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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戴着棒球帽,一幅偌大的黑镜将半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见秋白露吓了一跳,好似要惊叫,他立刻竖起一根指头在她唇上,“别叫,是我,跟我走。”
秋白露跟着男人走出公司,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开出半里地之后,程远英才把棒球帽摘下来,他额头上的发际已经被汗湿透,把帽子放在一边,长长地出了口气,“你的老情人可要把我害死了。”
“你说这是罗炎干的?他干什么了?”秋白露没想到罗炎的手会伸得这么长,光整治自已还不够,连程远英也一并收拾了。
“他让工商查我们的帐,不知买通了什么人,把以前的一些老烂帐都翻了出来,银行存款被冷结了,公司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刚刚你在门口看见的都是供货商,拿了人家货,却不能给人家钱,人家就把大门给砸了。”程远英苦笑了一下,“还好我那时候正在外面和人谈事,没有在公司,否则的话,只怕他们要把我分着吃了。”
秋白露半晌无语,“抱歉……让你受了连累……”
“连累倒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意外,他竟这样在乎你。”程远英笑了笑。“我上面也是有些熟人的,不过这一次连个预警都没有……小露,你这个老情人手段非常呐。”
哪个公司没些烂帐破帐?查帐的时候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管的,罗炎这回下手太快又太狠,才会打了程远英个措手不及。
“那你公司……”
“你别多想,我公司没事儿,这点小风lang还是经得起的。上下打点一下就过去了。”程远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银行的钱也不可能永远扣着,就是感觉突然被人插了一刀……有点疼……也有点恶心。”
程远英和罗炎又没感情,因为秋白露的原因被人摆了一道,他心里不痛快也是应该的。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秋白露心中很是歉意。
程远英摇摇头,“你还是先顾好你那一摊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炎肯定也对你下手了。”他见秋白露面色凝重没有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得并不离谱,“他这个有几分邪性,当初他对你示好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但有个人对你好总比有人对你坏强,所以也就没说什么,现在看来他的目的不纯。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他对付我不过是因为我碍了他的眼,最后的目标还是你。啧,小露,你到底怎么招到人家了,让他对你这么上心?”
“我倒宁可他对我别上心。”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秋白露实在是不想对程远英讲,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说出来一次,就像是揭掉她一层皮。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你生意也别做了,咱俩私奔去。”程远英伸长了手臂做势要对秋白露勾肩搭背,秋白露把他的手打开,他嘿嘿的笑,一脸的不正经。
这样的疯话秋白露肯定不会信,她不能走,程远英更不能走。
公司里还有十几个人靠着她吃饭,她要对他们负责任,再说,秋家的女儿,绝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输可以,但逃跑,绝不行!
又过了两个月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没有接到一个订单,而以前签了单子的客户又像是怕中瘟疫似的纷纷毁约而去,秋白露望着一办公室无所事事的同事,心里很不好受。
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罗炎并没有出现,他甚至没说一句话,但秋白露却觉得自己的像是被他按在手指头下面的蚂蚁,快要被他活活按死了。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他不用说话,只用行动,就像她证明了一切。
所有和她有关联的公司,都对她退避三舍。
连她出席商务活动,都没有人敢来邀她跳舞,秋白露一袭华服,却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透明人,所有人从她身边,对她视若无睹。他们在她身旁不远处指指点点,压低了声音的流言,如暗箭一样刺在她赤裸的背上。
她觉得冷,用双手环住自己来获取的热量也无法让她暖和起来,她必须要给自己补充一些能量,否则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继续在这些人毫无善意的目光下坚持站下去。
秋白露快步走到台前,“给我一杯mintjulep。”
酒保在台后忙碌着,手中的琥珀色酒液在各种器皿之间流淌而过,秋白露看到银镜中的自己,她突然想到罗炎,想到他在台后给她调制的那杯烈酒,它叫什么来着?
女人遗忘的速度实在是惊人,只要是她们不在意的事情,似乎只要一个刹那,她们就可以将他全部抛在脑后。
真是薄情的动物呵。
秋白露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成一个诱人的弧度。霍东恒原本正在与人谈天,突然瞥见她一人坐在台前,长长的白色裙摆逦迤于地,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白鹤,脸上明明是笑得,却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发酸。
他忘了自已要说什么,目光只能交汇在她身上,直到被友人轻碰了一下手臂,他手如恍然大悟般陪笑着道歉。
三言两语把人送走,他来到秋白露身边。
薄荷的味道中和了威士忌的苦,但酒精的浓度并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秋白露已经连喝了两杯,双颊都染上了如樱般的红色。
“再来一杯。”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她连喝了两杯,觉得身体都温暖起来,小腹处有一团火热,烤得她暖洋洋的。
“别喝了,小露,你醉了。”拿着方杯的手被人按住,秋白露抬起朦胧的醉眼,霍东恒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怪,他的脸时而分散成两个,时而又聚合在一起。
秋白露眯着眼睛,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她此时的脑袋已经被酒精烧成一团浆糊,连霍东恒这样的老熟人,一时都无法被她认出来。
“哦,是你。你也来了?坐下来一起喝一杯。”秋白露醉眼迷离地说道,拉着霍东恒的手臂,硬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等霍东恒坐下,她就软绵绵地靠着他,两眼失神直怔怔地看着台里的某一点。
霍东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像是石头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但很快,他被她身体上传来的温度所温暖,他迟疑片刻,在确定她确实已经醉得分不清南北的时候,才伸出手臂,将她揽了过来。
“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心情不好?”
他已经听闻关于秋白露公司发生的事情,罗炎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落空,他有的是时间和钱财与她消磨,一直到把她全身微小的刺磨平,磨圆,磨成他想要的形状。
秋白露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直勾勾的看着那个调酒师,“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喝过jamesbond喝过的酒么?我……我喝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东西很难喝……因为是你亲手调的,所以我才没有吐……”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霍东恒听不懂的话,霍东恒心里的滋味很难被形容,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脱离了他的生活,她所经历的事情再也与她无关,连她说什么,他都无法理解。
所有人都说秋白露是温软的,是最好脾气的,但他知道,那也只不过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她的强硬,他们从没见过。
她说放手就放手,干净利索得比任何人都要绝决,对于她下定决心的事情她不会拖泥带水,冷静起来让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
“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一个两个都对我不好……你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烧柱高香……嗯?”
“天若有情天亦老,佛祖不会管你们的这些烂事。”霍东恒对她的提议嗤之以鼻。他想要把她拽起来,秋白露现在这副模样实在让人看了有些碍眼,他不喜欢她颓废的样子,这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秋白露不肯,霍东恒越是拉她,她的身子越往下滑,“它们不管这些管什么?大不了我多上些香油钱……”
“秋白露你真是喝多了,拿钱贿赂佛祖的事情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霍东恒与她较力,终是将她拉起来和自已平视,“别闹了,和我回去。”
“你?你是谁?让我仔细看看……哦……原来是你……”秋白露的拖长了声音说道,“你把我带回去想干什么?不对,应该说想干谁?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想占我的便宜……看我没家没人撑腰是么?我和你说,我爸爸妈妈是不在了,可这也不意味着我就非得依靠着你们这些……混蛋……”
她说着打了个隔,就要挣脱霍东恒的手臂,霍东恒没办法,只好从身后牢牢抱住她,怕她越闹越凶,轻声在她耳边赔笑道,“是,我是混蛋,可是是谁让你爱上我这个混蛋的?你爱上了混蛋,你又算什么?”
秋白露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她根本没办法理清霍东恒话里的逻辑关系,只是傻笑地望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她笑得那么单纯,再硬的心也变得成了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