位同学,她是满心欢喜,衷心祝愿的神情,就不加掩饰地,挂在了眼际眉梢。
对此,我是有点惭愧了。因为,我并不能担保,接下来的事情,会不会让班长失望?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一厢情愿就能决定得了的。这一刻,我只能这样说,缘起缘落,风雨征程,走一步算一步吧。
在这棵榕树之下,我就这样站着。如果让那些路过的人看到,他们会不会在想,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发呆了?
这棵枝繁叶茂的榕树,其实还是蛮神奇的,至少,再刺眼的阳光,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至于让我睁不开双眼来。
这棵榕树的偏北一侧,就是那阅览室了。好几个月之前,就是在那阅览室里,我第一次听到了那一曲“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