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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已经开始往桌上摆饭菜了,小秀看了看荷huā身后的两丫头,苗儿是见过的,另一个却似乎有些过于年幼,但是模样却是极俊俏,若是再过几年,出落得褪去了青涩,估计定是个美人儿。
想到这儿,小秀挥了挥手道:“你们摆好就都下去吧,我们自个儿吃饭说话,你们在后面伺候反而不得劲儿。”
宝儿也领着栗子从东屋出来了,却很有规矩地没有先坐下等着吃饭,而是凑过来搂着荷huā的胳膊道:“我要跟小姑挨着。”
荷huā冲宝儿笑笑,又伸手拍拍栗子的脑袋问:“栗子不记得姑姑了?”
栗子歪着头看了荷huā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记得姑姑。”
“那栗子跟姐姐坐在姑姑两边好不好?”荷huā冲栗子眨眨眼睛。
“好!”栗子还有些奶声奶气地说,说罢又扭头看看小秀。
小秀见晚饭都已经摆好了,便打发人去叫博荣和齐锦棠,宝儿和栗子坐在荷huā两侧,小秀坐在栗子另一侧,然后挨着博荣,齐锦棠坐在博荣身边,另一边挨着宝儿。
桌上已经摆了十几个菜,都还热腾腾地冒着香气,博荣先举杯提酒,大家抬手喝了一盅,这才开始夹菜吃饭。
宝儿如今大了已经会自己拿筷子吃饭了,不过因为个子小胳膊短,放得远的菜还是够不到,荷huā便看着她瞅什么菜,就很及时地伸手帮她夹些到碗里。
栗子这边就是小秀照顾,小秀还时不时地给荷huā夹菜,一顿饭其乐融融,足吃了大半个时辰。
等吃饱了之后,宝儿对荷huā这半年多没见面的隔阂早就消失殆尽了,又同小时候一样时时黏着荷huā,晚饭后非要凑在旁边听荷huā和小秀聊天,后来困得实在受不了·小脑袋瞌睡得一点一点,小秀要哄她去睡觉,她偏又吵着晚上要跟荷huā睡,小秀说了半天还是拗不过她·荷huā听见便一口就应了下来。
结果这天晚上,齐锦棠跟博荣一起被打发睡了厢房,荷huā和小秀每人带着一个孩子占了东西屋。
次日早晨起来,好容易哄着宝儿穿好衣裳,梳好了头发,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博荣已经领着齐锦棠出去了,小秀把栗子抱出来放在榻上·扭头对荷huā道:“他俩去找孙大人了,让咱们今个儿自己安排,我寻思上午带你去看看孙夫人,顺便把年礼都送过去,你上次送来要做的衣裳都已经做好了,中午的时候会送过来,若是有哪儿不中意让他们再改过,下午你若是想出去·我便陪你去逛逛,若是不想出去,咱们就在家说话儿。”
“我这刚起来还迷瞪呢·嫂子嘴皮子这个利索,我干脆啥都不管,都听你安排就是了。”荷huā见小秀的性子越发爽利,说话做事也比以前在家的时候有了不少自信,心里着实替她高兴。
吃过早饭,把两个孩子交给下人带出去玩儿,荷huā把给孙家准备的年礼都拿出来给小秀过目,小秀看了一遍没什么不合适的东西,便叫人装好抬着,看荷huā写好了拜帖和礼单·打发下人抬着,自己领着荷huā朝衙门后院儿过去看孙夫人。
县衙的后院比博荣他们住的跨院大了一倍不止,屋子都是五开间的,如今距过年还有些日子,但是已经披红挂彩,收拾得热热闹闹·许是因为孙夫人的身孕,丫头婆子也都一个个喜气洋洋,见到小秀都俯身行礼,有人接了拜帖和礼单进屋通传,很快就出来个丫头请小秀和荷huā进屋。
屋里十分暖和,也不知道生了多少盆炭火,却没有烟味,有些淡淡的香气,却闻不出是什么香气。
孙夫人在东边隔间的榻上坐着,看见小秀就招手道:“外面冷吧?快进来,我身子不方便就不起来迎你们了。”
小秀拉着荷huā一起过去见礼,然后才道:“你如今身子最要紧,跟我还说这些虚话。”然后指着荷huā说“这是我小姑,夫人还记得吧?”
“自然是记得。”孙夫人冲荷huā笑笑,然后对小秀嗔怪道“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变笨了,半年前刚见过的,哪儿就那么快忘记了。”
“上回来多亏了夫人照顾。”荷huā随着小秀在下首处坐定。
孙夫人拍了拍桌上的礼单,冲着荷huā道:“我家大人说过,齐大人与他就如亲兄弟一般,齐夫人对他又如亲妹妹一个样儿,你们来过年我们心里欢喜的很,可是带这么多东西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成心拿我们当外人?”
“就是不拿你们当外人才这么大包小包的折腾呢!”小秀替荷huā开口道“再说,那东西大多都是给孩子的,你收着就是,还客气什么。”
孙夫人闻言就指着小秀对荷huā笑道:“你看看你嫂子,这胳膊也不知道是往哪儿拐的。”
荷huā也笑着说:“夫人刚才不是说过,咱们都不是外人,那她的胳膊不管朝谁拐,都也是拐在自家人里了。”
“我以前只当你会说话,没成想荷huā比你还会说话。”孙夫人朝荷huā多看了一眼,招呼说“你们喝茶,还有果子,自己吃别客气,这次来怎么也得住过了正月十五再走吧?咱们这儿别看地方不大,十五时候阄huā灯还是很热闹的,周围不少地方都特意跑来看呢!”
“怕是住不了那么久,计划的是初六回去,衙门里和家里还一堆的事儿呢,我家爷惦记着衙门里,这回若不是怕我想家,也不能陪我到大哥这儿过年。”荷huā说到这儿抿嘴笑笑“话是这么说,结果到了以后,就把我丢下他们三个出去了,也不知当真是为我还是为什么来的。”
孙夫人闻言眯起眼睛,问荷huā:“听我家大人说,当初他跟齐大人也是同窗,想来应该一直感情很好吧!”
“那时候,孙大人、我大哥还有我家爷,三个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荷huā挑着以前的事儿说了几件给孙夫人听。
孙夫人听得津津有味,说罢又把话题绕到这半年住得惯不惯,然后又教了荷huā,招跟官太太们兜圈子的法子·三个人足说了一个多时辰,荷huā看着孙夫人脸上微微有些倦意,这才赶紧道:“瞧着一说话就不记得轻重了,孙夫人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还是应该多休息才是。”
“我也就是跟你们聊得高兴才多说几句,换别人的话我还未必乐意理呢!”孙夫人仲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你不说我还没觉出来,今个儿是比平时坐的久了点儿。”
“左右我今个儿也不走,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说话儿,只要孙夫人不嫌我烦,我多过来就是。”荷huā起身儿准备告辞。
孙夫人却说:“我家大人与你家大人既是同窗如今又是同僚·我们不把你当外人,你偏生对我还一口一句孙夫人······”
荷huā闻言微微一愣,但还是很从善如流地道:“若是这么说,那我就越矩叫一声嫂子了,您别见怪才好。”
“就是该这样才对。”孙夫人这才又恢复了笑容“我也不虚留你们,得进去歇会儿了,下午若是要出去逛街·记得多带几个家丁衙役,如今年根儿下外面人多事杂的,小心谨慎些好。”
小秀和荷huā还不等回话·就见门口帘子一挑,进来个穿着打扮不似丫头模样的女子,葱绿色的绣huā褂子,外面套着滚边对襟半长褙子,头上梳着斜髻,上面歪歪地插着支垒丝金步摇,一对儿水绿色的耳坠子垂在白瓷似的颈边,随着脚步摇晃,晃出一种别样的风情味道出来。
孙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僵,但随即就又挂起笑容道:“还不过来见过齐夫人。”又扭头对荷huā解释道·“这是我的陪嫁丫头,如今是你建羽哥的屋里人,名叫翠柳。”
翠柳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向荷huā,眼神里带着些好奇和探究,上前行礼道:“婢妾给齐夫人请安,给祝夫人请安。”
荷huā这会儿却还没从震撼中醒过味儿来·更没察觉到孙夫人特意在刚才那句话里,把“我家大人”这个称呼换做了“你建羽哥”她现在完全被孙建羽纳妾这件事弄得有些发懵,她并不是不知道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但是到了这里之后,那样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很遥远、与自家无关的。
所以这会儿见到个活生生的侍妾站在自己面前,孙夫人还挑明了说是自己的陪嫁,让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脑子来,齐锦棠是不是也会跟孙建羽是一样的想法,以后自己身边的苗儿和小真,亦或是现在就出落得美人般的白芷,他也会想要收为房里人?
带着这种情绪,荷huā的脑子就有些发僵,被小秀偷偷扯了一下才回了神儿,见孙夫人和翠柳都看着自己,忙描补道:“失礼了,我这人睡觉有些认床,昨晚有些没歇好。”
“赶紧回去歇着吧!”孙夫人忙道“都是我非拉着你说话。”
从孙夫人的屋里告辞出来,荷huā还是有些愣愣的,若不是小秀拉着她,怕是就要一步迈到台阶下面去了。
“你这丫头是怎么了,突然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小秀看荷huā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仲手在她眼下晃了晃“这突然的是怎么了?”
“哦,没事儿,我······”荷huā的话音未落,翠柳却从后面追了出来。
“婢妾冒昧,敢问齐夫人闺名可是荷huā?”翠柳眨着眼睛问。
“正是,······可、可是有什么事儿?”荷huā的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滚儿,都没想好应该怎么称呼,干脆含混了过去。
翠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盒,递给荷huā道:“这是我家爷托人从外地买回来的芙蓉香脂,我家奶奶用的便是这个,奶奶说这香脂正合了夫人的闺名,特意给夫人留了一盒,谁知刚才聊得忘了,便打发婢妾赶紧给夫人送来。”
荷huā看着她手中的那个瓷盒,总觉得心里有些别别扭扭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到底在哪里别扭,伸手接过瓷盒,就见翠柳对自己露出个笑容转身回去。
“小姑奶奶,外头冻死人了,你等回屋再发呆行不?”小秀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已经变冷的双手,拉着荷huā快步回了自家屋里,这才问“你刚才是怎么了?想起什么来了一下子呆得跟木头一样。”
荷huā手里还握着瓷盒,听到小秀问话,有些怔怔地抬头看向她,没什么意识地随口道:“建、建羽哥纳妾了?”
小秀闻言眉心一揪,但还是答道:“他如今都已经纳了两个妾了,头一个是上峰送的,但是没多久就被孙夫人寻到错处打了一顿,随后就有些销声匿迹,每日总自己躲在屋里不肯出门,孙大人慢慢就也不高兴再去找她了。”她顿了顿说“如今这个是孙夫人娘家陪送来的,算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平时看着还算稳重,孙夫人发现有孕之后,就主动给她开了脸搁在孙大人屋里。”
荷huā的脸色僵硬得有些发呆,她从来都没跟齐锦棠讨论过这个问题,原因是她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可是如今有个身边的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她才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
小秀见她的模样,还以为她当真是昨晚没睡好,送她回房让她休息一会儿,回身把两个凑过来想找荷huā玩儿的孩子拉走,嘱咐苗儿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只管说。
苗儿见荷huā这样的状态回来,也被吓了一跳,拧了帕子递给荷huā擦脸,轻声问:“奶奶,怎么,可是孙夫人给奶奶脸色看了?”
荷huā连连摇头,胡乱擦了把脸,歪在床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都还是乱七八糟的想法,根本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