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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绍连忙控制着萧承,他淡淡开口道:“柳将军出征寡人放心,但柳霜寒好歹也是左将军,有经验。那就一起去吧,父女联手,寡人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话刚落,两人都震惊地抬起头,以往为了防止干弱总会留一人驻守都城,这次要两人一起。也不是不愿意一起,只是今日陛下的决定与以往大不相同。若是他们去边疆征战,这期间少说也有几个月或一年,而都城有的大势力就会……
柳至成看向秦正绍,秦正绍双手揣进袖中,一脸无辜,“这是陛下的决定,你看我做甚?”
柳霜寒则将视线放在萧承上,虽然这样是大逆不道的,但霜寒总觉得今日陛下实在太奇怪了,目光呆滞,衣裳也穿得正经,不似先前的开放,他虽不是雄才大略之人,但也不笨。
这时的萧承又开口道:“出征之事,即日启程,你们下去吧!”
柳霜寒本想留下单独与萧承谈,却被柳至成拉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宽阔的皇城大道上,柳霜寒望着柳至成坚挺的背影,心中一动,她开口问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以前的事。”
柳至成猛地停下,转身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柳霜寒肩上缓缓拍了几下,眼神流露出心疼,“你清瘦了许多。”他收回手望着天,现在已是正午,可日照并不强烈,青砖黛瓦仿佛与天空连成一线,柳至成又道:“走吧,回家让你娘给你补补。”
与家人畅聊了一番,柳霜寒便回了屋子。自她走后,她娘每天都有派人打扫,很是干净。柜旁那一身银铠在太阳光照射下披上一层银辉,耀眼夺目,她指尖从上到下慢慢抚摸,入手微凉。
突然传来敲门声,婢女烟菡在外呼卢道:“小姐老爷在院里等你。”
“知道了,告诉父亲这就去。”
柳霜寒整理下,健步如飞般到庭院中,见柳至成手中还拿着一个东西。
听到她的声音,柳至成将手中之物拿出来,赫然是一只木簪。柳霜寒接过,望着它微愣神,这个簪子好熟悉,是桃木做的。桃木——她想到长渊的那番话。
“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柳至成叹了口气,“带上它吧,或许出征时能保你性命。”
“就一根桃木簪?”她不大相信。
“不是它,是他。”
柳至成拍了拍她肩,语重心长:“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数,该来的终究会来。回去收拾吧,明早出发。”
柳霜寒坐在铜镜前,低头看着妆台上的木簪,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就要将它拿起,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熟悉气息充满鼻间,对于他的到来,她一点都不意外。
静静看着铜镜上显示出来的人影,他今天穿着玄色大袖衫,飘逸俊美,与以往仙气不同的是今天略显邪魅。
“你来做甚?”柳霜寒声音很淡。
长渊伸手去拿木簪,眸子黑的看不见他的情绪,“我来给你戴。”
柳霜寒没拒绝,端坐着。长渊的手很稳,看不出是第一次给姑娘带簪子,柳霜寒不由开口笑道:“你是不是经常给姑娘带?”
“不是,我只是练习过无数次。”
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语气听出来他很认真,其实她只是一句打趣话。
长渊又拿起梳篦替她梳理头发。秀发触感很好,柔软顺滑,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铜镜中的姑娘明艳不俗,五官极好,眉眼微含笑意,如当年一样冲击着他的心。
“长渊,我明天就出征了。”
“我知道。”
“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此去多凶险,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不是柳霜寒想听到的话,她直接问:“你希望南朝胜吗?”
长渊手顿住了,镜中的人儿正认真看着自己,他扯了扯嘴角,淡笑,“我只希望你平安。”
柳霜寒苦笑,“其实你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是不是?你还想灭了南朝,是不是?”最后越说越激动,她直接站起来抬头与他对望。
他的眼神总是波澜不惊,仿佛别人猜不透他的心,也没人能扰乱他的心,柳霜寒讨厌这样。
长渊将梳篦放在妆台上,对上她眼眸,“是。”
柳霜寒觉得胸口闷闷的,想哭,但她却笑靥如花,“好啊,好得很。既然这样,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责任,咱们相忘于此,你走吧。”柳霜寒转过身不再看他,情早已埋藏于心,挖出来太痛,那就让它死死地压在心里,随时间飞逝而消散。
长渊一出来,云州便出现在他面前。
“你来做甚?”
“看戏啊,”云州摇着扇子,眉眼带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北方南下这事你搞的?”长渊语气微冷。
“不是,”云州坚定的说。
“应该是朝中有人勾结北方。”
长渊脚下一顿,如果真是,那柳霜寒岂不是很危险?
云州见他这样,不由打趣:“你该不会是在担心那姑娘吧?”
长渊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唉,我虽修了道心,情爱之事不是很了解,但我听那些说书先生说,情一字不可解,不是你伤就是我痛,没趣。依我看,你们这情况,应该是情感压的太久,让双方都忽视了自己心中真正所想,但是只要有一个让你们都记忆深刻的东西去触碰,你们的情就会爆发出来。”
云州仿佛说上瘾了,还想再给长渊分析一下,长渊直接消失在原地。
“…这人,”云州无趣,摇着扇子,悠悠地追上去。
卯时,今天天气甚好。建康城里柳至成大将军带领的士兵浩浩荡荡,街两旁有士兵把欢呼相送的百姓拦住。柳霜寒银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春风得意少年时,柳霜寒身骑白马,用发冠束成高马尾,眉间更显英气,脸上挂着自信张扬的笑。
马蹄哒哒在建康城中响,秦正绍站在城墙上俯视兵队渐行渐远,嘴角泛起笑意,身后的人问:“大人属下不懂,为何您不直接将萧承杀了?”
秦正绍抚了抚白须,目光锋利,“杀了萧承直接上位,只会让更多人起疑。再起来反抗,那时统治不稳,还要花费大量精力去政治,不利于发展,我要正统的登上权力位子。”
“谁说学玄术就得不入仕,我反而要利用玄术登上高峰。”
几日兵队便到达豫州与副将李晟进行对接,几位将军在军营大帐里讨论作战计划。
“北方民族身材高大,骁勇善战,不好对付。”
副将与几位老将继续商讨,柳霜寒则带着兵队整顿休息。
军营篝火通明,大帐外都是巡逻的士兵,柳霜寒回到自己的帐内,看着山川地图。突然,一道凌冽的剑风朝她身后袭来,她勾起一抹冷笑,身子微倾堪堪躲过,抽出剑便迎了上去。
两剑碰撞发出“叮”的声音,各退一步平分秋色。柳霜寒望着眼前黑衣人,微微皱眉,“敢问是哪路人?”
他的声音清冷:“要你命的人。”
柳霜寒不屑,她还没用尽全力。那人说完提起剑就冲上来,柳霜寒挽出剑花,以一种奇怪的剑法对上去,她想速战速决。
可这时她又听到帐外的打杀,她惊了一下,“你不是一个人?”
那人并不答话,趁她走神,只是划破了她的衣服。柳霜寒也怒了,直接将他干翻,扼住他的脖颈,“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瞪大眼睛,一个歪头,死了。
柳霜寒恼怒的再踹了他几脚,便朝帐外走。看到军营此时已一片混乱,柳霜寒想上前帮忙,几支箭朝她飞来,她轻松躲过。就要向主营去,却看到柳至成身后插了一支箭,还面对许多黑衣人,那些将士们也分身乏术。她直接轻功上前,将那些人一个个解决,连忙扶着柳至成进入营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霜寒将那支箭小心翼翼地拔出,并撕下自己的衣边包住。
“我们营内有奸细,”柳至成声音有点虚弱。
这怎么会,他们的柳家军可是精挑细选的。
“他们有我们的分布图。”
柳霜寒震惊的看着他,“那是朝中有奸细!”
柳至成点头。
帐外有人进来道:“将军,那些人撤了。”
“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柳霜寒也不去细想,现在军营需要重新整顿,柳至成也受伤了,会影响到大战。
大战之日很快来临,双方都气势汹汹,北齐的将军还挂有笑意,全然不怕这个曾经多次大败于他的南朝。
南朝这边气氛沉重,北齐副将打趣:“呦,你们南军今儿怎么了,死气沉沉的,是打算认输了吗?”全齐军跟着笑。
柳霜寒冷哼一声,“今天必定是你们输。”
“死鸭子嘴硬,”北齐将领不屑。
击鼓声响起,双方展开激烈交战。柳至成对上北齐大将军,柳霜寒则是对副将。
柳霜寒手持银枪,目光凌冽,看起来颇为雄姿英发。双方实力都不弱,打了个平手。柳霜寒继续攻击,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柳至成那边却不容乐观,被北齐大将军压着打,才恢复的伤又恶劣了。忽然,他一口血喷出,掉下马来。柳霜寒瞧见想去帮忙,却被北齐副将拦住。
“你给我滚开!”柳霜寒怒起来像是另外一种状态,一枪穿过那人胸膛,解决了麻烦才朝着柳至成那边去。
而北齐大将军已下马,长枪就要刺进柳至成,柳霜寒飞身用银枪拦住,挡在他面前。
望了地上微紫的血,“中毒?”而柳至成嘴唇发黑,脸色苍白,微闭眼,看起来就要不行了。
柳霜寒慌了,父亲在她心里犹如顶梁柱,如果只剩下她一人,她怕自己不行。
北齐大将军高泰瞧着,不由大笑,“柳至成你也有今天,昨天的箭有毒,且隐秘得很,只有你用武时才会发作,看来你今天得葬在这儿了。”
柳至成牵着她的手,声音虚弱道:“霜寒,从小我对你很严格…只希望你…能保卫好南朝…以前有我,现在只能靠自己了…”说完,手一垂,没了。
柳霜寒压住心中的悲痛,拿起长枪,眼睛布满红丝,眼神充满仇恨,大吼道:“将士们!我们的大将军英勇牺牲,但我们身后是我们国家,有我们的亲人、朋友,所以我们要誓死守住,不让北齐踏入我们的领土!”说完,南军都充满激昂气势。
柳霜寒直接朝高泰冲去。她的枪法极为勇猛,毫无章法,不顾生死,那些将士也势如破竹。
高泰可不想陪她死,反正有秦正绍在,不急这一时,他大喊:“撤!”
柳霜寒也不想追了,累的瘫坐在地上,将士们想过来扶她,被她拒绝。
“你们将大将军送回去,”她淡淡道。
待他们都走后,看着硝烟尚存,遍地横尸的战场,柳霜寒哭了。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哭到眼睛很痛了才回去。
建康城里,秦正绍收到北齐的信,眉头一皱,“这高泰,当我狗呢,这么使唤我,”他长舒一口气,忍一忍就好了。
他让萧承拟了份圣旨让他的人带去豫州。几天后,当柳霜寒接到这份圣旨,心里的震惊无以言表。
“不行,我要回都城找陛下。”
她要走却被秦家人拦住,柳霜寒也不是吃素的,一人与多人对抗,他们也是秦家武功高强之人,渐渐的落了下风。
别人一记砍刀将她打晕,醒来的她浑身无力,手腕和脚腕隐隐作痛,她想起身看却发现手腕断了。
柳霜寒害怕极了,借着墙慢慢爬起,发现手筋脚筋被挑了,自己还被困在一处柴房里。她无助的流下眼泪,她不相信萧承会做这种事,或许他已不是萧承。
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凌乱,眼睛酸痛,身上的恶臭让她想吐,她已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鬼样。
眼前光一闪,出现那个让自己思念至极的人,她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长渊瞧见,连忙上前擦干,眼神流露出心疼。他先被云州叫回道场,感应到她有危险想过来却被那些仙人拦住,他奋力冲出包围,却还是晚了。
长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是谁干的?”他问的平淡,可柳霜寒能感觉到他生气了。
柳霜寒只是微头,却看到他身上也有伤,“这怎么回事?”
“没事,”他淡笑。
看到他这样,柳霜寒又哭了出来,长渊耐心的帮她擦,柳霜寒现在的样子真叫人怜惜。长渊想了想,低头吻了上去,柳霜寒被他这举动弄怔住了,回过神才推开他。
“我现在又脏又臭,你别这样。”
长渊笑的好看,“我不嫌弃。”
说完,又吻了上来,这次柳霜寒也很主动,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真好。
长渊小心的抱着她,加深了这个吻,俩人缠绵。柳霜寒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喉咙进入自己的身体,让她身上的痛都消失了,身体散发金光,手脚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很震惊,离开长渊的唇,见他白色长发已变短,身后长出羽翼,长耳,浑身散发出白光。
“这…”
“被吓到了吗?”
柳霜寒摇头。长渊摸着她的发,道:“我将这颗长生不老的药给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便消失不见,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乔装回到都城,只听闻秦正绍以及那些奸臣全都奇怪的死掉,秦正绍还手脚尽断,柳霜寒知道这是谁做的。
天至十年,北方联合攻破豫州,占领建康,南朝被迫南迁到杭州。
她在人间徘徊,时代变迁,朝代更迭,她已回不到当年的意气风发,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给了她永生,以为这是给她的最后的礼物,但却给了她永远的孤独。
她如人间逍遥客,走过世间风雨,在人来人往中穿梭,再一次的去到那片湖,物是人非。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
“姑娘一袭红衣实在惹眼。”
这句话仿佛隔了好多年,久的她都快忘了。一回眸,那人站在杨柳下,如第一次相见时一样,依旧俊朗,只是那如瀑布的银丝已成黑发。
“长…渊?”她轻声呼喊,不敢确定。
他挑眉,微微摇头,温柔一笑,“姑娘可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长渊,我名浮生。”
浮生若梦,终究是梦一场,他也终究不是长渊,我终究等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