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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老式的楼道,触摸灯坏了,沈清石只好在黑暗里摸钥匙、开门……门一开,蒋明月就不耐烦地撞开她跨了进去,几步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房子只有六十平米左右,没有开灯,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一股酸臭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开灯以后,她看到蒋自成喝得烂醉如泥,四平八稳地躺在沙发的位子上,地上还滚着几个啤酒瓶。
她去卫生间打了水,又拿了毛巾给蒋自成擦亮。抹了两下,他的酒有点醒了,不耐烦地挥开她。
沈清石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头磕在桌子的一角,火辣辣地疼。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沾了红色,应该是流血了。
“既然醒了,你自己擦一下吧。”她把毛巾给他。
“你他妈的去哪儿?”
沈清石没理会他在后面嚷嚷,拿了包重新出门。后面“哐当”一声,她回头一看,蒋自成打翻了桌上的一个铁盆。他喝多了酒,脸到现在还是红红的,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我问你话呢,聋了?”
沈清石转过身,看着他,一只手按在门把上:“时间到了,我去接亮亮。”
蒋自成冷哼了声,低声囔了句:“丧门星,病秧子。”
“那也是你的儿子。”沈清石努力忍着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但是,语调僵硬又冷淡,“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不养他,也不要咒他。”
蒋自成抬起脚踢着桌子,一下不成,连着三四下,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你跟我甩什么脸子?那会儿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住最好的医院,我妈天天给你煲鸡汤,你倒好,生出这么个东西?光是医药费就花了多少?你自己说!赔钱货,扫把星。”
沈清石什么都可以忍,但就是不能忍受他拿儿子说事。
“亮亮不管身体好不好,都是我的儿子。钱?你怎么不说你每天赌钱,欠的一屁股债?”
“关你什么事?”蒋自成冷笑,手指着她的鼻子,“你他妈少管我的事。”他多少有点心虚,骂了两句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清石低头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这七年来,她只有头几年的日子算是好的。刚结婚时,蒋自成对她还算体贴,时不时帮着做一些家务。儿子满月后,被检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他和婆婆的态度就急转直下。光是生病住院,每月的开销就像一个无底洞,足以拖垮一个不太富裕的家庭。蒋自成后来又染上了赌瘾,她的生活就更加艰难,还在还有杨子欣和汪静这两个知心朋友帮衬一二。
上班的时候,她把蒋亮寄托给杨子欣的外婆,每月给她700块钱。杨婆婆是个好人,很喜欢孩子,她每次去的时候,她都把孩子照顾地很好。
这天杨子欣也在,拉着她话了会儿家常。临了了又提到她的生活现状,说她这样不是办法。
“那你说我怎么办?”沈清石说。
“离婚,你离婚吧。”
沈清石只是笑笑:“还没到那地步。”
她今年32了,这个年纪,实在不适合太闹腾。蒋自成虽然混,从来只是口角,她不理他,他也不会太自讨没趣。两人同一个屋檐下,虽然貌合心离,好歹有套房子作为栖息地。要是离了婚,不说对孩子不好,她也没那么多精力来离婚。她到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各过各的,谁也不欠着谁,感情那种事情,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是奢侈品。
认真说起来,她的生活要比杨子欣拮据地多。杨婆婆和隔壁的老太太老爷爷在镇官西部合伙开了一家小超市,虽然不算富足,倒也小康。老人家生性健谈,在路口健身中心的老人堆里很吃得开,认识不少人,时常给她介绍一些待遇不错的兼职。
出门前,杨婆婆又叫住她,问她有没有意向做一下度假村的招待。沈清石耐心地听老人家说,眼睛越来越亮。
鑫海度假村改建,在沿海的半山别墅区选好了新址,去年年底动的工,今年五月已经竣工。那片别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鑫海度假村的消费层次毋庸置疑。这份工作算时薪,每小时80,沈清石算了算,一天工作10个小时就有800块,顶她三分之一的工钱了。
她心中万分感激。
出来的时候,孩子扒拉着她的手,仰着脑袋看着她:“妈妈好像很开心。”
孩子有病,吃的也不算太好,整个人看上去面瘦肌黄的。她心里愧疚,弯下腰来捏捏他的脸蛋:“亮亮这也知道?”
“我希望妈妈开心,不要妈妈不开心。”
清石摸摸他的脑袋:“明天和后天的双休日,妈妈要出去工作,你乖乖和杨婆婆在一起,好不好?”
孩子有点不乐意。虽然她工作很忙,以前的双休日都是陪着他的,有时还会带他出去玩。
“亮亮乖。”她低下头,亲他的小脸蛋。
孩子这才怒着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次回去,蒋自成已经睡了。
房子里一片黯淡,只有蒋明月的房间透出淡淡的灯光。房子小,只有两个房间,蒋明月一个,孩子只能和他们挤在一起。不过,这样也方便她照顾孩子。
小小的房间,靠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铁床,蒋自成睡那里,另一边靠窗的位子,是她自己搭的简易木板床。孩子出生以后,他们就分开睡了。一方便是为了夜里照顾孩子,一方面两人也没心思干那事。
夜半,孩子的鼾声响起来,她紧绷的心弦才松了松。
这孩子从小睡眠浅,她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这些年来睡前总是抱着他、给他哼唱儿歌。渐渐的,孩子在她的怀抱和歌声中能安然入睡了。
黑暗里,还有蒋自成的呼噜声,哼哧哼哧,堪比闷雷声。
她怎么也睡不着,起来披了件衣服,小心地打开了台灯。这小小的一簇光晕打在棕红色的书桌台上,像晕染开的晚霞、昏黄斑驳的书页,散发年久回忆的味道。
沈清石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但是今天,她一反常态,甚至拿出了压在箱底的一个红色木头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铂金项链,依稀是当你楚嘉越送的时候的模样。现在看来,这条项链的款式老了,花样也不新了,但是,在生活最困苦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把它卖掉。
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楚嘉越,谁知道世事无常。不过遇到又怎么样?楚嘉越显然不记得她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情,说到底只是电视和小说里虚构的故事。
贫穷的女主角迫于男方家庭的压力不得不放弃,或者是为了金钱而嫁人?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情非得已?
不过是屈服了生活,认清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