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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他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楚家航拖回去,在海滨的一栋半山别墅。
嘉越进门就倒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踢掉鞋子。他抬头打量着装饰华美的屋子,殿堂般的欧式风格,简单大气,处处彰显主人的品位。
“现在在哪个部门工作?看来油水很足啊。”
“外经贸厅。”
“难怪。”楚嘉越哼笑了一声,“忘了你妈是外经贸部副部长了。有这层关系,混得风声水起吧?”
“你对我母亲,最好放尊重一点。”
“你也是。”嘉越说,“在家对我妈妈礼貌点。”
“一言而定。”
嘉航走到对面的酒柜前,打开,问他喝什么。嘉越说随意。在这方面,这人从小就对他不设防,抽烟喝酒甚至带女人到自己的住处,从来不避讳他。不过好在嘉航在沿海另一个经济重省工作,担任要职,他们一年中也不得见几次。
嘉越是父母二婚的产物,所以小嘉航很多岁,二人明是兄弟,出去说是叔侄也有人信。这是嘉越从小不待见这位大哥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此人道貌岸然,外面如何风流如何乱来也不会闹到家里,他在父母面前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儿子,在同事面前是做事稳妥、待人有礼的谦谦君子。
第二天去上课,林文东和他抱怨昨天的事情。他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亏。嘉越一晚没睡,正犯困,懒洋洋地说:“大哥,你想怎么样?撤了那个主任的职?你家里不让你乱来的吧?别借着东风作威作福。”
“我是这种人?哥哥什么时候靠过家里。”
他这么说,是要自己动手了?
“愿闻其详。”
“滚。”
转眼快到运动会的日子,这天沈清石到办公室,正逢一帮人在讨论事情。她放下包,过去说:“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这些天下来,大家相处都还算融洽。
“运动会。”陈舒晴说,“来来来,你看看,这是刚刚下发的文件,男女项目,都在这里了。”
沈清石拿过来,放在眼前。
前面几项和往年一样,分明是:
男子:100米,200米,400米,800米,1500米,5000米;4x100,4x400接力赛;110米跨栏。
跳高,跳远,标枪,铅球。
女子:100米,200米,400米,800米,1200米,2000米,;4x100,4x400接力赛;100米跨栏。
跳高,跳远,标枪,铅球,排球。
不一样的是,今年新增了几个项目:拔河、跳绳、教师接力赛……
沈清石越读越觉得不对劲,最后视线停留在最后一栏——教师友谊1万米。
这是什么东西?
“新增的项目,每个老师都要参加。”陈舒晴看她看到这里,好心解释,“上面刚刚下达的指标,说我们这一届的教师身体素质低下,要加强锻炼。”
“一定要参加?”
“教育部洗牌,新换的部长,最近抓得可严了,这风口浪尖的谁会自己撞上去?小事都能整成大事。”陈舒晴看她一眼,“你也别担心,只是说要参加,也没规定跑成什么样,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也对。”
预备铃响了,沈清石抱着书离开办公室,一路上忧心忡忡。从小到大,她的体育主项就没及格过,年终能过靠的都是考勤。
一万米?
学校操场一圈是400米,1万米就是——25圈。她跑个800米都喘地不像话,这25圈下来还不得归西!
究竟是哪个神经病想出的损招?
她上课时还想着这事,心不在焉,点名点到“楚嘉越”的时候直接接住下一个名了——
“到——”
“李越——”
两个声音撞在一起,沈清石放下了点名册。
全班也安静下来。
楚嘉越在最后第二排,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驾着的双脚还在摇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课桌“嘎吱嘎吱”响,前面的李越往前退一点,再退一点,空间都没他占的四分之一大。
沈清石携着书走过去,拍在他的课桌上:“楚嘉越,把脚放下来,这像什么话?同学都被你挤到外面去了。”
“我挤他了吗?”他拍拍前面的李越,问他,“我挤到你了吗?”
“……没。”声音细如蚊呐。
“他说没呢,老师。”楚嘉越在后仰的椅子里抬起头,对她挑了挑眉。
沈清石:“……”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现在的身份,耐着性子说:“可你一直这样摇晃,前面的同学还怎么写字?”
“我影响你们写字了吗?”楚嘉越对前面两人道。
“……没……没有。”
“看吧,老师,他们说没有。”
沈清石:“……”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她的学生,终于遏制住把书甩到他脸上的冲动。
“但是这样影响不好。要是每个同学都和你一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手里也不拿书,老师还怎么讲课呢?”
楚嘉越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四周有应和的哄笑声。
本来安静的课堂,现在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吹口哨,有人站起来哈哈笑,还有桌椅拖动和唱歌的声音。更过分的几个把书抛来抛去扔着玩。
英语书在沈清石手里紧了紧,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只听得“啪啪啪”几声,她在他桌上狠狠敲了三下:“安静,安静。像什么话?
林倩、周悦、吴静怡、赵芬芬,你们这样还有个女生的样吗?”
末了她扔下一句“楚嘉越,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
等她走开了,林文东从把吸管从课桌上钻出的洞里接上来,用课本挡着,低头喝一口饮料。
“够泼的啊?”
“呵。”嘉越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水性杨花。”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林文东掏着耳朵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林文东,起立,回答一下这道问题。”沈清石在讲台上推推眼镜,手里的教鞭指到投影仪上的一道单项选择题。
众目睽睽下,林文东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的目光,他似模似样摇头晃脑地想了想——答不出来。
他当然答不出来。
他根本没听课,怎么可能知道?
沈清石看着他,似乎就打算这么耗上了,教鞭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地拍在手心里。
“……”林文东虽然脸皮厚,也不想被当猴子已经看到下课。他不动声色地抬脚踢踢楚嘉越,结果没人应。
他豁出去了:“a。”反正还有四分之一对的概率不是?
像每个老师发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一样,沈清石还就不希望他好过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选a?”
“……状语后置……这个……”
老半天过去,林文东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下面的同学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兴致也渐渐消磨光了,各干各的,四周又吵吵嚷嚷像个麻将室了。
“砰——”的一声,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沈清石收回震痛的掌心,目光冷冷地扫下去。“闹够了没?”她说,声音掷地有声,“就你们这样的态度,还想考大学?
不想读?全回去种田得了!
作业不交,上课不听,来学校干什么的?”
她走下讲台,经过的地方诡异地安静。楚嘉越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清石正好停在他面前。
“谁告诉你上课能睡觉的?”
楚嘉越抬起眼角,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放下驾着的腿,看着她。他的眼神让她一阵止不住的恼火。
“站起来。”沈清石说。
他磨磨蹭蹭了好久,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态度一看就是敷衍的。沈清石忍着的一口气快要憋不住了,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太过,适得其反。
但是这家伙——
“你就这态度啊,楚嘉越?”
上不下去的课变成了坏学生批斗大会,不爱听课爱看热闹的反而来了兴趣。
沈清石在两个远远高于她的男生间来回走动,踱了几步,心里的火气有增无减。
“学习学习,没有学哪来的习,拿什么参加考试?”
她站定了回头,楚嘉越安安静静地受训,看不出喜怒,看到林文东幸灾乐祸地在那儿笑,冷笑了声,“有的人也一样,半斤八两。”
他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楚嘉越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蕴含了一丝说不出的轻佻和无谓,更有一种不屑的味道在里面。沈清石心里的火在迅速上涌,赶在爆发前夕,转头训林文东去了。
他慢慢收回视线,低头弯了弯嘴角:“呵。”
林文东听见,从后面靠过来:“怎么了?”
“……”楚嘉越抬头往讲台上瞥一眼,长腿一伸,架在前面李越的椅子上,转头对他说,“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拽呢?”
林文东想了想:“这小老师,是挺拽的,呵呵。”他觉得好玩,“不过,就这么让她嚣张下去?以后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嘉越不置可否。
林文东说:“我让人给她点颜色看看,免得以后动不动找我们麻烦。”
楚嘉越想一想,低声说:“别过火了。”
下课铃响了,他从兜里抽出一根烟,借着林文东的火点燃。吸一口,吐出来,凉凉地说:“不过这女人,确实挺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