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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孝公姬歇还当着世子那会儿,他便在自己的封地,耗时多年造了座无比奢华的‘冶苑’,内里不但遍植奇花怪草,还大批量蓄养珍禽异兽,更叫混迹脂粉堆的男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姬歇把那些不管是下头人进献的,自投罗网的,还是大街上抢来的各色美女,统统圈进冶苑,还不给她们穿衣服;另外高薪诚聘勤修房中术,混出名堂的‘天师’,给他配药,助他得道……
自六月初二给赫连翊践行的夜宴上被抬下来,孝公便没能爬起来,御医会诊后给出的结果是——油尽灯枯,可他才三十九岁,他老子幽公在他这个年纪,还虎虎生威的御驾亲征,抢人家的新娘子来着。
好事者做了系统比对后找出症结所在,幽公名声也十分不好,可在女人方面,只有个海棠夫人,让他有些出格,而且海棠夫人到幽公身边,笼统不过才三年,其中还有九个多月,是大了肚子的。
回过头来再看孝公,那么个搞法,铁杵也要磨成针,聚宝盆也给掏空了,何况肉体凡胎,能不枯么?
由此又衍生新的话题:他枯了啊,那他老婆肚里的孩子是哪来的?
路人甲插话:耄耋老叟狩猎,作势拉空弓,虎中箭倒地,猎手可是老叟乎?
众人以为然,继而七嘴八舌的研究那只暗箭到底是哪个高人所射,虞宫是挺大,男人却不多,又没人知道狐丘是个假太监,最后矛头直指赫连翊,一个是美貌多情的空闺怨妇,一个是英姿勃发的风流种.马,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至此,继早衰和怀孕事件后,桃色新闻更大程度的调动了围观群众参与话题的积极性,路人乙:啊哈哈,王八啊,最大个的。
路人丙:啥,还没出生的野种已经指为世子,孝公这败国的老王八,以后大虞真是要改国姓了!
路人丁:万一这胎是个女孩儿呢?
路人戊:这个,可能会哦?
路人己:这个,一定不会啦——他们那么有办法!
路人庚:……
外头的沸反盈天,统统和海棠苑没有关系,两个月的适应,奴儿已有些习惯强行闯入她平淡生活的一人一鸟,与那个拿肉麻当有趣的家伙你来我往的斗法,倒也不失为其乐融融。
譬如前几天那封信,其中便有这样的一段:孤览卿今日来函,通篇共计二十五个‘你’字,十三个‘我’字,‘烟翠’和‘小栾’加起来了不过七八个,外加五个‘卿心’,至于‘冥王’那货,卿竟是连提都没提,由此可证,孤于卿心中的重要性已凌驾一切,包括卿自己,孤甚感欣慰,近日相见,孤必将全力以赴,与卿共赴云霄……
奴儿回想了一番,她的表述绝对没有问题,她信上有写到:叫人把你的卿心带走,它吵得我睡不好觉;她还写过:你这人脸皮怎么那么厚,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你别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我绝对不曾有想念过你,就你这种货色,白送我都不会要……
那厮真是闲,有那么多功夫去抠字眼,一国之君的工作能轻松么?还要颠倒黑白,自以为是,还能再无耻点么——她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结果,再没收到赫连翊的回信,奴儿穷极无聊时,思量她可是又触犯了那厮,想到先前更过火的嘲讽也是有过的,没见那厮生气,这点程度,不会惹他动怒吧?
惴惴了两天后,八月初九一大早,小栾兴冲冲的抱着个东西进了奴儿寝殿。
奴儿揉着惺忪的眼,看向小栾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的云锦包,有些好奇,大清早的,小栾不送洗脸水,送个包裹给她干什么?
小栾笑容满面的给奴儿解了惑:“公主,这是吴将军送来的,他让小栾代为转告,一刻钟后,安侯陛下在老地方侯着您!”
她和他有什么老地方?他每次来,不都直接往她房间里钻!呃,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应该摊开来讲:他们是曾同床共枕,可也仅是蒙着大被一起聊天罢了——越描越黑!
奴儿一边分析算得上是她与赫连翊的‘老地方’的具体方位,一边坐起身来拆解云锦,里面裹了只略呈方形的黑漆木盒,掀开盒盖,一目了然,红缎里衬上卧着把漆黑的小弩,由弓到机长约半臂,上饰错银盘凤纹,凤身绕弩臂,纠结盘桓,凤首位于箭槽前端,羽纹一丝不苟,整把弩弓黑白分明,玲珑精美,弩身见了天,映出温柔光泽,勾得奴儿忍不住探出手来,指尖触及弩臂,丝丝清凉,终究禁不住诱惑,将它捉到手中,竟比想象中的轻便许多,更比吴华寻来的那许多珠光宝气,据说闻名遐迩,可在奴儿看来,只能彰显暴发户气质的金弩要称心不知几多。
等等,金弩、乱射、贵臀、老地方……她恍然大悟,赫连翊所谓的老地方,定是她的练武场,他叫她去那儿,想干什么,莫非叫她站在那里给他当肉靶,射回来不成?
沁凉的弩弓突地化作烫手山芋,一扬手丢在地上,惊得小栾一跳,赶忙弯腰捡起,双手擎着送到奴儿眼前,紧张道:“公主,这可是安侯陛下的心意,万不好轻待了,您这是怎么的了?”
烟翠端着铜盆进来,一眼便看见小栾手中的弩弓,几步上前,将铜盆放在矮几上,视线在弩弓和奴儿之间徘徊了几次后,从小栾手上拿过弩去,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啧啧有声:“吴总管又找新弩来了,呀——这回的弩弓和从前的很是不同啊!我若没记错,前些日子瞧见兵器谱上有提到过这把凤弩,可是大有来头的,据说前朝开国天子的王后,是位文武双全的妙人,天子一统天下后,斥重金为其打造了这对龙凤双弩,当世宋平王二十多年前偶得这对弩,将凤弩赏于随他东征西讨十余载的独孤王后,独孤王后谢世后,这对弩便不知去向,便是先王也曾寻过它们,最后不得结果,吴总管当真厉害,对了,那把龙弩呢?”?
小栾扶好险些惊掉的下巴,咂舌道:“天啊,安侯陛下果真非比寻常,知道咱们公主喜欢弩弓,连这么稀罕的都给他找来送给公主,当真的有心呢,嘻嘻嘻……”
烟翠不理会小栾的一惊一乍,目光直直对上轻蹙眉头的奴儿,小声试探:“公主,可是国婿回来了?”
不等奴儿回应,小栾突然尖声叫道:“哎呀,我怎么给忘了,安侯陛下才给公主一刻钟时间做准备,公主还没梳洗呢,小别胜新婚,既要约会,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安侯陛下感到惊艳。”
奴儿翻翻白眼,半边脸紫红印记,就算再怎么打扮,她也跟漂亮不沾边,想让赫连翊那种眼高于顶的家伙感到惊艳,难度系数,绝对不是一般二般的高啊!
就算小栾有决心有毅力,可没时间,一切都白搭,奴儿随意束了个马尾,套好搭在屏风上的白布箭衣,拎着凤弩就向练武场奔去。
八月的清晨,天朗气清,山峦叠翠,鸟语花香,如画风景间,亭亭立着个比这美景更动人的挺拔身形,她明明是蹑手蹑脚的走来,可那人却还是在她转过柳暗时,突然偏过头来,对她璀然一笑,柔声道:“又赖床了?让孤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