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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死”后,无邪和四儿又一同失踪,家宰秦牯焦急之下托人四下寻找,伍封从西北回雍之后,更是派出府中亲卫各方搜寻他们二人的踪迹。因此,在无邪带着四儿出现在伍府后门的时,很快就被府里的侍卫发现了。原本以无邪的身手想要逃脱并不困难,但他身边带着四儿,几番缠斗之下就被人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伍封面前。
无邪在见到我之后,拍着胸脯骄傲地告诉我,在之前的几个月里伍封曾经多次向他询问当初带着四儿离开伍府的原因,但他严守着和我的约定,什么也没有说。我听完只是点头微笑,无邪的心思向来都写在脸上,他即便嘴巴不说,伍封也一定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所需要的答案。
“你怎么都不夸赞我?为了帮你保守秘密,我可是喝了一个多月的粟羹,你看,我都瘦了!”无邪扒开衣服向我展示着他的“消瘦”。
“我知道你受苦了,现在多吃点吧!”因为知道无邪和四儿今日会回来,我特地在将军府的伙房烧了一大锅的肉汤。“晋国可不比秦国,你去了之后,要先跟我把礼仪学好,不然哪天失礼得罪了人,我可不救你。”我盛了一大碗炖得酥烂的豚肉递给无邪,语重心长道。
“知道了!”他呼噜呼噜吃了半碗,擦了擦嘴道,“那天我听你的话给医尘送了千日醉,他喝之前让我下次见到你,就把这个送给你。”无邪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卷书简和一叠绢画,“他说你将来若有机会遇见一个叫扁鹊的人,就替他问问,这书简上写的相克之药对不对,还有什么疏漏?”
“这是什么呀?”四儿凑过头来看了一眼。
我打开绢布和书简细细看了一遍,惊喜道:“这绢布上画的是天下间四季生长的毒药,书简上写的则是它们的药性和一些医尘自己摸索出来的解毒之法。”
医尘在书简上的记载让我想起了离开晋国前,史墨给我的那瓶见血封喉的毒药。其实,传说中的恶咒、死咒大都是巫士们利用神鬼不知的下毒法来实现的。
“他给你这害人的东西做什么?”四儿问。
“天枢是个拿钱替主顾杀人的地方,医尘这些年替天枢研制了很多毒药,但他始终是个治病救人的医者,这上面记载的毒物若是样样都能找到相克的草药,也算是一卷救人的医书。”
医尘在药圃旁边养了一屋子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为的就是试验他的毒药和解药。我之前对尹皋所施的“摄魂术”其实就是用了一种致幻的草药,那时候在雪猴身上试了很多回,害得它现在见到我就躲得老远。
“它好像长大了许多?”我指着躲在角落里的雪猴笑道。
雪猴见我指着它,呜咽了几声,一副待宰的可怜模样。
“它这几天吃的可比我好多了!”无邪瞄了四儿一眼愤愤道。
“路上赶得急,我哪有时间给你这狼崽子弄东西吃!”四儿瞪了无邪一眼,反驳道。
“你们俩以后可不许斗嘴了,我在晋都新绛有处院子,咱们三个人从今往后就要一起过日子了!”我抓了他们两个人的手交握在自己腿上,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你舍得放下将军?”四儿小心翼翼地问。
“将军要娶晋国赵氏的女儿为妻了,那位贵女眼睛里容不下别的女人,我若留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我拨了拨身前的火堆叹声道,“我和将军已经错过了,现在我们行在两条岔路上,只能越走越远……四儿,等我们到了晋国,我会想办法让人给于安带信,你们两个不能再错过了……”
“无邪说于安是天枢的刺客,这是真的吗?”四儿微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他是天枢的刺客,而且身世成迷,这样你就不要他了?”我问。
“他就算是个杀人放火的盗匪,我也不在乎!”四儿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她水光流转的眼睛里有一个少女对爱情最坚定的信念。
“那便好了。”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今晚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出发去晋国了!”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众人便在迷蒙的晨雾中坐船离开了雍城。伍封备下了一船的礼物作为向赵氏求亲的纳彩之礼,另外还邀请了百里大夫作为求亲的使者与他一道前往晋国。
“伍将军还真是有心,临近初冬,候鸟南飞,他就用寒冰封了一只大雁给我作纳彩之礼。”伯嬴抱着剑站在船沿上,一双杏眼里似乎能挤出蜜汁来。
“有这样细心体贴的夫君是贵女的福泽。”我看着脚下的东流水,颔首微笑道,“媒聘之礼有六,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迎娶,贵女可知,除纳徵之外,为何其它五礼都要执雁?”
“为何?”
“雁,木落南翔,冰泮北徂,顺乎阴阳往来有序,夫为阳,妻为阴,正好应了妇人从夫之序,所以婚礼才以雁为礼。这表示贵女出嫁之后,再不是赵家的人了,要竭力辅佐夫君才是。”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既然决定嫁他就一定会照顾好他,事事以他为先。”伯嬴抬起下巴朗声道。
我点头释然一笑,转身走进船舱。
“子黯,你不恼我?”伯嬴在我身后小声地问了一句。
“贵女能给他的东西,我给不起,所以我输了。至于侍妾之事,女子若真心爱慕一个男子,眼里自然容不下别的女人,将心比心,我想我是懂你的。”说完不等她回应,我便侧身闪进了船舱。
“她就是将军要娶的人?”四儿凑在我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嗯。”我点点头,看了一眼在远处发呆的伯嬴,“她出身高贵,剑术超群,说不定以后还能陪着将军一同御边杀敌,这样挺好的。”
“你甘心?”
“不甘心,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伍封现在手握兵权,的确可以无视公子利的意愿将我强留在身边,但是有朝一日公子利当上了国君,兵权和我就会变成他和国君之间的一条裂缝。这条裂缝会随着时间的累积越变越宽,直到有一日彻底地分裂他们两个人,而这恰恰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可伯嬴与我不同,她能将伍封、公子利和赵家紧紧地绑在一起,三方制衡才能稳固他们之间的盟约。
“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坐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宓曹突然冷哼了一声,“看看这一船的香料、礼器,公子利怕是把他府上的好东西都送给你了,也不知道你这贱民出身的女子到底好在哪里!”
“你说话客气点!”四儿一下子站了起来。
“坐下吧。”我拉拉四儿的衣袖,对宓曹道,“东西是其次,最难得的是心意,就像烛大哥对你的一番深情,又岂是千金可比的。”
“谁要他的一番深情!”宓曹冷着脸说了一句,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远处的荒原。
凛冽的风兜灌进船舱,冻得人一个劲地打颤,我拿着火签子在暖盆里翻了几块烧红的炭上来,对四儿道:“你先烘烘手,我去让船夫把布蓬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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