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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难得的阳光天,郁致见天色甚好,就想出去好好见见阳光。一则,碗贞身子虽然好些,但还是有些病怏怏提不起精神,二则,文睿和如熙刚进宫,还没怎么在宫中走动过呢。可采枝今日身子不爽,也不方便出门,就只带了文睿、如熙和银瓶三人,去清忠殿硬是拉了碗贞出来让她晒晒太阳,可恨的是,那杜鹃也依旧形影不离的跟着。
几个女子在太液池南畔一面散步,一面赏雪。郁致见杜鹃跟的紧密,往身后使了个眼色。银瓶把杜鹃一下子拽到后面,说道:“娘娘在前面散步,哪有我们做奴婢并排走的道理。”
也许是阳光的缘故,碗贞今日气色比之前憔悴时好了许多,身上也圆润了些,可气色还是不大好。郁致问道:“前几日送来的香囊戴着吗?”
碗贞伸手微微按住襦衣上的一处,微笑道:“戴着不离身的,可算是睡得香甜了,谢谢姐姐。”
“那冯宝林今日如何,还放肆吗?”
“还能如何,只能把门窗关严实了。不过睡得好了,精神好多了,也就不那么在意她那些难听的话了。”碗贞微微叹气着说。
撂下这话头,她两又聊了聊梓嫣的近况,尚寝局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皇上最宠爱的郁美人,所以她只是在司舆司做些杂物,倒也清闲了。两人走着走着,就听见前面凉亭中传来高朗的笑声,走近一瞧,居然是祁婕妤和岑淑媛。岑淑媛正在给她捶着腿,陪着说笑,祁婕妤的侍婢紫月正把一盘子山楂一颗一颗往她嘴里送。那祁婕妤一个人身后站了足有数十名宫女太监,架子摆的不是一般大。
还没来得及回避,就听见祁婕妤高笑着说:“我还当谁呢,原来是一位失了宠,一位从不得宠的妹妹。”
不管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先忍了下来,郁致和碗贞一同屈膝行了礼,便想离开这是非地。
本该起身对郁致行礼的岑御女只是坐在一旁不动,嘴上说道:“这宫里的福气可都在娘娘身上,其余的妃嫔在娘娘的光辉下,可不显得落魄不堪吗。”
岑淑媛这一朝得志的小人嘴脸,郁致看了不止一遍了。她心里气愤,嘟囔了句“小人得志”。
“呦,我怎么听着有人对娘娘不敬啊?”宋采女突然从树丛后走了出来,瞥着郁致说道。
祁婕妤双目一瞪,说道:“好大的胆子,谁,说了什么?”宋采女走上前说道:“刚才隐约听着,是说‘小人得志’呢!”
祁婕妤面色一变,厉声说道:“小魏子,给我把这两个大胆犯上的贱人拿下!”郁致见那十个太监快步过来,心里不免也有些慌,回头看看碗贞,她也是面色惨白。本以为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在宫内逞威风,可两个小太监上来就将她们两手一别,压着她两的头,就连文睿、如熙和银瓶都被按住了。
祁婕妤冷笑一声,说道:“跪下!”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身后两个太监就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郁致和梓嫣身子一歪,倒了下来。
“到底是哪个贱人,还不快快招了!”郁致心想,大不了就豁出去了,看你能拿我怎样!她开口道:“娘娘……”
“是臣妾,是臣妾失言,请娘娘怪罪!”跪在郁致右边的碗贞,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拼了最大力气喊了出来。郁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道:“碗贞!”
祁婕妤本来只是想将这狐媚子郁美人小惩大诫,毕竟她是皇上心头上的人,不好重罚。可这童御女偏生出来顶了罪证,也好,正好拿她出出气,看那郁美人还敢不敢专夺圣宠!
“好个童御女,不就仗着脸上有几分姿色,还真开起染房了!紫月,上去给我掌嘴!”
“你敢!”郁致想都没想就喊出声来,她挣扎着要去救碗贞,身子却被身后的两个太监按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紫月走到婉贞面前,轻蔑地说:“娘娘,这可是是祁婕妤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说完一巴掌上去,“啪”一巴掌将婉贞左半边脸抽的通红。
“祁婕妤,你有什么冲着我来,打她做什么!”
祁婕妤笑着说:“我就是要和她过不去,你又能怎样?让你霸占圣宠,为祸**,紫月,再给我打!”
紫月左右开弓“啪”“啪”抽在婉贞脸上,她嘴角慢慢留下几道血痕,可无论紫月怎么打,她就算脸上都是泪水和血水,愣是一声不吭。郁致一边挣扎,一边看着婉贞的脸,从粉变红,从红变紫,她眼里噙满泪水,对祁婕妤说道:“祁婕妤,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祁婕妤慢悠悠的说:“皇上?你认为皇上会为了个不得宠的御女责罚我,还是为了保住我的龙胎而不了了之?就算皇上听了你的谗言,还有宫里还有太后做主呢。”
看着婉贞的脸已经肿的老高,郁致放下一切自尊,对祁婕妤求饶道:“娘娘,那句话本是我说的,是我的不对,还请娘娘责罚我,放过童御女。”
在一旁捶腿的岑御女开口道:“这怎么会呢,郁美人一向知书达理,最得圣心,定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只有那童御女,万般不得宠,才会如此妒忌娘娘。”
岑御女笑的那么轻快,她在笑,也掩饰不出那颗蛇蝎一般的心!郁致真想将冲上去将她那伪善的面具撕开,看看她的心肠有多黑,有多毒!祁婕妤在一旁的笑声那么刺耳,刺的郁致心里裂出一道道口子。她悔恨地看着满脸红肿的婉贞,不停地喊着:“快住手,你快住手!”
“谁在这里大声喧哗?”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郁致回头一看,竟是奚充仪和她宫内的宫人。
趁着宫人都行礼的时候,郁致挣脱开两个太监,飞一般跑过去跪在奚充仪面前道:“奚充仪行行好,刚才我言语冒失冲撞了祁婕妤,童御女已经挨了打,脸都不成形了,还望奚充仪能劝劝祁婕妤,放过她吧!”
奚充仪微笑着点点头,将她搀扶起来,和气地说:“祁婕妤,你怀有身孕还这样动怒,惊着胎气可怎么好。怀有龙种最忌讳就是见血腥,这些不积德的事情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也难免怪罪,妹妹你说是不是。”
这祁婕妤虽然仗着有身孕,但也深知奚充仪位分尤在她之上,且素与皇后亲厚,奚家在朝中也势力不小,便顺势顺着台阶下说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还是年轻气盛,一时没有顾全大局。”说完,施施然起身和奚充仪道:“妹妹也是时候回去喝安胎药了,先告退了。”
郁致发疯一般冲过去看碗贞的伤势,碗贞已经昏厥了。奚充仪看着她们两抱头哭泣的样子,心里感叹这一对姐妹也真是多灾多难如孤枝风雨飘摇。她好心的提醒说道:“祁婕妤性子急,本来就惹不得。现在怀有龙种,你们年纪轻,千万不要逞了一时之快,到后来才后悔莫及啊。”刚要走,她又想起来件事,道:“快请太医院易太医瞧瞧,他治疗皮肤病痛是最好的。”银瓶一听这话,马上转头向太医院方向跑去。
“今日娘娘大恩,郁致没齿难忘。”磕头谢过后,她急忙让文睿和如熙帮忙将婉贞背在背上就往宁泊殿奔去。
杜鹃开口道:“娘娘,这清忠殿在那边……”
郁致转头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宁泊殿近,当然歇在我这里!你大可回去回你的主子,就说婉贞病了,在我这里养几天!”
步履蹒跚地把婉贞背回来,文睿马上叫人拿了冰凉的帕子,包裹着庭院里的冰块给婉贞的脸敷上厚厚一层。文睿一边敷一边感叹万幸,幸好这时冬天有现成的冰块,要不碗贞脸肿成这样怕是会烙下病根的。
如熙早就将文睿全套针灸针放在一旁,文睿在婉贞脸上、头上施了几针,见婉贞的眼珠转了几下,又搭上她的脉仔细听,然后对郁致说:“脉象紊乱,是心慌所致,并没有性命大碍。但她本来气血就弱,如果不好好调养,将来是个大患。还有她这脸,今日若不是我在,有你爹传给我的‘玉容西施散’,估计就保不住了。”
采枝趴在婉贞床脚,早就哭成泪人了,郁致安慰她说:“快别哭了,等会子婉贞醒来,见你哭成这样,她也是要难过的。文睿姐说了,命能保住,脸也能保住。”
一旁,文睿草草写下一道方子,里面有“绿豆粉六十克,白芨、白芷、白蔹、白僵蚕、白附子、天花粉各三十克,甘松、山柰、香茅各一克半,零陵香、防风、藁本各六克,皂角一百克”,赶紧让采枝去找杜司记抓药来,采枝也擦擦眼泪抓着方子跑开了。
不一会,刑五福在外面喊说太医到了。文睿和郁致四目交接,文睿赶忙将刺入碗贞头部的针再微微转了两下,然后尽数拔出收好,这才请了太医进来。
这易太医进来施施然行了礼,在床边坐下搭了一会脉,说并无大碍,写了个方子嘱咐按时吃就走了。
拿起方子一看,都是些补身子补气的寻常药。郁致知道太医院怕得罪韦贤妃和祁婕妤,就拿些随便的方子敷衍。文睿看了,只说有总归没得好,反正并不是毒药,多少能帮助些,想来也没指望这些见风使舵的太医帮忙。
几个人守在婉贞旁边一直到晚上,婉贞终于清醒了。她有意识地想睁开双眼,可脸已经肿的张不开眼皮了,她嘴里喃喃道:“致姐姐。”
婉贞露出一个像是要笑,但是看上去却是像哭的表情,说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可怕?”
郁致握紧她的手,哽咽道:“不,婉贞在我心中,是天大的美人。婉贞你放心,文睿姐精通医术,胜过太医院十倍,她说你的脸医得好,就一定没事!”
婉贞轻轻虚握了她手一下,说道:“又让姐姐费心了。看起来,我真的是个累赘。”
“再说这话,我可不饶你。”郁致把嘴唇咬的生疼,硬是憋着眼泪,颤声说道:“婉贞你真傻,那祁婕妤是不敢动我的,你帮我顶罪,她们反倒会变本加厉欺负你,你何苦呢!”
“就算,就算是这样,也值得。姐姐救我多次,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以为报。姐姐,就让我帮你一次,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有价值一次吧。”
郁致把脸深深埋在被单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残酷的宫,这吃人肉,喝人血的大明宫!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样一个,以折磨别人而得到快感的地狱!祁婕妤、岑御女、宋采女,她们难道都不是人吗!都没有人的怜悯心吗!郁致把拳头握紧,身子阵阵发抖,她抓紧碗贞的腕子,暗自发誓,血债,必须血偿!这笔账,我记住了,今日婉贞流的血,我会以十倍、百倍奉还!