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血浓于水

宁婳唐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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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外头起了风,呼啸的风声将没关严实的窗户吹得哐啷作响。

    玉春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怕这动静吵着主子,连忙爬起来去关窗,可手刚碰到窗户,就瞧见院子里站了一道影子,他微微一愣,随即后才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认出来,那是殷稷。

    他只穿了一身棉衣,就立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莫名透着几分寂寥。

    他连忙拿了大氅出去:“皇上,当心着凉。”

    殷稷摆了下手,他出来就是想冷静一下,就在一天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做了带谢蕴去梅林重温往事的美梦。

    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形势就急转直下。

    而他现在,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秦适是个忠臣,可他忠的是大周,不是某个皇帝,维护的也是纲常和皇权,不是他,有些事情他信不了他。

    祁砚倒是还算能干,可毕竟年轻,在京中威望不足,他能做的实在不多。

    至于其他人……

    殷稷揉了揉额角,抬脚进了殿门,谢蕴还在睡梦中,他搓了搓手,将冰凉的指尖搓得热了起来才抓住了她的手腕:“谢蕴,这次,我怕是要食言了……”

    他已经不敢笃定还能带谢蕴去谢家的梅林了。

    三千铁骑,听着是不多,可那都是边境以一当十的精锐,而整个皇城,禁军只有两万人,玄武门还是靖安侯的人,城门军也不堪大用。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京北营了。

    “玉春,传清明司。”

    玉春连忙应声,知道兹事体大,他亲自去外头传了话。

    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衬得这夜色越发寂寥,殷稷将谢蕴的手抵在额头,轻轻吐了口气:“谢蕴,这一仗,我们会赢吗?”

    空荡荡的宫殿里,无人回应。

    他也没再言语,抓着谢蕴的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皇上,喝杯参茶吧。”

    宫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殷稷不想理会,仍旧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放着吧。”

    杯盏被轻轻放在了桌案上,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殷稷也没在意,他有些疲惫,不怎么提得起精神来,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那宫女的脚步声正在迅速朝他靠近。

    刚刚经历了一场凶残的刺杀,殷稷本能地联想到了刺客身上,他顾不得确认猜测,在听见那脚步声的时候便立刻侧身躲开,同时将谢蕴往床榻里面又推了推。

    一点寒光自眼前划过,殷稷仰头避开,抬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凌厉的拳风眼看着就要落下,动作却又猛地顿住。

    这刺客……

    不等他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内殿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清明司暗吏听见了打斗的声音一头冲了进来,眼见两人这副样子,抬手就朝着那宫女打了过去。

    殷稷脸色陡然一变,不但没将刺客推出去,反而往身边一拽,将自己暴露在了攻击之下。

    暗吏大惊失色,然而他出手迅猛,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哪怕他竭力控制,最后这一拳还是重重砸在了殷稷胸膛上。

    “皇上?!”

    暗吏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玉春也惊呆了,不知道殷稷为什么会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一个刺客,眼见他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几步撞到了桌子上,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皇上,您……”

    殷稷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才勉强冷静,他朝暗吏摆了摆手:“起来吧,是朕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

    暗吏这才松了口气,白着脸站了起来。

    殷稷站稳身体,侧头看了那宫女一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捂着胸口的手慢慢收紧。

    “你们下去吧。”

    两人已经看出来了这刺客有古怪,不敢多留,连忙退了出去,

    很快,偌大的内殿里,除了躺在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谢蕴之外,只剩了殷稷和刺客两个人。

    那刺客这才抬眼朝殷稷看过来,露出了一张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殷稷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一宿不太平,也猜到了萧敕和靖安侯会想尽办法来杀他,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萧懿也会来。

    他目光落在对方手里抓着的那枚簪子上,迟迟没有言语。

    萧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浑身一抖,簪子掉在了地上:“阿,阿稷……”

    “夫人今日,是替萧家来杀我的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来杀你?”

    萧懿夫人连忙否认,话音落下,却连给殷稷喘息的机会都不曾便接着说了下去,“我来是听说汉文被你抓起来了,我想来求求你放了他。”

    不是为了萧家,是为了宋汉文。

    殷稷用力咳了一声,刚才挨了暗吏一拳的胸口憋闷得厉害,咳了这一声才算通透了些。

    “夫人说这话之前,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萧懿目光微微一闪,沉默片刻才开口,语调略有些艰涩:“我听说是抓难民的时候把他抓起来的……这一定是个误会,他不可能杀人的,你放了他吧。”

    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殷稷的手,哀求地看着他,“这孩子从来没坐过牢,吃不了那种苦的,你让我把他带走吧,好不好?”

    殷稷垂眼看着她脸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轻轻拽出了自己的手:“若是我不答应呢?”

    萧懿夫人一愣,很是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不答应?他不可能杀人的,你没有理由关着他。”

    理由?

    你可知道他在造反,他在造我的反!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殷稷张了张嘴,可许是刚才暗吏打的那一拳太重了,一时竟疼得他有些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摆了下手。

    “你回去吧,今日京都司的牢房之内,没有一个无辜之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汉文不一样!”

    萧懿夫人上前一步,“你若是非要找个人顶罪,我替他去坐牢行不行?”

    殷稷骤然抬眼看过来,目光凌厉至极,看得萧懿不自觉侧开了头,她也意识到了这话说得不妥,期期艾艾许久才再次开口——

    “阿稷,我知道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是我不对,可是这和汉文无关,再说你也过得很好,都已经是皇帝了,就放过他吧?”

    殷稷抖着手指向门外:“出去。”

    萧懿夫人摇着头不肯走:“他也算是你弟弟,你理应护持他的,别说他是无辜的,就算是……”

    “出去!”殷稷拔高了音调,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懿夫人似是被他的发作惊吓到了,呆愣在原地没了动静。

    殷稷却再也无法忍受和她共处一室,开口喊了玉春,可就是这一声将萧懿夫人从怔愣中惊得回了神。

    她慌忙捡起了地上的簪子,抖着手对准了殷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