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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让失望地摇了摇头,已是不再搭理宁稚。
他出了电梯,立即拦下一辆的士,前往金诚位于香港的分所。
在分所律师的协助下,他取得了陈达当初宣誓无力赡养老人的证据。
证据齐全,可以回北京走下一道程序了。
但无论走什么程序,一定是奔着不让陈达继承三套房子去的。
陈达会因此丧命!
宁稚越想越难受。
她希望官司能赢,但她不希望出人命。
忍了一路,胃底越发难受,终于在进入酒店电梯后,再次向萧让说出自己的想法。
“陈达患了肝癌,再不换肝,就只剩下两三个月的生存期,他等不到判决结果下来的那一天。您何不直接申请为遗嘱做司法鉴定,一旦遗嘱鉴定为真,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让陈达继承他应得的。”
萧让蹙眉,冷冷看着电梯反光墙中的宁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立奎才是你的当事人!你的责任是为刘立奎争取到继承权,而非去可怜陈达!”
宁稚激动道:“这不仅仅是一个案子,这还是一条人命!万一遗嘱是真的,那我们会害死无辜的陈达!”
“我最后说一次!”萧让咬牙,“律师维护的是程序正义,而非事实正义!意识不到这一点,只能说你缺乏法律常识!”
听到最后一句话,宁稚红了眼眶。
电梯恰好在此时开了门,萧让率先出了电梯。
宁稚又气又委屈,跟在他身后:“我只是想做一个有温度的法律人!您不能这么说我!”
萧让刷卡开房门:“你脑子如果再这么糊涂,我只能把你调离诉讼部!”
宁稚咬唇,不再说话,双手攥成拳,固执地盯着他。
他转身,朝她伸出手:“那封信,还有录音笔,交给我。”
宁稚红着眼睛把东西给他,转身跑出酒店。
她在路边茶餐厅吃了一份牛腩面套餐,酒足饭饱,散步到维港吹风。
入冬后的香港并不冷,宁稚裹了裹风衣,站在栏杆边看游船,还有对岸繁华璀璨的金融中心。
今天再次被萧让否定了。
萧让这次用一句很严重的话批评她——只能说你缺乏法律常识!
这句话,对学法的人来说,宛若直插心脏的匕首。
明明早上出发的时候,她还告诉自己,要好好向他学习,可一见案子与良知起了冲突,又忍不住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获得萧让的肯定,升实习律师啊?
想起一片阴暗的前途,宁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口像压了千万吨的石头。
她自从来了北京,就再也没真正开心过。
日常在萧让的打压与嫌弃中小心求生。
宁稚想起在老家法院实习的日子,安逸单纯。
突然好想退回老家。
可一想还未为母亲翻案、外婆尸骨未寒,她又告诉自己不能回去,一定要在北京站稳脚跟!
宁稚红着眼睛拿出手机,准备给母亲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四年前买的手机,电池早就不行了。
手机废物,人也废物!
宁稚把手机塞回包里,继续看着对岸发怔,没注意到行人渐渐稀少。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宁稚”。
她回头看去,就见萧让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他大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宁稚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一时傻眼,嗫喏道:“我来看夜景。”
“手机为什么关机?”
“我没有关机啊,是手机没电了。”
“移动充电宝!备用机!甚至发现手机没电的第一时间,就回到酒店充上电!明明有无数种办法让手机通电,但你宁可坐在这里发呆!作为助理,保持通讯畅通是基本素养!你连这点都做不到!我看你趁早别干了!”
他一通大骂,本就情绪不佳的宁稚吓红了眼眶。
最后一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哭着吼道:“我早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嫌弃我的学历!嫌弃我藏不住话!嫌弃我冲动!你既然这么讨厌我,那我辞职!我现在就辞职!我也不想再忍你了!”
宁稚长期对萧让低眉顺眼,从没这么爆发过,萧让一时也愣住,张了张嘴:“我没……”
话没说完,宁稚又是一顿吼:“你这个人,冷血无情!视人命为草芥!为了赢案子!不择手段!禽兽不如!”
萧让脸色逐渐变青。
宁稚推开他,跑到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回酒店。
回到房间,第一时间给手机充上电。
酒店房间隔绝了喧嚣,宁稚冷静下来,想起自己方才对萧让的一顿吼,忽然脊背发凉。
萧让这次一定会开除她吧?
宁稚懊丧地抓了抓头发,要哭了。
充上电的手机不断有微信声响起,她冷静下来,打开手机。
是萧让和孙晴发来的微信。
萧让发了两条,一条让她去房间找他。见她没回,又发了一条,问她录音笔怎么连接电脑。
之后便是十几条未接通的语音。
未接来电里,也有几通他打来的电话。
应该是要让她去房间连录音笔,见她没回,以为她还在生气,就开始语音连环call。
她语音电话都没接,他才会跑到维港去找她。
正想着,微信又来了一通语音。
是孙晴。
宁稚赶紧接起来:“孙律,找我有事儿吗?”
“你去哪儿了呀?”孙晴急道,“老大说你在香港失联了,找了你一晚上,差点报警去了!”
“我去维港看夜景,手机没电了。已经和他见上了,现在回酒店了。”
孙晴长呼一气,叮嘱道:“那就好。出门充电宝得带着,保持通讯畅通,别让老大担心,年底了他本来压力就大。”
“嗯。”
电话那头,孙晴意有所指道:“这两年经济不好,很多律所都关门了,咱们所虽然还顶得住,但也不容易。老大是资深合伙人,有业绩压力,再不多做点案子,明年说不定咱们整个团队都得收拾包裹走人。”
宁稚知道她在委婉地劝自己,乖巧道:“我知道了,谢谢您。”
挂上电话,她想了想,也就明白萧让刚才那么生气,是因为联系不上自己,气急攻心。
虽然还是讨厌他,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宁稚觉得自己得去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他晚上担心自己。
这么一想,宁稚就去敲了隔壁房门。
萧让过了好一会儿才开门。
他穿着白色浴袍,手上拿着毛巾正擦头发,冷冷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